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你喜歡孩子嗎?”

“你喜歡孩子嗎?”

江臨霧和許浮光的訂婚宴定在一個月後。

本想越快越好,因為許浮光的肚子大了藏不住,但準備也需要時間,故而商定在了一個月後。

不過,訂婚這種人生大事,不知為何,當事人的臉上都不見絲毫的喜色,尤其是江臨霧,天天繃着個臉,活像是許浮光欠他五百萬似的。

他原本就不愛回家,現在更不愛了,因為一回家鐵定會和許浮光吵架——

兩個之間的舊賬掰扯三天三夜都扯不清楚。

許浮光介意江臨霧心裏有過江若綏,江臨霧不爽江若綏比他先知道孩子的事情,奈何兩人都不張嘴,一開口都不解釋,硬是要針鋒相對陰陽怪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把江宅吵的天翻地覆。

通常這個時候,江若綏和雲月安都會趴在沙發上或者站在樓梯上圍觀吵架盛況。

一開始兩個人還看熱鬧不嫌事大,但看久了也就煩了,最後全把他們倆吵架的聲音當背景音樂,絲毫不影響他們靠在一起做旅游攻略。

“等下個月二叔他們的訂婚宴結束,我們就出去旅游。”

江若綏從後面抱緊雲月安,低下頭親了親雲月安的臉蛋子:

“先在國內玩幾個月,再沿着這條線一路環游,怎麽樣”

“那我們豈不是要玩好多年才能旅游完。”雲月安仰頭看江若綏: “公司那邊你不管啦”

“有二叔呢。”江若綏摸摸雲月安的頭,笑道: “放心吧,不工作也養得起你。”

江若綏名下的産業和股權一大堆,就算一輩子不用工作,養活雲月安還是不成問題的。

“我也可以養你啊。”雲月安轉過身,坐在江若綏的大腿上,捧起江若綏的臉,認認真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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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錢,可以養你的。”

“好。”江若綏抱住他: “我帶你出去放松放松,等過幾年,你身體好些了,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好不好”

雲月安趴在江若綏的肩頭,聲音悶悶的,沉默許久,才道:

“…。。你喜歡孩子嗎”

“喜歡啊。”江若綏道: “要是能有一個長的像你一樣的小孩,我不知道是有多高興。”

“……。。”雲月安用力抱緊江若綏,沒有說話。

一個月後,江臨霧和許浮光的訂婚宴如期舉行。

因為許浮光肚子大了,身體不便,于是訂婚宴就幹脆設在了江宅。

許浮光的爸爸媽媽也來了。

許浮光的爸爸似乎很不喜歡江臨霧,臉一板比江臨霧還兇,江臨霧三十多歲的人了,身為江河集團的總裁,至今還不敢看老丈人深邃的眼神,接過一根從老丈人手裏遞過來的煙。

江家是容城的上流世家,因此一場訂婚宴也辦的無比盛大,無可避免地淪為了上流們結交的社交場所。

江若綏和雲月安複婚了,雲月安自然是跟着江若綏出席了這場訂婚宴。

當初兩人的離婚鬧的轟轟烈烈,現在又複婚,而且感情是肉眼可見如膠似漆,全無當初分手時的冷酷決絕,如此巨大的反差,頗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不過,席間雖然有不少閑言碎語,但還真沒有人敢舞到江若綏和雲月安面前,在面對他們這對新婚夫妻時,還得是老老實實地恭喜敬酒:

“恭喜你了,若綏。”

一個長相儒雅,風度翩翩,穿着中式唐裝的老者端着香槟,象征性地和江若綏碰杯,語氣裏帶着惋惜:

“當初聽說你出車禍的時候,我一點也不信,還懷疑是我家小子從哪裏聽來的謠言。”

江若綏掀起眼皮,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這個老者一眼,有點記不得這個他是誰了,但還是禮貌地回複道:

“都過去了。”

“是是是,都過去了。你結婚了,現在以後都會是好日子了。”老者哈哈大笑,片刻後對着不遠處招了招手:

“如冰,過來。”

如冰……。。

江若綏一怔,順着那老者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齊如冰聽到動靜,轉過身,朝他這裏走過來:

“爸爸。”

“這是江河集團的總經理,江若綏。”老者拍了拍齊如冰的手,又轉而對江若綏笑道:

“這是我兒子,齊如冰。”

“齊老師……。”江若綏愣了愣,片刻後笑道:

“有見面了,還真是有緣分。”

“是啊。”齊如冰微微笑道: “我是和爸爸一起來參加江總的訂婚宴的。”

“我這兒子不太争氣,雖然比不上江總,但這麽多年也算混出一點頭,還能得江總的一句老師,也算沒白混。”老者拍了拍齊如冰的肩膀,轉身離開:

“你們年輕人聊,我就不摻和了。”

言罷,便端着酒杯,慢吞吞地踱步離開了。

江若綏: “………”

他看着齊如冰的臉,片刻後正想說些什麽,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小跑聲,不一會兒就有一雙手纏上了他的右臂:

“老公!”

雲月安的小臉蛋子跑的紅彤彤的,頭發都被風吹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我來了!”

被雲月安打斷了想要說的話,江若綏下意識低下頭,掌心摸了摸雲月安的額頭,道:

“跑什麽臉怎麽這麽紅”

“剛剛被婆婆拉過去和人講話,還喝了好多酒,現在有點想吐。”雲月安酒量其實還行,但是就想對着江若綏撒嬌:

“難受。”

“等會兒叫人給你煮點醒酒湯好嗎寶貝”江若綏心知肚明,空出一只手揉着他軟乎乎的臉蛋子,笑道:

“別跑,一跑更上頭。”

“嘿嘿,好。”雲月安傻笑,臉蛋貼着江若綏的手臂,不經意地蹭蹭: “謝謝老公。”

“……。。”齊如冰圍觀完全程,片刻後冷不丁道: “二位感情真好。”

“……。啊,齊老師。”雲月安現在才發現江若綏身邊還站着一個他認識的人,趕緊站直:

“你怎麽來了”

“我跟我爸來的。”齊如冰不欲再提這個話題,三言兩語又将話題轉到雲月安身上: “月安,你好久都沒有來我的心理咨詢室了,給你發消息約時間也一直推脫,是最近都沒有空嗎”

“啊……。。”雲月安垂下頭,摳着手指:

“最近想要跟着老公去環球旅行,一直在做準備,所以沒有去做心理咨詢。”

“……。環球旅行”齊如冰握緊了手中的酒杯,裏面淡黃色的香槟輕輕晃動,差點要溢灑出:

“什麽時候!”

“就這幾天吧,等二叔的訂婚宴一結束就走。”

雲月安興致勃勃道: “行李已經收拾好了,酒店和機票也訂了,就差出發了。”

齊如冰臉上的笑意微僵:

“這麽快嗎”

“早就想去啦,要不是二叔忽然要訂婚,我早就和老公走了。”

雲月安嘟囔: “不過多準備些日子也好,畢竟要出去好幾年呢,确實也得多準備準備,好事多磨嘛。”

齊如冰: “……。。”

看着齊如冰微斂的笑意,雲月安想了想,還以為對方是因為快要沒生意了所以才不高興,于是補充道:

“齊老師,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今年下半年的心理咨詢費用,我會一分不少地打到你卡上的。”

“……。”聽到雲月安謹慎回複的語氣,齊如冰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失态,于是勾了勾嘴角,複又換上一副溫和笑意:

“錢的事情,不急。”

他緩聲說: “月安,我不缺錢……。”

雲月安聞言一懵,有些疑惑: “那……。。”

“我不要錢,但……。可以允許我要走你的一幅畫嗎”

齊如冰笑道: “你知道的,我很喜歡你的作品,也一直期待和關注《雲鶴》那篇小說的出版,可惜我前幾天聽說,你早就和出版社解約了……”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雲月安不知為何,有些良心不安,趕緊道: “老師,那你想要哪幅畫”

“《國王》。”齊如冰顯然是想要那幅畫好久了: “你報個數字,減掉心理咨詢的費用,剩下的錢我立刻打給你。”

“……。那幅畫”雲月安登時搖頭:

“那幅畫不行。”

“……。為什麽”

“那幅畫是以我丈夫為原型和靈感畫的,我不打算賣。”雲月安很堅定:

“其他畫都行,唯有這幅畫不行。”

齊如冰失望地垂下眉眼: “……。。”

他動了動唇,許久,才吐出沙啞的一句話:

“那我可不可以問……。你什麽時候,能再創作出類似的作品”

“以後我都不打算畫畫和寫作了。”雲月安抱歉道:

“老師,你知道的,我的身體和精神狀态都不行,畫出來或者寫出來的東西,我自己都不滿意,所以這幾年……。。或者說以後,大概率都不會有作品問世了。”

多年來的精神病透支了他所有的情緒和精力,現在的他,別說再畫出能像《國王》那樣優秀的作品,就是畫普通的畫,也沒有精力做到了。

也許精神疾病就像是一把雙刃劍,有利有弊,能讓人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就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才華,但也能讓人透支掉所有的情緒,從最高處摔下來。

好在……從雲端摔下的那一刻,還能有江若綏接住他。

“可是你有那麽好的天賦和才華,怎麽能貿然封筆!”齊如冰完全不能理解不顧形象,猛地上前一步,把雲月安吓了一大跳:

“還有《雲鶴》,你知道有多少人期待它的完本嗎,你怎麽能就這樣………”

“齊先生。”江若綏将雲月安攬入自己的懷裏,後退一步,難得冷聲道:

“你吓到月安了。”

雲月安本來就有精神病,被江若綏養了那麽久,好不容易恢複了往日的活潑,被齊如冰一逼,又有些應激了,躲進江若綏的懷裏,抖着肩膀不出聲。

“對不起,江先生。”齊如冰見狀趕緊後退,但還是不死心:

“月安真的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他不能就這樣封筆,這太浪費他的天賦了。”

“齊先生,你是心理咨詢師,或許你該尊重月安的想法。”

江若綏摸了摸月安的腦袋:

“對于月安,我只希望他能開開心心的就好。”

雲月安踮起腳尖,蹭了蹭江若綏的脖頸,許久才冷靜下轉過身,小聲對齊如冰道:

“老師,或許在你眼底,我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可我再怎麽樣,也是一個普通人。”

“我現在就只有一個想法……我不想當什麽名揚天下的大作家,大畫家,我只要,也只想和我先生在一起,平平淡淡地生活。”

“對我來說,作家或者畫家的身份,遠遠沒有回歸家庭,成為江太太對我更有吸引力。”

“過幾年,我先生和我可能還會有一個孩子,到那時候,我大概更沒有心思創作了。”

“………”

雲月安這幅毫無上進心的戀愛腦發言,着實把齊如冰驚到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站在原地,良久沒有出聲。

雲月安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被人理解,于是推了推江若綏,示意自己想回房間。

江若綏會意,摸了摸雲月安的頭發,随即對着齊如冰點頭道:

“失陪了,齊老師。”

他說: “我先陪月安去換件衣服。”

齊如冰勉強站穩: “……。。您自便。”

江若綏貼在雲月安耳邊,小聲哄了幾句,直到雲月安冷靜下來,不再發抖了,才攬着他,和齊如冰擦肩而過。

看着江若綏和雲月安相靠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視線的盡頭,齊如冰才猛地收起臉上的笑,砰的一聲将酒杯放下,快步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掬起一捧水,往臉上一潑。

本想借用冰涼的水液來降下心底的燥火,讓自己保持冷靜,可再度擡頭時,齊-如冰對上鏡子裏的自己,發現自己的神情早已變的扭曲。

一個念頭從心裏再度擡頭冒出,慢慢在心裏紮根,并且無論如何,再也揮之不去——

是江若綏毀了雲月安。

他毀了最有才華的雲月安。

他毀了……。。本該揚名立萬的雲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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