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侯府裏頭熙熙攘攘,賀喜聲不絕于耳。

可沈慎這句話一說出來, 顧初寧就覺得什麽都聽不見了, 他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還記得那天的事, 顧初寧覺得她的臉一定紅的不成樣子。

半晌,顧初寧才緩緩擡起頭:“勞煩沈世子挂心了, 我早已好全了, ”然後就沒有再說話了。

沈慎不期然看見顧初寧粉面泛紅,面若桃花, 一瞧着便是有些害羞的樣子, 事到如今,他反而有些後悔了,方才沒事提起這個做什麽,她畢竟是個小姑娘, 好在旁人不知道這些事情。

慶雲縣主見狀就道:“好全了便好,外頭熱,瞧你這臉紅的,快些進屋裏待着吧。”

顧初寧辭了別,然後同宋芷等人一起走了進去。

沈慎看着顧初寧纖弱袅娜的背影, 他有些微的失神, 明明那日還是那般狡黠, 怎的今兒又這般害羞起來,果真女人心, 海底針。

沈府亦是百年世家, 底蘊深厚, 這宅子寬闊的很,兩岸夾道上都打掃的幹幹淨淨,處處可見鮮花嫩柳,假山樓臺,好不闊氣。

顧初寧一面往裏走一面暗暗欣賞,不一會兒就到了正廳。

正廳裏沈老夫人坐在首位上,滿頭銀發,戴了一個點翠的眉勒,穿的很是富貴貴氣,此刻正滿臉帶笑的看着場間衆人。

像宋老夫人這等地位相近的老夫人自然坐在前面,後面則是一些官家太太,顧初寧這些小姑娘還是像往常一般站在後頭。

這回卻不像宋老夫人的壽宴了,那時是宋府的姑娘們出風頭,到了這裏可就是慶雲縣主和沈慎出風頭了。

正廳中央,沈慎和慶雲縣主分別向沈老夫人叩首祝壽,說了一堆的吉祥話,衆人就開始說起他們二人如何如何好。

顧初寧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日宋老夫人的壽宴,衆人也是這般吹捧宋府的姑娘,可見大家的誇詞都不會變的,不過這兩府的後輩也着實是出色,堪得此般誇贊。

果然屋子裏的小娘子們眼也不錯的瞧着沈慎,恨不能将沈慎生吞活剝一般,顧初寧默默看着,不過也是,似沈慎這般家世地位,又有這般人品相貌,乃是頂頂好的夫婿人選,也不知将來會娶個什麽樣兒的小娘子。

這邊顧初寧正胡思亂想,那邊沈慎已然拜完壽,回了前院去陪男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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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們自然另有去處,由着慶雲縣主領到後面的花廳了,慶雲縣主這些年來一直操持着各種宴會,這等招待對她來說可是小事,因而将一衆小娘子招待的妥妥帖帖的。

這不,由杜曼珠為首的小娘子們又說要一起去池子邊兒賞魚看水,慶雲縣主自然是笑着迎過去了。

衆位小娘子又過去池子旁玩水賞魚,好不快活,顧初寧心裏舒了一口氣,杜曼珠這回很是安靜,一點沒有為難于她,還好,看來是她想對了,似她這等身份,杜曼珠應該是轉頭就望了,忘了最好,正正好。

沈府的池子造的比濟寧侯府更加大,幾乎要比得上皇家的池子了,衆人也算是過了眼福。

顧初寧卻有些不願意賞魚,她想起了那日在濟寧侯府的事情,若是再有什麽小娘子不小心落水可怎麽辦,誰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她越看這裏越覺得是是非之地,想早早離開,可眼下也尋不到什麽由頭,只能留在這裏。

顧初寧百無聊賴,忽然間宋芷湊了過來,宋芷的臉有些紅,看着卻不像是熱的:“初寧,這可怎麽辦,我好像是來那個……了。”

宋芷附在顧初寧耳邊如是說道,她說完臉越發紅了,簡直要煮熟一只蝦子。

其實也是,在這樣的場合來了那個,多有不便,雖說馬車上有備用的衣裳,可還要勞煩主人家提供更衣的場所,再者說了,那兩件衣裳再如何相像,卻總還是有分別的,若是叫旁的小娘子看了免不得說道一番,樁樁件件,麻煩的很。

顧初寧一聽就明白了,宋芷是想讓她陪着,畢竟一個人多有不便,她自然是樂意的。

顧初寧就道:“你在這兒等着,我去同慶雲縣主說一下。”

那邊慶雲縣主知道後微微一笑:“你叫宋芷別緊張,就當自己家裏一樣,等會兒讓穗兒領着宋芷去客房就好。”

顧初寧笑着應是,然後同宋芷一起由着穗兒領去後頭的客房,宋芷的貼身丫鬟則是去馬車取備用的衣裳過來。

許是為着麻煩,這客房離的頗有些遠,走着走着人就越發少了,再往後走,連人影也不見幾個了。

宋芷好奇道:“怎的這裏這般安靜,一個人影也無?”這可是壽宴當天,來賀壽的賓客極多。

穗兒笑道:“姑娘說笑了,這還是不是為着素淨,不好叫外面來的嬌客受了吵嚷。”

宋芷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怕鬧出什麽醜事來,也就不問了。

待到了地方,宋芷不好意思的對顧初寧道:“今兒是麻煩你了,不過你不必進來陪我,有穗兒就行,這院子的前頭就有假山花樹,你去那裏賞賞,免得等我,”這事到底不好勞煩顧初寧,等丫頭取回來衣服就要一段時間,還要換衣裳,重新梳頭打扮,可不是費時。

顧初寧一聽也是這個理兒:“那我就去前頭賞賞景兒,來這正好,省的聽大家吵嚷。”

二人說完話就分了手,顧初寧信步往前面的園子裏去,這沈府的景色着實是不錯,假山軒昂,一旁都是高大的樹,還有不少花兒,果真是好看的緊。

可還沒等顧初寧看幾朵花,前頭忽然出現一道身影,她仔細望去,就看見假山旁一棵高大的樹下立着一個俊秀無比的公子,不是陸遠是誰。

顧初寧有些驚訝,這不是一次兩次了,怎麽總是在各種場合下遇見陸遠。

不只顧初寧這麽想,陸遠亦是,他不過是喝多了酒出來吹吹風,這也能遇見顧初寧。

倆人既已見了面,自然不能當做看不見,論來論去,到底顧初寧是個輩分小的表妹,還是該她見禮的,顧初寧一面往前走一面暗暗尋思,從大輩分變的小輩分,這滋味果真不好受啊。

顧初寧還是走到了陸遠跟前:“表少爺好,你怎的來了這裏?”

陸遠靜了半晌沒有說話,顧初寧暗暗納悶,陸遠這又是要做什麽,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覺得身子一輕,然後整個人就落在了陸遠的懷裏。

陸遠的胳膊還搭在她的腰肢上,兩個人的姿态無比親密,顧初寧徹底暈了,陸遠這是要做什麽,她的驚呼聲還沒等出口,嘴就被陸遠用手給捂上了。

眼下顧初寧是動也動不了,說也說不了,只能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陸遠,他這到底是要幹什麽。

忽然間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穿過草地,此時無人說話,所有的聲音就被放大了開來,感官也更清晰。

又過了一會兒,那聲音才漸漸消下來,接着就有兩道男聲出現:“這裏安靜的很,像是沒人來。”

另一個人就道:“不錯,有什麽事情就在這裏說吧。”

顧初寧下意識就往那聲音的來源處望,可蔓蔓花樹夾雜,只見柳葉鮮花,影影綽綽的,什麽都看不清楚,只能隐約瞧見那二人穿着直綴,可也都是最簡單的式樣。

她又擡眼望了望陸遠,顯然陸遠也看不清楚那二人的模樣。

顧初寧整個人還牢牢的被鎖在陸遠的懷裏,一點空隙都沒有,她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她左思右想,終于找到是什麽地方不對勁了,她和陸遠光明正大的在這裏,為什麽要躲起來,難不成是怕被人看到?

顧初寧眨着一雙大眼睛看着陸遠,神色變換,可陸遠竟然莫名其妙的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在問為什麽要躲起來。

陸遠現在卻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是怕被人看,實在是這些年下來養成的習慣使然,一旦出現了陌生人,他下意識就想躲起來,怕有危險,可現下還有個顧初寧,想來她是不會知道了的,可現在也解釋不了,陸遠只能同樣看着顧初寧。

若是叫旁人看來,還以為這倆人是在眉目傳情,含情脈脈,可實際情況如何只有當事人知曉了。

可眼下躲也躲了起來,若是再被旁人看見可就不好了,顧初寧也只能原地站着,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花林裏出現那兩個男子。

這可是沈老夫人的壽宴,處處都熱鬧無比,唯獨這一個地界沒有人煙,怎的這倆人還偏偏約在這地方相見,可疑的很。

顧初寧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宋芷讀的一本話本子,說的是兩個男子相戀的故事,這倆人來這荒僻之處私會,說不得就是因着旁人的目光才躲了來的,多麽可憐又可敬的感情。

陸遠就看見顧初寧的眼珠子亂眨,頗是贊賞之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廂那兩個男子又說話了:“青主交代的事情可都辦完了,沒叫人捉住把柄吧。”

另一人哂笑道:“我辦事你放心,下次還是老地方見。”

顧初寧聽着就有些納悶了,很明顯,這二人并不是她所想的關系,倒像是在接頭的樣子,可這話沒頭沒尾的,任是誰聽見都不明白,還有青主,這又是個什麽稱呼。

她看向陸遠,陸遠果然也是神色迷惘的樣子,顯然不知道這二人在搞什麽鬼。

許是站的有些久了,顧初寧忽然不小心動了一下,惹得一旁的花草發出簌簌的聲音。

那邊那二人耳力警覺,立時就道:“什麽人?誰在這裏。”

顧初寧明明沒幹壞事,可叫那二人這樣一叫,她也害怕起來,說不清沒來由的害怕。

正在這時候,顧初寧就感覺她整個人被陸遠緊緊攬住,若說之前只是攬住腰,現在她整個人都在陸遠懷裏了,她的側臉貼在陸遠的胸膛上,二人呼吸相聞,密不可分。

這樣一來,倆人就完全被樹身遮住了,自然不會有旁人看見。

那邊那兩人還是有些懷疑,往前走了幾步,像是要搜尋過來的樣子,顧初寧也跟着緊張起來,她的心砰砰的跳個不停。

忽然一只橘色的小貓“喵”了一聲,從樹後懶洋洋的走過去,直接路過那二人,那二人的心就放了下來:“原來是一只貓。”

另一人就道:“此地不宜久留,還是下次再說。”

顧初寧的心放了下來,還好有那只貓,不然肯定要被發現了。

又過了一會兒,那兩人的腳步聲終于消失。

顧初寧掙紮着從陸遠的懷裏出來,她“嗚嗚”了半天,陸遠才想起來他還捂着顧初寧的嘴,然後立時放了開來。

顧初寧如獲新生,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氣來,過了好半晌才道:“這倆人是過來做什麽的,這般神秘。”

陸遠搖了搖頭,就算他再如何厲害,也不能憑這沒頭沒尾的兩句話就判定出這人是誰。

顧初寧這才緩過神來:“表少爺,下次遇上這樣的事情,咱們還是正大光明的為好,”若是下次沒躲好,叫人發現了那才真是說不清了。

陸遠點點頭:“你放心,”他的聲音頗有些沙啞,聽着卻很是悅耳:“明日申時,李記湯鍋見。”

顧初寧:“……”

陸遠這是在約她?

陸遠看着顧初寧,她今日塗了葡萄紅的口脂,此時卻些微有些斑駁,他忽然想起來方才他捂着她嘴時,她嘴唇溫軟的感覺,還有她清淺的呼吸撲在手心的感覺。

陸遠低下頭,手心處果然有一抹殘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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