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靈山（七）

靈山（七）

佩劍從帝漫山的手中出來，直直地朝白虎小笛刺去。

只是和白虎小笛的距離越近，佩劍的速度就越慢。最後幹脆在半空中打了一個圈，以肉眼可見的慢速度，想要落在白虎小笛的身上。

帝漫山見狀，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想當初他爹費盡千辛萬苦找到的上古玄鐵，花了将近半年的時間才打造出來兩把寶劍。大寶劍給了帝漫山的大哥，小寶劍則給了帝漫山。

帝漫山對小寶劍極其珍視，這些年更是日夜帶着它修煉，游歷，小寶劍也因此修出了靈氣。

上次小寶劍被萌萌拔出來，帝漫山還可以自我安慰，畢竟小寶劍和萌萌都是跟着自己的，它們兩個熟悉也不奇怪。

可是現在！

這把破劍簡直瞎了眼，把白虎小笛當成了萌萌，此刻正盤旋在白虎小笛的上空，遲遲不肯動手，看樣子好像還想和白虎小笛戲耍玩笑一會。

帝漫山氣極，動用意念，直接命令小寶劍刺向白虎小笛。

小寶劍和白虎萌萌的關系再怎麽好，也好不過它的主人帝漫山。所以在感覺到帝漫山的命令之後，小寶劍轉了劍身，尖銳的劍尖在白虎小笛的臉上，落下一道深深的傷口。

疼痛麻痹了神志，臉上傷口處的血，像是這世上最痛的毒藥，順着臉上的皮膚，迅速達到白虎小笛的四肢百骸。

他猙獰地扯了一下臉上的皮毛，似哭似笑，似傷似哀，而後揚着利爪，沖向帝漫山。

白的發，紅的血。

透過它沖過來的腦袋，帝漫山看到了在原蚨山時，他和萌萌出去逛街，在一個小攤上他摘了朵紅豔豔的芍藥花放在了萌萌的耳邊，當時的萌萌，是白的發，紅的花。

一人一虎，兩個截然不同卻又屬于同一人的腦袋，此刻在帝漫山的眼前，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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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這個，帝漫山反應的動作，有些許遲緩。

直到他感覺到白虎小笛已經來到了自己面前。

他甚至都聞到了白虎小笛臉上的血腥味道。

帝漫山本能的想要舉手反擊。

沒想到白虎小笛竟在最後關頭停了下來，然後轉移方向。

吓的覺得自己平安了，正站在一邊休息的殊小杯，又立刻警鈴大響，警戒地盯着它。

白虎小笛卻沒有再攻擊殊小杯，而是選中了不遠處一棵足有三人環抱那麽粗的參天大樹，朝樹幹狠狠地撞過去。

殊小杯：“......？”

帝漫山：“......？”

眼看着它就要撞樹上了，此時再阻止已來不及，帝漫山立刻喚出捆仙繩，把白虎小笛緊緊地鎖住。

“不是吧，這小笛什麽毛病啊，怎麽這麽愛自殘。”看它已經被捆仙繩困住，殊小杯疑惑地道。

帝漫山和他的想法卻不同，按照小笛之前的話，帝漫山覺得小笛不是想要自殘，而是想要借這個機會，傷害它的身體，也就是萌萌的這個白虎身體。

它借助萌萌的身體複生，又不屑于這具身體，所以才會出現如此矛盾的行為。

帝漫山剛想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就見前面捆住白虎小笛的捆仙繩，竟然松散開來，最後甚至讓白虎小笛成功脫離，向前蹿着跑開。

殊小杯略帶感慨：“嘶，你這個仙器......不太聽話啊。”

帝漫山咬了咬牙，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還真是，前有叛主的小寶劍，現有叛敵的捆仙繩。

要不是落在地上的捆仙繩還發着金光，帝漫山都懷疑自己拿錯了武器。

“不應該啊，這可是我二師父送給我的。”帝漫山喃喃道。

他二師父嫄鳶仙姬，仙道出身的天才少女，如今已飛升到神道了，那靈力無邊，怎麽可能會送給自己一個贗品。再說，之前他用了那麽多次，一回也沒有失誤過。

“除了我的話之外，它只聽我二師父的話。怎麽可能讓小笛逃走呢。”

殊小杯也有些懷疑，捆仙繩的威力他親眼見過的，上次在食灰冢，把已經變成煞鬼的胡大嫂的骨頭都快勒斷了，最後還是帝漫山親自解開的。

“要不你去找找你二師父，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帝漫山道：“她在九重天的神道，我過不去。”

九重天是專屬于神道之人的地方，除了裏面的人自動出來之外，其他人不光沒資格，也是真的進不去。

殊小杯看看前方，白虎小笛早就跑沒影了。“那怎麽辦，去追？”

帝漫山的腳步動了一下，他低頭看去，是一只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過來的小兔子。

還挺肥美。

殊小杯眼疾手快地逮住它：“正好我肚子也餓了，要不先把它烤了再去找小笛？”

帝漫山瞥了一眼兔子，恍然和它對視了一下，他突然發現這兔子，好像是上次他的神志過來靈山時，在第一次人獸大戰中救下的那只兔子。

他從殊小杯的手中搶過來，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它的骨脈：“是你啊小兔子，還記得我嗎？”

小兔子好奇地嗅着他的指尖，完全沒有害怕的想法。

“你認識啊？”

帝漫山點頭。

“我不是問它，我是問那個。”殊小杯微擡下巴，示意帝漫山向後看：“那邊過來的美女，我出五百仙靈，她是來找你手裏的兔子的。”

帝漫山轉頭看過去，繼續點頭：“認識啊。”

“認識？”殊小杯立刻站直，整理衣領：“給我介紹一下呗。”

帝漫山道：“可以啊。我二師父，九重天神道的嫄鳶仙姬。”

殊小杯：“.....你這背景确實雄厚。”大師父是天生神君子神君，二師父是仙道飛升神道的天才少女嫄鳶仙姬，都是說一不二的人物。

“多謝。”帝漫山敷衍了一聲，又擡腳朝來人走去，笑意盈盈：“二師父~”

嫄鳶仙姬性情溫潤柔和，為人很是熱心慈善。從前帝漫山跟着她學藝的時候，闖了禍都是嫄鳶仙姬在後面幫他收拾爛攤子。甚至可以說，在他的童年時期，和嫄鳶仙姬在一起的時間，比家人還要多。

自從她飛升神道之後，帝漫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嫄鳶仙姬笑起來的時候，臉頰旁還有一對酒窩：“漫山，你又出來游歷了？這次怎麽來靈山了？”

懷中的小兔子看到嫄鳶仙姬，立刻激動起來。帝漫山的手一松，小兔子就跳到了嫄鳶仙姬的懷裏，自己找了舒服的姿勢趴在她胳膊上。

帝漫山道：“我這哪算是游歷啊，就是到處走走罷了。”

“是到處闖禍吧。”嫄鳶仙姬打趣道。

帝漫山嘿嘿笑了下：“二師父，看破不說破。”

兩人相視一笑，帝漫山道：“二師父，正好我有事想請教您。”

“什麽事？”

帝漫山擡手收回捆仙繩，把方才白虎小笛掙脫出捆仙繩的事情說了出來：“我就是不懂，它怎麽不聽我的命令了？”

嫄鳶仙姬伸手撫摸着捆仙繩：“武器有靈氣，自然是聽從自己主人的命令的。”

“二師父把它送給了我，那我不就是它的主人嗎？”

嫄鳶仙姬搖了搖頭：“它的第一個主人，是我的大徒弟。後來才被他轉送給你的。”

帝漫山愣了一下，他從未聽說過二師父還有別的徒弟。

而且還是大徒弟，算起來應是他的師兄。

“二師父，你的大徒弟是誰，我認識嗎？”

嫄鳶仙姬點頭：“你認識，他叫小笛，比你大五歲，是你的玩伴。”

小笛，玩伴。

這兩個帝漫山能聽懂的詞組合在一起，卻讓他陷入茫然。

“我的玩伴？我怎麽不記得？”

嫄鳶仙姬道：“那時候你們偷跑出青崇山，在野外的時候被未開智的靈獸追，小笛為了救你，被靈獸咬死了。而你也受了重傷，醒來之後就把這件事忘記了。大家怕你傷心，也都沒再提起這個人。”

冥冥之中，帝漫山覺得她隐瞞了重要的事情。

他問到：“那只未開智的靈獸，是老虎？”

“.....是。”

“那小笛他...”

“只找到一截碎掉的腿骨。”

嫄鳶仙姬至今還能記得那截被咬成渣的骨頭邊緣，血肉模糊。

小笛在帝家的上千弟子中，并不突出。當初也是因為帝漫山很喜歡他，帝家才選了他當帝漫山的玩伴。說是玩伴，其實就是一天十二個時辰，時刻跟着帝漫山的親仆罷了。

小笛卻很高興，把帝漫山照顧的無微不至，甚至比帝漫山的親哥還要上心。

後來帝漫山拜師于她，還央求她一并把小笛收了。看着小笛在帝家惶惶謹慎，嫄鳶仙姬有些心疼，就應了他們。

那截腿骨就在昏倒的帝漫山身邊，他們趕到的時候，靈獸還沒有吃飽，正津津有味地啃着另一條腿骨。

帝家父母抱走了帝漫山，嫄鳶仙姬則帶走了小笛的腿骨。

她心疼小迪，心疼他到死，都不知道他們等來了救兵，不知道他拼死保護的帝漫山已經安全了。

帝漫山心下大駭，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個小笛，竟然有這樣的身世。

怪不得小笛會那麽說，會怨恨自己養的靈寵是老虎，在看到自己站在他的對立面時，會那麽的生氣。

“唉，”嫄鳶仙姬嘆口氣：“聽你這麽說，應該是小笛的靈魂還沒有安息，又附身到了別的東西身上。”

“可是...”

帝漫山不知道該怎麽說。

可是他真的不記得從前的事了，可是在他的記憶裏萌萌才是陪他長大的人，可是他現在真的擔心小笛會傷害萌萌的身體。

但是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小笛能變成如今，肯定是在食灰冢附近死去的時候，還在擔心自己，靈魂才沒有安息的。最後聚集了食灰冢附近墳墓裏的死氣，成了披麻煞鬼，然後又變成了魙鬼。

這一切，都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