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我只要她們怕
看魏憫在前面跟巡撫和縣令家的公子談笑說話,不少人都投去羨煞的目光。
“這魏解元以後的路,怕是比你我等人都好走的多。”
有人抱胸譏笑。
這年頭不只是男子靠容貌,女人長得好也比較吃香。
等巡撫和縣令離開之後,剛才聚集的衆人散開,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湊着頭說話。
魏憫回來走到阿阮身旁,笑着跟他把剛才的談話內容複述了一遍。
阿阮站在這邊,看到魏憫跟那公子說話時有說有笑的模樣,嘴唇都咬出了牙印。
如今聽魏憫一回來就特意的跟自己解釋了一遍,阿阮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覺得自己這幅模樣顯得格外的不懂事。
可不管如何,阿阮聽了後,至少心裏是甜的。
魏憫又跟阿阮說起別的,正說着呢,卻莫名聽到有人高聲點出自己和阿阮的名字,語氣格外不善。
提起魏憫的不是旁人,正是此次鄉試的第二名。
可自古以來世人記住的只有第一,沒有第二。那杏黃榜上獨一無二寫着赤字的也只有魏憫二字,哪裏有她宋容免?
“這魏解元以後的路,怕是比你我等人好走的多。”
宋容免聽到這句話後忍不住出聲,語氣發沖,“眼裏只有男色,她算個什麽解元!”
宋容免今年已經二十七八,為了一心讀書,哪怕到了這個年齡,家裏仍未娶夫郎,更未碰過男人。
宋容免覺得讀書就跟練功一樣,仿佛碰過男人就會丢了精氣神似得。
她苦讀多年,今年是她覺得發揮最好的一次,對于解元她胸有成竹,可奈何看到榜單第一的名字之後,猶如五雷轟頂。
宋容免位居第二,離第一的解元是那麽的近,幾乎咫尺之遙的距離。
魏憫比她年幼,還娶了夫郎,如今又輕而易舉中了她努力多年一直渴望的解元……
宋容免心裏氣難消意難平,“那麽喜歡男人,考個什麽科舉?她不是娶了夫郎嗎,這種人縣令家的公子怎麽會看得上她!”
有人一怔,難以置信的問道:“她有夫郎了?”
宋容免冷呵一聲,眼神瞥向不遠處的魏憫,“那不就是,一個啞巴。”
“啞巴!”
凡是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愣了一下,有人更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高呼出聲。
頓時,院子裏人的目光多數都隐晦的凝聚在魏憫和阿阮身上。
這麽意有所指的兩個字,以及猶如麥芒般紮人的視線,讓魏憫不悅的皺起眉頭,身子不動聲色的遮住旁邊的阿阮。
魏憫目光瞥了眼宋容免,輕蔑而過,側頭問一旁的同窗,“她是誰?”
魏憫的聲音沒有故意壓低,宋容免聽的清清楚楚,氣的拳頭都攥了起來。
魏憫的名字在場的幾乎無人不知,而自己僅是低她一名,她卻這麽高高在上的問她是誰!
“她叫宋容免,鄉試名次排第二。”同窗微微壓低聲音。
魏憫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被一個還未弱冠的年輕人壓自己一頭,宋容免咽不下心頭的這口氣,冷聲譏諷,“不就是個解元嗎?這麽目中無人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考的是個狀元呢,真真是可笑。”
跟宋容免交好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哄。
魏憫語氣平淡,“解元自然比不得狀元,可好歹也是鄉試第一。”
這話落到宋容免的耳朵裏,魏憫嘴裏第一這兩個字語氣就格外的重。
這是取笑她僅得了個第二?
宋容免氣的手背青筋畢露,剛咬牙說了個“你”餘光就瞥見魏憫身旁的阿阮,頓時攥着的手一松,嘴角莫名挑着笑,眼睛斜睨着魏憫,話針對的卻是阿阮,“鄉試第一果然與衆不同,畢竟也不是誰都會娶個啞巴當夫郎的。”
她“啞巴”兩字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語氣輕蔑譏笑。
仿佛不能說話的阿阮是個多大的笑柄一樣,說出來就能逗笑衆人。
宋容免一直自持文人的風格,很少當着外人說這種話,而今天她看着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都落在了魏憫頭上,心裏魔怔,什麽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
她此話一出,魏憫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阿阮更是面容發白。
宋容免的話像是一只手,當着衆人的面揭開阿阮一直害怕的事。
因為他是個啞巴,魏憫被人當着衆舉人的面奚落取笑了。
魏憫明知道不該跟這種人動粗,可反應過來之時,一只手已經提着宋容免的衣襟了,她聲音裏透着寒意,字從牙縫裏往外蹦,“給阿阮道歉!”
宋容免沒有魏憫高,被她一只手提着衣襟,腳都半踮了起來。
文人講究一句話,“君子動口不動手”,宋容免哪裏跟人動過手?如今猛的被人提起來,心都懸在了喉嚨裏。
她心裏害怕,但剛才的話都說出去了,現在認慫豈不是要被人笑死?
宋容免擡起下巴,盡力用鼻孔去看魏憫,“怎麽,是個啞巴還怕被人說?我剛才說錯了嗎?他要不是個啞巴,你讓他開口說話啊!”
若是宋容免說話時嘴不打飄,氣勢也許能更足一點。
“枉你自稱讀書人,”魏憫手指收緊宋容免的衣襟,說道:“我現在給你個機會,給阿阮道歉。”
圍觀的衆人萬萬沒想到本來口角之戰轉臉會變成這樣。
跟宋容免交好的人頓時過來,扯着魏憫的胳膊拉架,“你這是做什麽,沒說兩句話就動手可還了得?快松開,堂堂一個解元,連兩句無心之話都聽不進去了嗎?待會兒巡撫過來,誰都沒好果子吃。”
魏憫臉色冷,聲音也冷,“說的不是你夫郎,你自然聽的進去。”
“道歉。”魏憫甩開被人拉住的手臂,收緊手裏的衣襟,視線盯着宋容免的眼睛,重複着最初的兩個字。
宋容免被勒的脖子疼,伸手去扯魏憫的手,“松開!我就說他是個啞巴怎麽了?啞巴啞巴啞巴,不能說話的啞巴!”
魏憫另只手的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宋容免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拳頭,頓時被打的身子一歪,頭發懵。
魏憫看着摔在地上的宋容免,還想再去補一腳的時候,就被人拉住了手。
那只手的力氣遠遠比不上魏憫,若是她強力掙脫,很可能會閃着拉她的人。
魏憫就這麽,被一只手束縛住了,站在那裏沒再動,只是垂在身側的手緊攥成拳。
這種好鬥的魏憫是同窗從未見過的,一時間也沒人敢過去拉她。
畢竟魏憫說的也沒錯,別人說的是她夫郎,你讓她怎麽忍下這口氣不去在意?
別人不敢去拉,但阿阮不能不去。這裏是縣衙,待會兒還有鹿鳴宴,魏憫若是把人打傷了,哪怕她是個解元也免不了牢獄之災。
從小到大,罵阿阮是啞巴不能說話的人太多了,阿阮本以為自己聽習慣了不會去在意了,可今天被宋容免當着衆人的面,以他是啞巴的身份去取笑魏憫時,阿阮就覺得她的這句啞巴,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穩準狠的紮在他的心髒上。
這句啞巴,比之前那麽多年聽的都要讓阿阮難堪,讓他難受。
可看着妻主為他動手的時候,阿阮又有些害怕了,怕魏憫被他所累。
阿阮站在魏憫身旁,手上也沒用多少力氣,手指就這麽輕飄飄的搭在她的手腕上,便讓這個一身戾氣的人壓住了火氣。
阿阮垂眸,眼眶發紅,低頭看着魏憫緊攥成拳的手,輕輕吸着鼻子,兩只手握着她的拳頭,拇指安撫的摩挲着她的手背,無聲的說:
——別生氣,我沒事。
宋容免被打懵了,被人扶着從地上站起來,什麽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人拉着走遠了。
魏憫不善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眼裏神色晦暗不明。
宋容免走了之後,以魏憫和阿阮為中心站着的那群人還沒離開,壓着聲音小聲議論,眼裏看熱鬧的意味十足。
魏憫眼神陰冷的掃了她們一眼。
那些人看着魏憫不善的神色,再想起來她剛才的那股狠勁,頓時嘴一閉不敢吱聲了,彼此扯了扯,灰溜溜的轉身走了。
魏憫輕輕垂下眼眸,遮住眼裏的神色。之前考中解元時胸口處湧出的期望又再次出現,且更為強烈,讓她只要想起就激動的手指發顫。
她為什麽要讓這些人敬她呢?人的嘴有千千萬萬張,她為什麽要夾着尾巴做人,收斂自己脾氣還要戰戰兢兢的擔心她們不滿意?
從考中解元時忍着那群莫名來道喜的人,到王氏出口譏諷她會始亂終棄,再到今日宋容免因為嫉妒她得了解元而取笑阿阮是個啞巴。
她能忍的都忍了,可這些人不只是針對她,連她身旁的阿阮都不放過。
魏憫攥拳,想如果。如果她能握住那至高的權力,成為站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像今日這種事定然不會再發生。
到時候哪怕她們心裏再不憤,再不甘,也要對她搖尾乞憐,看她臉色行事。
只要,她足夠的強大,強大到讓她們害怕。
魏憫不需要這些人敬,她只要她們怕,需要她們匍匐在她腳邊看她鞋尖說話。
“阿阮,總有一天,我會讓那人看不起你的人都垂下頭來不敢言語,”魏憫垂眸,擡手輕輕撫着阿阮發紅的眼尾,輕聲說道:“你等我,且看着,定會有這一天的。”
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魏憫:有人笑我夫郎不會說話,呵,看來是舌頭太長了,不如拔掉好了?
阿阮:……你血腥的樣子,我格外的喜歡!
魏憫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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