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絕望
絕望
拍攝工作暫停了, 地震帶來的影響很大。
熊然坐在旅店房間裏,看電視裏的新聞報道,因為信號的原因, 大屁股電視時不時花屏一下, 半響, 才有扭曲的人聲從裏面傳出來。
地震的震中是距離雲方二百多公裏的薄州市, 震級6.5,震感波及了周圍的幾十個市縣,相比于其他有震感的地區, 距離震中較近的雲方顯然受到的破壞更大, 有小部分房屋倒塌、損壞, 不過因為地震發生在六點多鐘的下班時間, 人員傷亡也僥幸少了些,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看着新聞斷壁殘垣的災區現場, 熊然想起那天被壓在書架下的情景, 動都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對面牆上的裂縫越開越長,像是死亡倒計時, 死神一點點走進去,在你驚恐的眼神中緩緩舉起寒刀,再掙紮也逃脫不了,那種感覺無比煎熬、絕望、驚悚。
人對于命定的死亡, 如同蝼蟻, 掙紮也不過是它的陪襯, 一腳下去, 連碾都不必,就已經完成收割。
你看, 就是這麽輕松。
那麽自己,枯葉如自己的死亡究竟是否可以躲過呢?在地震之後,熊然偶爾會陷入這樣的迷惑,但很快,他又一次次告訴自己,熊然你不一樣,你有命運的眷顧,它給了你機會,就擺在你面前,照做就好了,你可以躲過去的。
只要,只要你完成任務,安安分分退出他的世界就可以了,你看,就是這麽輕松,熊然說服着自己。
宋或雍從外面進來了,他将灰色的呢子大衣脫下,等冷氣散盡,坐在了熊然旁邊。
“劇組的車找好了,最晚明天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宋或雍的手很涼,他輕輕觸了觸熊然的眼珠,熊然一動不動。
“熊仔?”
熊然回神:“噢,好,劇組那邊怎麽樣?是要重新換取景地了嗎?”
宋或雍眸色很深,上面的還覆着一層如霜的寒氣,他盯着熊然,半響才道:”是,柳導為全劇組的安全負責,他拍板說換地方,好不容易找到車,讓先把劇組的人送回榮城,後續的回去再說。”
熊然沒吭聲,他重新看向電視,裏面嘈雜的報道此次地震的傷亡、救援情況,地震剛剛過去了三天,整個劇組急忙從上一個酒店搬離,在整個小鎮裏勉強才找到兩家房屋質量至少從面上經受住了此次地震的旅店,接着又開始緊急聯系外面的車輛,把人員、機器運送出去。
柳導是個挺細心的人,即便都亂成這樣了,劇組內部還組織了捐款,一個挺大的數額,第二天就彙進了紅十字會的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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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仔?”宋或雍再一次叫醒走神的熊然,熊然懵懵的看向他。
“你是不是被吓着了?”宋或雍靠近熊然,聲音放的很輕,像空氣的塵埃:“沒事的,現在這裏很安全,餘震已經過去,你不會被壓在書架下面了,你已經出來了。”
他又指了指地上亂跑的鴨子:“而且達達也找回來了,一根毛都沒掉,咱們三個都沒有事。”
熊然沒說話,他的視線下移,落在了宋或雍的腳上,很冷的冬天,他從外面回來,腳上還穿着拖鞋。
腳底傷口很深,劇組随行的醫護過來處理的時候,熊然就坐在旁邊,他看着醫生用鑷子從腳底血肉模糊的傷口裏拉出一個個尖銳的帶着碎肉的玻璃碎片,半結痂的傷口血流的更暢快,而這樣的傷口整個腳底有三四處,嚴重的不堪入目。
彼時,宋或雍坐在沙發上,臉上沒有表情,但熊然将他額上的冷汗以及驟然繃緊的手臂肌肉看的分明。
紗布圍着腳背連同腳底一起包紮,很厚的一層,連襪子都穿不上去,只能勉強塞進拖鞋裏,深冬的天,腳趾還露在外面。
被死亡驚吓的僵冷的心,在宋或雍面前總是輕而易舉的被攥着各種形狀,大手從那顆心髒裏擰出愧疚、自責、心疼、矛盾,以及熊然對自己徹底的厭惡。
在自己身上,熊然将人性看的清晰,醜惡而矛盾,他痛恨自己的自私、無能,終于發現,自己是一個如此糟糕而平庸的人,渴望宋或雍卻又貪生怕死,他兩個都想要,可卻由不得他選擇。
他由衷的惡心自己。
這樣日複一日的自我厭棄與分裂讓熊然難以入眠,回到榮城後,失眠的狀況更加嚴重,熊然慶幸自己一個人睡,宋或雍不知道,但身體的疲憊是無法避免的,于是他開始經常走神。
“宿主,”系統将熊然無言的痛苦看在眼裏,在某個無眠的黑夜,在熊然盯着卧室的門,企圖看透的時候,系統說話了。
“為什麽要這麽痛苦呢?”系統疑惑。
熊σw.zλ.然答:“因為我什麽都想得到,一個都割舍不了。”
一段空寂後,系統道:“宿主,你只能得到一個,那就是回去,回到父母身邊,健康的活着,這裏你留不下來,沒有任何一個未來時間的人可以長久的留在過去,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熊然說話的聲音更加虛弱,他苦笑了兩聲:“所以,我更加厭惡自己。”
系統聽明白了,可它不像人一樣,懂得看破不說破:“你是說,即使沒有強制性抽離,你也會選擇離開宋或雍嗎?”
熊然不說話了,他的視線又落回門上,瞳孔裏一片空茫。
手機在震動,很久,他掏出它,明亮的白光打在他臉上,藍色的寶石将其冰冷的折射,如同機器人,他艱難的解讀着短信裏的話。
是宋思白發來的。
——熊熊,我的耐心不夠,你知道的,柳如水也找過我,你們劇組應該才開工沒幾天吧,換人不是很輕松?
熊然合上手機,心被沒入冰水,一層層凍上,再難跳動。系統說的對,他太看得起自己了,哪裏有什麽選擇,他不配,面前只有一條道走到黑。
在停工的這幾天,宋或雍帶着熊然去爬了山。
出發前,他做了很細致的攻略,手機備忘錄裏寫了滿滿三頁,還租好了車子,準備自駕過去。
熊然不想去的,但是被他語氣溫柔、行動強硬的抱上了車。
靈山距離市區不遠,來回四個小時的車程,路上宋或雍放了首很舒緩的歌,或許是空調開的太足,又或是窗邊的風景如同慢鏡頭一樣療愈,精神疲憊許久的熊然終于睡了過去。
夢裏是一片撥不開的混沌,熊然被困住許久,等他宋或雍把他叫醒的時候,已經到了靈山腳下。
宋或雍給熊然穿了很厚的羽絨服,自己則是簡單的沖鋒衣,他帶着冷帽、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裝,然後背着背包,抱着熊然,沒有坐纜車,而是抱着熊然從山底開始爬。
冬日的靈山景區屬于淡季,幾乎沒人,樹是暗淡的灰色,幹冷的空氣伴随着泥土的腥氣在寂靜的樹林裏孤魂野鬼似的飄蕩。
熊然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麽要爬山,但高闊的天空與不被污濁過的自然環境,還是給他眼中增加了生氣,比一直密不透風呆在屋子裏強多了。
“熊仔,你看。”宋或雍從地上撿起一個松塔,足足巴掌大的深褐色松塔,自然風幹,但果形飽滿,如名字一樣,是一尊胖胖的寶塔。
“你聞”果子被湊到熊然面前,他聞見了一陣淡淡松香味道,是鮮活又敦厚的森林味道。
熊然抱着松塔,宋或雍抱着他,兩人繼續往前走,高高的樹枝上偶然有細細簌簌的響動,等擡頭去追,只能看見一個一閃而過的小小黑影,這些不肯冬眠的小生靈,給寂靜寒冷的森林帶來不常見的生機。
在這條沒有旁人的路上,兩人終于沒了往日的緊張與矛盾,一個不再步步緊逼,一個不再倉皇逃避,只是安靜的享受當下的平和、暢快,一切是如此的安寧美好。
一路走走看看,伴随着細碎的交談,快中午的時候,一人一熊到達了山頂。
山頂的視野更加開闊,站在烈烈的風中,腳下是吞雲吐霧的白茫,它們流淌着披在一個個群山的頂部,最遠的山頭之上一輪火紅的元日,光芒萬丈,不被任何遮擋。
時間被停止,自然的宏美任何山河圖都只能定格一瞬,它就這麽鮮活的展現在熊然面前,熊然屏息着看了很久,然後深吸了一口刺骨的風,眼中情緒沉澱,巋然不動。
靈山的山頂有一座古剎,和之前熊然和王亞亞的去的那座差不多,香火旺盛,大鼎裏厚厚的香灰全是人們的祈願,讓熊然驚訝的是,宋或雍竟然也去上香,跪拜,如信徒一樣,供奉的禮儀十分周到。
他信佛?總感覺面前的一切似乎和宋或雍挂不上號,但宋或雍垂眸供香、磕頭、雙手合十的樣子,無比虔誠,等他回來的時候,手裏還拿着一個香包,裏面是平安符。
熊然一下子想起之前王亞亞給自己的那兩個,地震的時候,自己的那個狼狽中不知道掉在了哪裏,而原本要給宋或雍的那個,還壓在酒店的枕頭下面。
他忘記帶走了。
宋或雍走到熊然面前,将黃色的三角符咒給熊然戴上,細細藏在衣服裏面,舉手間,熊然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熊仔,攻略上說,這裏的平安符很靈,可以壓魂保平安去晦氣”宋或雍一邊給熊然拉拉鏈,一遍道:“你戴上,以後就平平安安,晚上也不會害怕的睡不着了。”
身體一頓,熊然看向宋或雍那雙剔透的眸子,裏面能映照世間一切的真相,什麽都瞞不過他,純粹如水。
熊然下意識摸了摸胸口,那個小小的符咒正在燃燒,小小的一片,烙在他皮膚,燒的他心髒卷曲成一團,灼痛難當,可他任它燒着,哪怕是燒成灰,已經做好的決定絕不能改。
他知道,不能再猶豫,不能再拖下去了,會心軟的,真的會萬劫不複的。
他避開宋或雍的視線,看向不遠處的索橋,橋上挂滿了紅布條和銀色的鎖頭,風一吹過,鎖頭上小鈴铛就清脆的響,在風裏笑,橋頭矗立的大石上刻着鮮紅的三個大字——同心橋。
簡易的小鋪子搭在橋的不遠處,在賣挂着的同心鎖,偶有路過的情侶笑鬧着去挑選,然後一起鄭重的鎖在橋上,相視一笑後,從橋的一段牽手平平穩穩的走到另一端。
宋或雍也看着,半晌他同熊然道:“熊然,我們,我們可以去買一個嗎?”
他朝熊然笑,很小的一朵笑意,在風裏瑟瑟發抖的盛開,花瓣被吹的飄零,眼神帶着祈求的意味。
很久之後,熊然搖搖頭,他看着宋或雍,眼底的情緒再無波瀾,聲音很冷,比風還刺骨,又很輕,比霧氣還稀薄。
“抱歉,宋或雍,我們真的不行,何況,過不了多久,我就要離開了。”
大刀終于落下,他做好了決定,所有一切戛然而止,碎在風裏。
*
熊然第一次殺人,用一把很冷很鋒利的刀,這把刀,他一直攥在手裏,背在身後,好幾次,在面對宋或雍時舉起又放下,他根本無法痛下殺手,于是在夜裏輾轉反側,百日惴惴不安,一片片淩遲自己。
如今,這把刀終于被他捅進宋或雍的身體,就插在在左心房。
太猝不及防了,以至于那張透白的臉順着刀柄看向熊然的時候,眼神裏全是虛弱純粹的迷茫。
像是懵懂的嬰孩,連熊然的話都聽不懂,許久,他張開嘴巴,聲音遲遲發不出來。
熊然看着他這個樣子,心驟然緊縮,剜肉的疼,他死死攥緊自己的手,極力讓自己的聲音在風裏冷靜下,眼神中所有濃郁的痛苦被壓下,藍盈盈的眼珠沒一點光。
“宋或雍,我沒有時間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要離開這裏了,對不起。”
山頂只剩下鈴铛遙遙響動的聲音。
過了不知道又多久,風都呼嘯的累了,濃霧重新凝聚,從一個山頭移動到另一個山頭,也歇了下來。
宋或雍終于有反應了,他很緩慢的眨了眨眼,看的出來是極力去調動自己臉上的情緒,勾了勾唇,勾不出個笑,眼眸垂下,眼睫輕輕顫抖,明明沒有表情,卻滿臉不知何去何從的倉皇。
“是,是怎樣啊......”白色的霧氣從開合的嘴巴裏露出,四散而去。
“是這樣啊.....”他喃喃重複着。
他不再說什麽買鎖,也不問熊然什麽了,他抱着熊然一步步往山下走,連背包被遺忘在後面都不記得。
直到工作人員追上他:“先生,您的包。”。
對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宋或雍遲緩轉身,分辨了好久,才拿過背包。
“先生,您沒事吧?”男人失魂般的樣子讓人擔心,
宋或雍沒說話,只是搖頭,視線虛空,他一手拽着背包,繼續往前走。
熊然開始後悔自己在這個時候告訴宋或雍自己要離開的事了,他感受到抱着自己的身體在失溫,冰涼的厲害,四肢在不停顫抖,呼出的氣息如老舊的風箱,粗噶撕裂。
上一次他這麽失态,還是在地震的時候。
熊然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下一秒,宋或雍一腳踩空,一人一熊,順着臺階狠狠摔了下去。
有長達近十秒的時間,熊然呼喊、推打宋或雍,對方沒有一點反應,半張臉掩在土裏,閉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樣。
熊然從他的懷裏爬起來,慌亂的檢查對方的身體,穿的是長袖長褲的沖鋒衣,四肢有一些見血的劃痕,看不出骨頭有沒有事。
“宋或雍!宋.....或雍!”熊然聲帶顫抖,他發軟的手使了很久的勁兒才将對方的頭擡起來,去檢查他頭部的傷口。
額角被石子膈出傷口,有血絲順着鬓發流進頭皮深處,熊然想去碰卻不敢,他輕輕搖晃,已是哭腔:“宋或雍,你醒醒,宋或雍..宋..宋或雍,我求求.....你醒醒!!!”
熊然緊緊抱着宋或雍,無比痛恨自己剛剛在山上告訴宋或雍他要離開,怎麽會這麽蠢,明明知道對方可能會接受不了,為什麽要這麽着急!
熊然,你看看你都幹了什麽!你為什麽又讓他受傷!熊然!!!
熊然下死勁咬着自己的嘴唇,像仇人一樣,恨不得咬下一塊肉。
他視線模糊的看着手下的面容,摸着對方冰白如水的臉,倉惶的四處張望,開始喊人。
“有沒有人啊!救命啊!有...有沒有人啊!”
有輕輕的力道扯住了熊然的胳膊,熊然連忙低頭,看見對方閉着眼但皺起的眉頭。
“宋或雍,宋或雍....”熊然壓低了聲音,怕吵着他一樣,視線緊緊盯着,不曾移動,直到對方緩緩睜開眼睛。
沒一點神采的瞳孔盯着熊然,更确切的,是看着熊然身後的天空,熊然摸着他身體,問他哪裏痛、哪裏不舒服他也不說話。
直到有涼涼的水滴落在宋或雍的臉上,宋或雍眨了眨眼,遲滞的擡手,摸了摸臉頰,然後盯着指尖的那滴晶瑩。
許久,他說話了,他的視線終于落在熊然的臉上,然後輕輕道:“熊仔,你哭了。”
話落,有水珠接二連三的落在宋或雍臉上,順着兩側悄無聲息的流進耳後的土地裏。
熊然緩緩觸碰着自己的眼珠,僵硬的材質,圓滑無棱角,是只會閃爍永遠不會訴述感情的藍寶石,可如今,正有細密的水從眼底滲出,又涼又濕。
他就是哭了,一個玩偶熊落淚了。
宋或雍冰涼的指擦去熊然眼底的淚,他的臉色依舊白,比山頂的雪還白,他蹙眉,卧蠶的紅痣虛虛晃動,臉上沒多餘的神情,只是單純疑惑。像是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流淚。
“你也會哭啊?”
“為什麽?因為心疼我嗎?”說完,似乎覺得好笑,他沒忍住嗤笑一聲,嘴角扯出一個很涼薄的弧度。
宋或雍認真看着指尖那滴未幹的透明,舉到兩人中間,聲音如即将繃斷的細線,他破碎的瞳孔問熊然:“可是如果是心疼我,為什麽,為什麽你讓我這麽難過呢?”
熊然的心被挖開一個大口,風灌進去,撕扯傷口并将其凍硬。
*
兩人住在了山下的酒店裏,宋或雍實在沒有力氣了,從山上走到這裏,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很疲憊的躺在床上,連衣服都沒有換,閉上眼睛,像是睡着了,熊然從酒店的衣櫃裏找到了急救箱,小心翼翼解開對方的衣服,清理傷口、上藥。
安靜的房間裏,只有清淺的呼吸聲,熊然用棉簽小心點取酒精,他不發出聲音,不弄痛宋或雍,他知道,對方并沒有睡着。
處理完傷口,熊然合上醫藥箱,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宋或雍突然說話了。
他雙眼緊阖,薄薄眼皮下的眼球細微顫抖,聲音喑啞的虛弱:“是我,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嗎?你為什麽要走?”
熊然驟然攥緊了箱子的提手,他吸了一口氣,讓眼睛不那麽熱:“宋或雍,從來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無法在這個世界裏留下來,這個世界不允許我長久的存在。”
“這就是命,你和我都沒辦法說不,只能認。”
命?
曾幾何時,宋或雍也在宋思白面前洋洋得意的炫耀,他告訴對方,自己擁有熊然的陪伴和偏愛就是命好,對方沒那個命,趁早死心吧,如今命運也降在了自己的頭上,它同樣一字不差的告訴自己。
——趁早死心吧。
宋或雍終于意識到之前的自己有多麽的愚蠢,原來熊然說的沒可能,是真的沒可能,他說的不行,是真的不行,
他要走,自己根本攔不住。
霎那,巨大的慌亂與恐懼如同隕石撞擊一般砸向宋或雍的身體,所到之處,摧枯拉朽、寸草不生,蒼茫的火燎原着五髒六腑,宋或雍站在焦土中間,火光映着他碎裂的瞳孔,将他無助、絕望、驚悚的神情照的斑駁狼狽。
烈火燒的他全身熾痛,在黑夜裏永不安眠,于是,他踉跄着爬起來,走到陽臺上,走到唯一的光裏。
趁身體裏的大火還沒燒到心髒的時候,宋或雍将它從身體裏掏出來,對着涼薄的月光仔細檢查。
在無限的焦灼中,宋或雍額角的細汗越來越來越多,終于,他灰暗的眼眸一閃。
還在呢,還在呢,他這麽嘟囔着,如珍似寶的抱着自己的心髒,又時不時舉起對着月光。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那跳動的肉團裏安眠的東西,那是一個小熊,是一只支棱着棕色耳朵的小熊,閉着眼睛,正睡得香甜。
他沒走,他的熊仔在呢。
宋或雍終于笑了,眼眸如秋水溫柔,兩顆深深的酒窩盛滿月光,可接着,他的視線變得模糊,變得熾熱而痛,有什麽很重的東西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宋或雍在下颌處接住,低頭一看,是滿手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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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