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靈山(四)
靈山(四)
帝漫山不動聲色,和往常一樣,在晚飯後又逗了白虎幼崽一會,才吹燈睡去。
等一切都平寂下來,确保幼崽熟睡之後,帝漫山掀開被子,出了房間。
院內空無一人,只有夜風經過樹枝和屋頂時,留下的簌簌之聲。
月光很亮,照在地上映出一層白玉般的顏色。
帝漫山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腳邊是樹枝在月光照射下留着的印記。風一吹,樹枝亂顫,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動起來。正巧有兩片樹葉疊在一起,月光穿過它們落在地上,組成一個類似少年背影的輪廓。
帝漫山看着這個影子,覺得有些熟悉。
模糊的記憶中,好像在從前的生活裏,他的身邊,也有這樣一個少年在。他迎着光,在前面奔跑,笑聲清脆歡快,而帝漫山則邁着小短腿,在後面歡快地跟着。
可是再想,卻是怎麽都想不起來。
他哥?應該不會,他哥自小被教育要端莊穩重,遇事不急不躁,不可能出現大步奔跑的樣子。
那就是萌萌?也不可能,兩人的身高差也沒有到這個地步。
思緒還沒有理順,帝漫山的餘光瞄到牆外,又看到那個魙鬼的影子。
他漫不經心地起身,在院內踱步中,慢慢靠近牆邊,等靠近門邊時,迅速的轉身打開門朝外跑了出去。
哪想還是慢了一步,等他來到院外時,那個魙鬼已經消失。
帝漫山在外面牆邊搜了小半會,依舊毫無發現。他起身,喪氣地回了院子。剛關門就聽到廊下傳來殊小杯模糊的聲音:“帝漫山?大晚上的你不好好睡覺,在這發什麽瘋?”
帝漫山擡手,示意他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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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小杯警惕地看着他:“幹嘛?”
“啧,過來啊,我有事和你說。”
殊小杯半信半疑地走過去:“到底什麽事?”
帝漫山小聲道:“我懷疑這個白虎幼崽,不是萌萌。”
殊小杯欣慰地拍着他的肩:“你終于看出來了,看來也不是不可救藥。”
帝漫山:“......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第一眼就看出來了呢,”殊小杯伸出一根手指頭得意地道:“我不是說過嘛,我這雙小眼睛毒辣着呢。”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這事我說了你也不會信啊,還是要你自己看出來,這樣才會死心。”
“嘁,馬後炮。”
“我這不是怕你傷心嘛。不說這個了,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這幾天我們把靈山都翻遍了,除了這個白虎幼崽,也沒有別的關于萌萌的線索了。”
帝漫山肯定地道:“可是我有一種感覺,萌萌就在附近,就在我身邊。”
唉,怪不得都說,陷入戀愛中的人,無可救藥無法自拔無話可說。殊小杯勸道:“先弄清楚這個白虎幼崽為什麽要騙你,我可告訴你,這個幼崽看着可是有靈智的,不像是普通靈獸。而且這都幾天了,它對你也沒有惡意,好像還挺喜歡和你玩的。
“既然如此,那就先留着它,找萌萌要緊。”帝漫山道。
他心裏又是自責又是內疚又是擔心,明明是他和萌萌相伴多年,卻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來這只幼崽,并不是萌萌。
反而是殊小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也就算了,他能感覺到萌萌就在他的身邊,為何在靈山這幾日,卻沒有找到任何有關萌萌的蛛絲馬跡?
“我能感覺到的,萌萌離得不遠。”他重複着這句話:“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會不會和這個白虎幼崽有關系,要不我先去把它給.....”
“帝帝帝帝帝.....”
殊小杯結巴的聲音叫回了帝漫山的神智,他皺眉看過去:“叫什麽?!”
對面殊小杯直愣愣地看着,看着帝漫山...的身後。
兩人相識多時,看他這表情,帝漫山知道自己身後肯定出現了什麽異常的情況,不過并不具備傷害。
他轉頭看去,是之前的那只魙鬼。
奇怪,這次它并沒有跑,面對兩人的直視,它也沒有任何行為。
可是帝漫山看着它,卻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他的心裏有一個特別非常完全不可能的荒唐的想法,哪怕前面加了這麽多形容詞來說明他的想法不切實際,帝漫山看着魙鬼,還是把心中的想法問了出來:“你是...萌萌?”
殊小杯聽到他這句話,張口想嘲笑帝漫山癡心。
卻見魙鬼點了點頭。
卧槽!
白虎幼崽不是萌萌!
這只魙鬼竟然是萌萌!
殊小杯朝它走了兩步:“萌...萌?你發生了什麽,怎麽能魙鬼了?”
魙鬼無形無聲,說不了話,也說不出來原因。
帝漫山看着它道:“那屋裏的那個幼崽,是你的真身?”
魙鬼萌萌點頭。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他是不可能認錯萌萌的!
帝漫山松口氣,繼續問:“那附在幼崽身上的是魙鬼原本的靈魂?我該怎麽把你們換回來?”
魙鬼萌萌點頭,又搖頭。
這是回答他的兩個問題。
帝漫山道:“要不我帶你們回青崇山吧,找父親,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魙鬼萌萌急切地搖頭加擺手。
“你是說我們不能離開這裏?”帝漫山道。
魙鬼萌萌點頭,帝漫山還想再問些話,就聽到自己房間裏傳來噗通一聲響,聽聲音像是桌椅倒地的聲音,同時還有白虎幼崽叽叽叫的尖銳聲。
那幼崽可是萌萌的真身!
“萌萌,你先躲起來,等我再找你!”
帝漫山反應過來,迅速的朝屋子裏跑去。
屋裏的燭光燃着,帝漫山一進門,就看到白虎幼崽正不停地拿自己的腦袋往桌腿上撞!
已經撞出了滿腦袋的血!
身後傳來殊小杯尖銳的爆鳴聲:“卧槽他娘的有病吧!”
苦肉計也太過了吧,再撞就死了!
帝漫山連忙把白虎幼崽撿起來放到懷裏,右手釋放靈力輸送到它的體內。
它的身體太弱,體內經脈比針尖還要細,要把靈力一點點地穿過經脈,到達它身體內的每一處,本身就極其耗費心神。
再加上帝漫山關心則亂,手指因為擔心也有些許亂顫。
殊小杯扶住他的小臂,沉聲道:“帝漫山!冷靜!冷靜下來!”
帝漫山呼口氣,慢慢沉靜下來,懷中白虎幼崽僵硬的身體也随着變得柔軟。它躺在他的臂彎裏,虛弱地睜開眼睛,看到帝漫山累的滿臉大汗,軟乎乎地發出一聲叽叫。
那小目光,像人一樣,透着依戀和心疼。
殊小杯心下大驚。
他悄悄地放開了帝漫山的小臂。
帝漫山收回了釋放靈力的手,安撫地摸着幼崽的腦袋,勸慰道:“沒事了啊,乖,不要怕,我在呢。”
幼崽緩慢地點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閉眼睡去。
帝漫山朝殊小杯遞了個眼神,告訴他先回去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也只能這樣了。殊小杯退出房間,關上了房門。
帝漫山輕拍着幼崽的身體,仔細觀察着它的動靜,心中卻在回想方才剛進門時,看到的幼崽眼中的決絕。
按照萌萌的說法,目前寄居在幼崽身體裏的靈魂,應該就是食灰冢外那個魙鬼的靈魂。
食灰冢距離青崇山并不遠,再加上食灰冢的魙鬼事件,算是他大哥揚名的第一件事,大哥對此肯定上心,絕對不會允許會有漏網之魚存在。
或許,這只魙鬼的存在,是大哥暗中允許的。
難道魙鬼的真實身份,和青崇山有關?
這就解釋的通了,魙鬼和青崇山有關,并且認識自己,所以才會在食灰冢時,幫助自己對付靈獸列獍。
看來這青崇山,自己是必須要回去一趟了。
***
次日一早,帝漫山剛打開房門,就看到外面蹲着四個滿臉八卦的人。
為首的殊小杯伸頭向裏看,口中還不忘小聲問:“怎麽樣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帝漫山打量四人,最後把目光放到向光琴身上:“小光,你說。”
向光琴別扭地站起來,指着殊小杯道:“他說你房間裏有小三,讓我們過來看熱鬧。”
殊小杯:“.....冤枉啊,我原話是這麽說的嗎?眭玉,你說!”
眭玉故作鎮定地站起來,朝帝漫山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而後腳步匆匆地離開。
殊小杯:“.....天殺的!你們這群小人!”
帝漫山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衣領:“嗯?”
殊小杯讪讪笑了聲:“我就說了句,有人要撼動萌萌的地位了,誰知道他們一個個的,都這麽八卦呢,呵呵。”
無聊。帝漫山松開他:“把嘴閉嚴實一些,別像個漏勺似的,否則下次我不介意找小光借根針幫你縫上。”
殊小杯抿緊雙唇點頭:“這不是一大早的,我看大家沒什麽興致,幫他們提提神嘛。”
這個話題不能再說了,得趕緊轉移注意力,殊小杯接着道:“那臭水溝今天咱們還挖不挖?”
帝漫山停下腳步,伸腳想踹他:“給你說了多少次了,那不是臭水溝,是靈山的龍脈!”
那就是挖咯。殊小杯跳起來走遠:“我去準備東西!”
也沒什麽好準備的,不過是他們加上向光琴三人的鐵鍬。臨出發的時候,向光琴興沖沖地推來一個架子車:“表哥!我剛借的,這下咱們運東西就方便很多了!”
殊小杯把鐵鍬放到架子車上,摸了把車轅,朝帝漫山道:“像是那個獵人阿文的車。聽說他死了之後,白骨道周圍的高獵區都放開了,任何獵人都能去。”
白骨道周圍的獵區,根據區域的地形,危險程度以及裏面靈獸的種類和數量,分為高獵區、中獵區和低獵區。之前阿文仗着自己本領好,和白骨道的主事人有些關系,霸占了不少高獵區,不許別的獵人前去打獵。
現在獵人們都能去高獵區了,應該會打到更多的靈獸吧。
可是看着殊小杯的神情,也不像是難過的樣子,帝漫山問道:“怎麽?他們打不到獵物?”
不光沒打到獵物,那些闖進高獵區的獵人,還有不少被靈獸咬傷的。殊小杯說完自己打聽來的話:“看來這阿文還是有些本事在的。”
帝漫山對這些事并不感興趣:“走吧。”
向光琴在前面拉着架子車走着,趁他沒注意,殊小杯跳上架子車偷懶坐着,目光看到一直躺在帝漫山臂彎裏的白虎幼崽,問道:“這個怎麽辦?”
帝漫山看着幼崽,現在也不方便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我有打算,回頭再說吧。”
既然如此,殊小杯也不再詢問此事。前路漫漫,得找點樂子打發時間,看着前頭正彎着腰拉架子車的向光琴,殊小杯嘴角壞笑,站在車上朝下狠狠地踩了一下。
向光琴一個沒注意,架子車的車轅被壓的高高擡起,撞向他的腋下。
帝漫山連忙伸手壓住車身。
“殊小杯!你有病吧!”氣的向光琴也不顧什麽形象了,朝他大罵出聲。他最近喝了白石道人留下來的藥方,臉上黝黑的皮膚變得白皙幹淨了許多,整個人也逐漸變得外向起來。
帝漫山拿出捆仙繩鎖住殊小杯的身體,然後坐在架子車上,對向光琴道:“小光,上來。”
看着兩人齊刷刷的坐在架子車上的動作,殊小杯明白了帝漫山的想法:“不是吧,拉你們兩個,我會累死的。”
帝漫山甩了一下捆仙繩:“那你試試,看會不會死。”
......耍賤的後果就是他一個人拉着兩個成年的,身形龐大的大男人,去爬山!
艱難地熬過兩個多時辰,在臨近中午的時候,架子車終于停在了臭水溝...靈山龍脈之前,殊小杯癱倒在地上伸展四肢,張着嘴喘氣:“不行了不行了,我申請休息半天才能幹活!”
帝漫山拿着捆仙繩朝半空中甩了一下,發出淩空噼啪一聲響。
吓的殊小杯扶着腰,顫顫巍巍地拖着鐵鍬下了溝。
“沒人性!沒天理!”
帝漫山冷哼一聲,把白虎幼崽放在地上,跟在殊小杯和向光琴之後也走了下去。
和以前一樣,在他們撸起袖子拿着鐵鍬開始幹活之後,白虎幼崽先裝模作樣地在岸邊草地上玩了一會,然後悄悄離開了。
帝漫山和殊小杯相視一眼,然後放下鐵鍬,順着它的身影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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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