24 靈山(二)
靈山(二)
自然是沒人回答帝漫山這問話。
被他捧在掌心的白虎幼崽,擡頭看了他一眼,圓圓的眼睛裏,透着一絲意味不明。
帝漫山彎了下手指,指腹碰到白虎幼崽軟軟的皮毛,他又問了一遍:“你要是萌萌的話,你就眨眨眼。”
白虎幼崽又奶唧唧地叫了一聲,眨了眨眼睛,最後在帝漫山的掌心裏躺倒。
帝漫山興奮地朝殊小杯笑道:“快看,他答應了!”
說完不待殊小杯回應,帝漫山低頭湊到白虎幼崽的面前,拿鼻子去碰它:“萌萌,萌萌,你怎麽在這呀。”
殊小杯牽強地笑笑。
他覺得只憑這個就認定這個白虎幼崽就是萌萌,太過于簡單。但如果能讓帝漫山安心下來,也是值得。不過一只幼崽而已,以後多看着些,應該出不了什麽事。殊小杯道:“那我們還去龍脈那裏嗎?或者下山回白骨道?”
帝漫山擡頭環顧四周:“既然來了,就去看看吧。”
“行,那走吧。”
此地距離龍脈也不算遠,一路上聽着帝漫山和白虎幼崽互動,倒過的也快。
只是愉快的氣氛,在來到龍脈時,化為一聲感慨。
殊小杯捂着鼻子,看着眼前的臭水溝,語氣充滿懷疑:“你确定真的是這裏嗎?”
臭水溝裏被人倒滿了各式各樣的垃圾,什麽樹葉子腐朽的樹枝,各種屍體骨頭,蠅蟲遍布,應有盡有。
帝漫山的臉色也很難看,倒不是因為被臭味熏的,而是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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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小色龍,為十二宿,為曾經生活在這裏的靈獸們。
“是的,就是這裏。”帝漫山道。那時候的龍脈,到處充斥着濃厚的靈力,周圍也聚集了不少前來蹭靈力的各式靈獸,一派的祥和安寧。
再看現在,啧。
帝漫山看向殊小杯:“先把這裏清理幹淨吧。”
殊小杯:“.....我沒有聽錯吧?”
“你耳朵要是還想要的話,應該就沒聽錯。”
“呵,”殊小杯冷笑,找到了萌萌就是不一樣啊,瞅人家現在說話可真厲害,都會威脅人了。
算了算了,不和他一般計較。
殊小杯道:“就我們兩個?沒人手沒工具,就在這臭水溝裏挖啊挖啊挖,什麽時候能挖幹淨?”
帝漫山看向他身上的袋子:“你不是帶着一個小鐵鍬的嗎?”
殊小杯拿出那個鐵鍬,放在帝漫山手中的白虎幼崽身上比劃:“我這鐵鍬還沒你小老虎大呢,用它挖?你開玩笑也有個限度哦。”
帝漫山自覺也不是個不通情達理的人,他仔細思考了片刻,對比了一下被殊小杯高高舉起的小鐵鍬,道:“那今天就先用這個,明天再帶個大鐵鍬,多叫些人來。”
殊小杯:“......”
敢情他剛才的話都白說了。
殊小杯:“你要是朝我叫聲好哥哥,我就把鐵鍬借給你用。畢竟這是我偷拿眭玉的,回去他要是生氣了也是對我發火,我不能白給你吧。”
“你知道我的好哥哥是誰嗎?”帝漫山沒有生氣,平靜地看着他:“仙道最大世家,青崇山帝家的長子,未來的帝家掌門人。你确定你要和他平起平坐?”
“也不是.....”不行。
“算了,我就是随便說說的,看你,還當真了。”看他如此,殊小杯自己找了臺階,把鐵鍬遞給帝漫山:“行了行了,這個給你,我再去找個趁手的鈎子,最起碼先把這上面飄着的垃圾收一收。”
畢竟是自己夢想中的地方,看到它變得如此,殊小杯還是有些痛心的。現下帝漫山如此堅持,也算是如了殊小杯的意。
帝漫山接過鐵鍬,看着懶懶地靠在自己手掌心的白虎幼崽,語氣溫和誘勸:“萌萌,你在這邊待着吧,乖乖等我回來。”
白虎幼崽立刻反應過來,張口咬着帝漫山的袖子,嘴裏還嗚嗚地叫着。
這是不願意和他分開呢。
“真受不了你,不光身子變小了,這脾氣也變得像小時候那般黏人,”帝漫山抽出腰帶,在自己的胸腹處紮着,又拽出衣襟,把白虎幼崽塞到了自己懷裏:“那你先坐在這裏,別亂動,小心掉下去哦。”
白虎幼崽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趴在他的衣服裏面,兩只前爪緊緊地握着抓着他的衣服,只露出個腦袋。
帝漫山拿着鐵鍬,撸起袖子,下了臭水溝。
裏面的味道很沖,也很臭,很奇怪,帝漫山明明可以屏蔽自己的嗅覺,可是他卻沒有去做。
這種臭味襲擊靈魂,留下的痛苦,分解成細碎的傷痛,落在他的心上,他的四肢百骸,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上。痛并不明顯,但卻能持續很長時間。
帝漫山對自己說,因為這裏是萌萌的家鄉,是他作為霍曶的時候,和小色龍生活過的地方,自己是替他傷懷,所以這痛才會這麽深刻。
鐵鍬只有巴掌大,一下一下地挖着,表層的垃圾下,是又稠又爛的淤泥,黏糊糊的,透過鞋襪,傳到了帝漫山的腳上。
懷中一陣溫熱傳來,帝漫山低頭看去,白虎幼崽不知何時,竟吐了出來。他閉着眼睛,神情恹恹。
一旁的殊小杯眼尖地看到這一步,故作驚訝:“呀,它這麽小,怎麽能受得住這樣的折磨啊,帝漫山,要不我們今天先回去吧?反正這次過來也是為了找萌萌,現在找到了,目的也達到了不是嗎。”
是啊,目的早就達到了,為什麽還不願意離開呢?帝漫山不知道自己心裏為何起了這樣一個執念,想要把這裏恢複如初。
就連立志要尋找十二宿為靈獸界揚名的殊小杯,都沒有起過要恢複靈山的念頭。
怎麽他帝漫山,就有了這麽一個荒唐的想法呢。
他甩掉腦海中這個念頭:“先下山吧。”
“好嘞~”
“明日再來。”
“.....”再說吧。今日事畢今日樂,管他明日幹什麽!
也不知殊小杯從哪裏弄來了點幹淨的水,兩人洗過手之後,走上下山的路。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白虎幼崽的狀态才好一點,蔫蔫地睜開了眼。
帝漫山一路逗着他,好在進了白骨道之後,白虎幼崽又變回了活蹦亂跳的狀态。
剛回到眭玉的家中,一直在房間裏休息的趙銀繡遞過來一封信:“原蚨山送來的,說是給表哥你的。”
雖然別扭,她這聲‘表哥’,也算是叫出了口。
帝漫山接過打開,才發現是黃明儀寄來的,說是原蚨山的美人面蠱毒事情解決了,被鐵籠關住的人也都解救并平安送回家了,趙家母親也沒事了,就是趙家父親和大小姐趙金繡被帶到了空心谷,交給黃家的家主處置。這件事對黃宣儀的勢力并沒有大的影響,但因為此,黃家家主提拔了黃明儀,也算是有了些收獲。
趙銀繡看不到信的內容,在一旁很是着急:“表哥,信裏說什麽?”
帝漫山把前半段話告訴了她。
趙銀繡有些失落,又很快轉為正常:“我爹和姐姐做錯了事,家主懲罰他們也是應該的,不過...罪不至死吧?”
看到她眸中的擔心,帝漫山道:“應該不會,明儀會看着處理的。”
“那就好。”
經歷過這麽大的事情,趙銀繡也變得穩重了許多,不複往日的沖動活潑。她想回原蚨山看看,可是見心中沒有提及此事,想想又壓下了此念頭。
帝漫山看出她有話想說:“怎麽了,是想回去看看?”
趙銀繡點頭,又搖頭:“母親說你有大事要做,讓我好好的跟着你。”
帝漫山笑道:“等多段時間,我帶你和小光回去。”
看他們的話接近尾聲,眭玉從門外走進來:“廚房裏燒好了水,殊小杯已經去洗了,二公子,你要是沒事的話等會也去洗洗吧。”
帝漫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雖然在靈山的時候洗了手,但身上還沾着臭水溝的味道。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窘色:“好,我等會就去。眭玉兄,”
“嗯,二公子請說。”
帝漫山道:“我們這麽多人都住在你家裏,真是打擾了。夜裏你還要出去打更,白日裏如果沒有足夠休息的話,身體會受不了,所以我想了一下,等會收拾好了,我就去外面找個客棧。”
眭玉道:“不用,反正我家裏大,你們随便住。再說,大家都是...都是同道中人,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打擾。”
眭玉說完,猶豫了一下,最終下定決心,看着現在趴在帝漫山肩頭的白虎幼崽道:“具體事宜殊小杯都和我說了,二公子,要不它...我先幫你照顧着?”
帝漫山想也不想地拒絕:“不用啊,我以前就養過他一次,再養一次又何妨。”
“我的意思是.....”眭玉停頓了口中的話,有些為難地看着他。
看他們的氣氛不太對,趙銀繡自己找了理由躲出去:“我還有事,先回房了。”
說完,匆匆離開房間。
接下來的話,确實不适合女孩子聽。等确定趙銀繡走遠了,眭玉對着帝漫山道:“我的意思是,它還小,人和靈獸之間還是有區別的,二公子要是想做什麽事,可要悠着點。要不然.....它受不住的。”
“啊?.....啊?!眭玉兄,你想什麽呢!我是那樣的人嗎?.....不是,我和萌萌本來就不是那樣的關系!那天純粹是你誤會了,我們在讨論那個肖虎星象呢!我很純潔很保守的好嗎?!”
“我知道我知道,你別急,”看他即将暴跳如雷,眭玉安撫他:“我知道,是我誤會了。”
“什麽誤會,你現在才是誤會我!才是敷衍我!”
門外殊小杯換了新衣服,拿棉巾擦着頭發,走過來湊熱鬧:“喲,你們聊什麽呢,這麽激動 ?”
滿腔的羞,囧,惱,怒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帝漫山朝殊小杯走過去:“都是你!你是怎麽和眭玉描述我和萌萌的關系的,讓他誤解的這麽離譜!啊!傳出去我帝漫山的名聲還要不要了,我在仙道還怎麽立足!”
殊小杯:“.....”
他只是洗完澡過來湊個熱鬧啊!
果然先輩誠不欺我啊,沒事還是不要去看熱鬧。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劃了:“就添油加醋了那麽一丢丢而已!就是吧,我之前在茶樓幹過說書,可能是口才太厲害,描述的繪聲繪色了一些,讓他印象深刻了。”
眭玉這會兒難得起了些壞心,臉上雖然還是一本正經的表情,但對帝漫山說出的話卻是落井下石:“他添了很多油加了很多醋。”
面對自己人的背叛,殊小杯痛心疾首:“嘿眭玉你小子!算我看透你了!你給我等着!”他邊說邊向後退,退到門檻邊,轉身蹿了出去。
帝漫山剛想去追,眼睛餘光看到院牆外有捋黑煙一閃而過。
他本是沒有在意,剛走兩步猛然反應過來,那不是黑煙,是食灰冢外的那個魙鬼,它的煙霧人形散去的時候,就是這個狀态!
所以,那個魙鬼也跟着他們來到了白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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