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誰造謠我
誰造謠我
人的心中一旦起疑,那麽大多數人,都會急切地尋找到不為自己所知的真相。
尤其當這件事還與自己的切身利益相關的時候,就更不可能刻意忽視。
所以在看到“已故”兩個字的時候,江若綏的大腦嗡的一下就炸了。
他先是懷疑了一波自己的存在,在照完鏡子、确認自己不可能是鬼之後,又返回筆記本前,強忍着滿腹的疑惑,繼續往下看。
但再往下看,詳情頁就大多數是雲月安本人的生平事跡以及取得的成就,密密麻麻的看的江若綏眼睛痛。
等終于将進度條拉完,江若綏才遲緩地意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
他前妻雲月安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前面出現的作家和畫家身份只不過是他取得的成就裏最突出的,在這兩層身份之下,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獲得的國內國際獎項數不勝數,小小年紀就曾經登上過國際的獎臺,成為其中最亮眼的風景之一。
如果說江若綏可以稱為萬裏挑一的天才的話,那雲月安就是百萬裏都難挑的天才,年紀輕輕就榮耀滿身,不知在無形中惹來多少嫉妒和豔羨的眼神。
就是這樣的一個天才,不僅身世優越,更是有着一張好臉蛋,所以當初雲月安和江若綏聯姻的時候,結婚照流傳出來,網友都盛贊這是這對不僅門當戶對,而且對廣大網友的眼睛十分友好。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得到無數祝福的豪門婚姻,卻在兩人訂婚九年、結婚七年之後草草收場,誰也不知道雲月安和江若綏之間發生了什麽,甚至……。。
連江若綏本人也忘了。
江若綏艱難浏覽着過去兩年的新聞,試圖從那些文字裏抽絲剝繭,找到當初引起兩人離婚的矛盾和原因,但無奈,豪門最看重臉面,很多消息似乎都被江家和雲家壓下去了,能被江若綏找到的新聞大多數是一些不着邊際甚至是離譜的猜想,有些人甚至懷孕雲月安是女裝男和江若綏結婚,被江若綏發現後一怒之下踹了。
江若綏:“……。。”
這都什麽和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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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綏知道再在網上找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片刻後将筆記本阖上,疲憊地按了按眉心。
沒一會兒就到了飯點,江宅的管家很貼心地來問江若綏,是要将飯菜帶上來,還是扶江若綏下去,到餐廳裏吃。
江若綏敏感地察覺到管家之所以給他兩個選項選擇是事出有因,于是便問:
“家裏有人來了嗎?”
“江臨霧先生來了。”
管家笑道:“他聽說您回家了,特地推了公司的事情來看您的。”
江臨霧,就是他父親江臨仙的二弟弟,也就是他二叔,臨時接替了他的總裁職位的人。
思及此,江若綏緩緩坐直了身體。
如果說他成為植物人,誰會是第一既得利益者的話,那就非他的二叔江臨霧莫屬了。
他聽江若宴說,他剛成為植物人,江臨霧就從M國回來,如此急迫,難道是別有隐情?
江若綏一邊思索着,一邊借着管家的力,下了樓。
江臨霧果然在餐廳裏等着他。
江宅很大,而且沒有名義上分家,所以還保留着巨大的餐廳,江若綏到的時候,一家人已經坐的齊齊整整。
江家老爺子去世後,留下三個孩子,老大江臨岳,老二江臨仙,最小的兒子江臨霧。
等江若綏一到,所有人的視線就齊齊落在了他身上。
雖然被這麽多雙眼睛看着,而且大部分已經記不起是誰,但江若綏依舊鎮定,笑了笑,
“大伯、二叔,嬸嬸好。”
江臨岳形容嚴肅,但看向江若綏的眼睛裏是難得的溫和,還在桌子底下踹了江若宴一腳,讓江若宴去扶江若綏。
江若宴苦哈哈地去扶,但臉上不知什麽時候忽然多了一個蒼勁有力的紅色巴掌印,看上去像是被人打的,所以起身的時候一直低着頭,遮遮掩掩,看得江若綏心下詫異不已。
但這麽多人在場,江若綏不好意思當面問江若宴臉上的傷是從何處來的,想了想,擺了擺手拒絕了,在管家的攙扶下,坐在桌邊。
飯前是例行的問候,雖然套路,但江若綏還是能感覺到這位大伯和二叔對自己語氣裏的關心,不像是作假。
但說不定也有演戲的成分,江若綏不敢掉以輕心,只是禮貌回話,間或埋頭吃飯。
一家人談話間,忽而,江若綏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放下了碗筷,看向江臨霧,語氣漸低:
“二叔。”
“?”江臨霧轉過頭來,一雙桃花眼向上吊起眼角,在燈光下流轉光華,挑眉問:
“怎麽?”
“我剛剛上網,搜了一下雲月安的消息,發現他的身份是‘已故江河集團前任總裁江若綏前妻’。”
江若綏擦了擦嘴,放下筷子,視線緊緊追索着江臨霧,試圖在他臉上發現一絲破綻:
“這事你知道嗎?”
“知道啊。”出乎江若綏意料的是,江臨霧臉上的表情卻十分鎮定,還用公筷往江若綏碗裏夾了一只白灼蝦:
“現在除了我們江家人,以及一些可以信任的合作夥伴,沒人知道你還活着。”
“網上那些消息也是我讓人看着改的,那些資料庫編輯不需要成本,誰都可以。”
江若綏沒有吃江臨霧夾過來的蝦,後背往椅子上一靠,盯着江臨霧,眼睛一眨不眨:
“二叔……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了保護你。”江臨霧神情清冷,用發膠抓好的頭發散落幾縷青絲在額前,一派精英風範,而曾幾何時,江若綏也同他一般,在商場上揮斥方遒,只是一場車禍讓兩人的身份倒轉,江若綏現在不僅失去了江河集團總裁的身份,還成為了一個需要“保護”的名副其實的廢人。
江若綏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只是周身的氣息一下子低沉下去。
“我吃好了。”江若綏站起身,“大伯,爸爸,嬸嬸,你們繼續吃吧。”
言罷,江若綏轉過身,正想離開,就聽身後的江臨霧出了聲:
“若綏。”
他的語氣裏帶着不容置疑:
“你失憶了,很多事情記不清了。可雲月安不是個好人,之後你也不要去找他,以免………”
再往後的話,江臨霧沒有再說下去,但話裏話外,似乎都在說,那場釀成江若綏在床上躺了兩年的車禍,和雲月安似乎有脫不了關系。
心中疑惑更甚。
江若綏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相信誰,但感覺失憶之後,他在這個家裏就被當成了溫室裏的花朵,一舉一動都有人照顧幫助,這讓他分外不适。
他雖然受過傷,但是個身體健全的人,不需要照顧——他需要的,是找回丢失兩年的記憶,以及知道在這兩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積極做複健的時候,為了查出真相,江若綏曾經又旁敲側擊地向江若宴打探當初有關雲月安的消息,可惜江若宴自從當日在餐桌上見過江若綏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江宅,而且江若綏問他,他也一反常态的只說不知道,被逼急了,也只會說——
“少爺你饒了我吧!別問了!我可不想再被二叔他們打了!”
江若綏:“………”
很好,連江若宴這條消息來源,也被切斷了。
江家那些長輩,到底在瞞着他什麽?
等複健的差不多,身體能夠自由行動之後,江若綏決心親自去找出真相。
他沒有驚動父母,先在網上搜索了一番雲月安的消息之後,得知他最近會出席一次自己的畫展,便偷偷買了票,再借口出去散心,坐車來到畫展內。
雖然雲月安一直被人說是個瘋子,在療養院接受治療的精神病患者,但誰也不能否認這個人的藝術成就,所以在雲月安的畫展開始當天,還有不少人在門口排起長龍,準備進入。
江若綏財大氣粗,買的貴賓票,沒有排隊,直接從設好的vip通道進去了。
江若綏還以為這次畫展只是小型畫展,卻沒想到場地卻還挺大,滿滿一層全都是,右側還有記者媒體專用通道,許多人扛着長槍大炮,在挑試鏡頭——
都是待會兒準備采訪雲月安的。
江若綏在衆人的印象裏還是個“已經去世的人”,所以為了不引起轟動,他戴上了口罩,随即轉身離開,獨自一人在畫展裏觀賞。
該說不說,雲月安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那些畫上有折了一邊翅膀的白鴿、骨頭做的玫瑰花,還有鋒利的刀化成的雨,都莫名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凄怆和恐怖美感。
但最吸引江若綏的,還是畫展中央大廳正中擺的一幅畫。
那幅畫很大,是自下而上的視角,一個身穿錦袍華服的男子閉着眼,頭頂戴着王冠,手上則拿着權杖,沐浴于光明之中,身下則是成群的朝拜的信徒,密密麻麻,看不清臉。
但詭異的是,雖然整幅圖畫的色調都偏明亮溫暖,但男子頭上的紅寶石卻是由人的心髒嵌成的,微微鼓脹,往下淌着血,似乎還在跳動,不斷淌出新鮮的血液,垂落男子的額心;而權杖上則畫着蛇,纏着國王的手腕,男子雖然緊緊閉着眼睛,但眼角處似乎有晶亮的淚水劃過。
這幅畫,叫《國王》。
江若綏仰頭看着畫中央男子的眉眼,又對着一旁牆上的瓷磚,摸了摸自己的臉,若有所思。
正思考間,忽聞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以及快門按下的咔嚓聲。
似乎有什麽大人物要進來了。
江若綏聞聲,下意識擡起頭。
門外被擠得水洩不通,很快,就被人從外面強行劈開一個狹窄的通道,人潮挨挨擠擠朝邊上散去,在聚光燈的照射下,很快款步走進來一個人影。
那人身量不高,一米七出頭,身上穿着白襯衫和黑褲子,外罩中式男裝外袍,外袍上面繡着白色雲紋,再往上,就是一張雌雄莫辨的昳麗臉龐。
他穿着通身只有黑白亮色,像古代替人守寡的女子一般,穿着如披缟素般寡淡素淨到了極致,但仍舊化不開他五官的漂亮脫俗。
但美人此刻僵硬的表情,卻讓那份美卻如裂開的瓷器,讓人心生惋惜。只見那美人的形容憔悴蒼白,表情極度麻木,雙眸如同一潭死水,古井無波,仿若任何事情,都無法激起他一絲情緒波動。
即使沒有和雲月安有近距離的交流,但如此打量着,江若綏就能隐隐感覺到雲月安現在精神狀态似乎很差,精神過于緊繃,似乎走在懸崖邊緣那般搖搖欲墜,只消再在他肩膀上加上一根稻草,就能徹底擊垮他。
真可憐。
江若綏想。
忽然間,那容貌清冷的美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他打探的視線,猛地擡眼朝江若綏望來。
猝不及防,沒有一絲預兆。
在江若綏迫不得已和他對視的一瞬間,時間仿佛凝住靜止了,安靜的江若綏只能聽見周圍攝像機咔嚓的快門聲。
隔着一層口罩,雲月安恍然的視線落在了江若綏的眼睛上。
像是一副沒有生機的畫面陡然被注入了活力,在看見江若綏的那一刻,雲月安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先是劇烈顫抖了一下,緊接着,原本黯淡的眼珠驟然被增添了些許活力,迸發出了強烈的光澤,讓人無法直視。
雲月安如同不可置信般,踉跄往前走了兩步。
然而,他往前走了兩步,江若綏就往後退了兩步。
連江若綏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本能間會有這樣的舉動,兩人隔着十幾米,江若綏聽不見雲月安說了什麽,只能看見雲月安忽然又像是被他的動作刺痛了一般,緩緩停下了步伐,只換做用眼睛死死盯着他。
美人眼睛逐漸泛紅,晶亮的眼淚慢慢盈滿瞳仁,随即劃過臉龐。而雲月安恍若未覺,也未移開黏在江若綏身上的視線,使盡了渾身的力氣,最後脫口而出的,卻只是顫抖的低聲呢喃:
“………老公?”
是……。是你嗎?
是你的鬼魂……。回來找我了嗎?
江若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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