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無能為力

封禹得知阿阮入京是為了尋找參加省試的妻主之後, 側頭無聲詢問了一眼蔣梧闕。

蔣梧闕笑着回視, “聽你的。”

封禹點頭, 對阿阮說道:“我與妻主也是要回京,可以順路捎帶你一程。”

阿阮忙不疊的擡手感謝,激動的眼眶微紅。

蔣梧闕身子骨似乎不如常人那般健朗, 身上常年帶着股若有若無的藥味, 連帶着她身邊的封禹身上都染了股極淡的清冷藥香。

阿阮和封禹同騎一匹馬, 被他張開胳膊虛環住腰坐在他前面的時候,封禹身上清冷的藥香剛好将他環繞住。

蔣梧闕随行的侍從中皆是身着甲胄的兵役, 全都騎馬護在她坐着的那輛馬車周圍。

封禹雖是男子,卻也是一身銀色盔甲,騎着白馬昂首走在衆人之前, 絲毫沒有坐進車裏的意思。

阿阮是随行人中的第二個男子, 在他嗅到封禹身上淡淡藥香味的時候,就知道他和他妻主的感情應該是極好。

随後聽到封禹提出要騎馬帶他, 更是證明了阿阮的猜測。

封禹為自己的行為找了個很好的理由,“她們都是女人,我怕你不自在。”

阿阮笑着擡手感謝。

他其實有些羨慕封禹這種看着就很是有主見, 氣勢也很強勢的男子, 因為這樣就可以豪不委屈自己的攔下妻主身邊的所有男子, 将他們與妻主隔離開。

阿阮想,若換做是他,他可能做不到像封禹這樣理所應當底氣十足。

想起自個妻主,阿阮心裏就是一揪, 抿着嘴唇,眼睑顫動垂下,攥緊手裏繡着魏憫二字的荷包。

不管将來如何……他都希望妻主是平平安安的,那樣就好。

衆人馬不停蹄的趕路,但總歸是要停下休息。

臨近傍晚到了官驿之後,兵役亮出手中令牌,驿丞親自出來迎接。

封禹手指勒繩,動作潇灑的翻身下馬,随後站在下面,微微仰頭朝着馬背上的阿阮伸出手。

蔣梧闕身子的确不好,這一天不停歇的颠簸讓她臉色瞧着比中午時還要憔悴不好看些。

等蔣梧闕被手下扶着下了馬車,站在一旁親眼看見自家夫郎,動作熟練一氣呵成的摟着一個男子的腰,将其半抱下馬時,臉色頓時更加難看。

“阿禹。”蔣梧闕不高興的抿唇,眼睛幽怨的看着眼裏只有男子,卻絲毫沒注意到她的人。

封禹回頭,瞥見蔣梧闕的眼神,有些猶豫的動了動腳尖,朝她走去,“怎麽了?”

蔣梧闕就這麽看着他,也不說話。

兩人成親都快兩年了,雖說聚少離多,可感情還算不錯,但時至今日封禹依舊不懂得要怎麽哄蔣梧闕。

封禹手無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銀鞭,擡起眼皮看了看蔣梧闕氣色不好的臉,又看了看逐漸籠罩天際的夜幕,斟酌試探的問她,“你餓不餓?”

蔣梧闕搖頭。

封禹哦了一聲,随後扭頭跟阿阮說道:“她胃可能不舒服,咱們先去吃飯。”

“……”

蔣梧闕頓時閉上眼睛坐在輪椅上不說話了,而阿阮讪讪笑着,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阿阮知道這對兒妻夫身份尊貴,和他們一起時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雖說對方人很好,可他只是個普通小百姓,就怕哪裏不留意,做的不好惹着了貴人。

阿阮沒有任何想要巴結或者讨好貴人的心思,他只想能到京城見着妻主就好。

封禹在邊疆長大,待人随和沒有架子,是近兩年因為嫁給了蔣梧闕,才時常回京城。

他同阿阮一桌吃的飯,飯後讓阿阮好好洗漱一下,說同他們一起很是安全,無須這般僞裝自己。

封禹雖然不會哄人,可飯後還是端着清淡的小米粥給蔣梧闕送去了,站在她身旁,垂眸看着燭光下她清瘦的臉,不自覺的放低聲音,勸道:“多少吃點。”

蔣梧闕正在看手裏剛收到的書信,眉頭微微擰着,見封禹過來才松開。

蔣梧闕随手将絕密的書信放桌子上一放,絲毫不避諱封禹,擡手從他那裏接過小米粥,說道:“晉老的信。”

她這麽一說,封禹就猜到信裏說的怕是有關省試的事情。

二月初九的省試眼見着就開始了,蔣梧闕等人本計算着能在二月十八號,第三場省試結束那天抵達京城。

可人算究竟抵不過天算,路上天氣突變,一行人比預算的日期多耽誤了三四天才入京。

蔣梧闕和封禹有急事要進宮,臨走之前将阿阮放下,給他留了個侍衛帶他去貢院裏找妻主。

阿阮自從二月二十號那天就沒睡過好覺,如今臉上眼底也是盡顯疲憊憔悴之色,可他顧不得自己,下了馬車後就立刻跟着侍衛直接去了貢院。

蔣梧闕在路上收到京中的信,省試舞弊之事被聖上下令徹查,而太女竟膽大到将舉人關進刑部,甚至用了刑。

晉老都是第二日才收到的消息,直接帶人進了刑部大牢,将舉人們全都帶回貢院,等候省試批閱結果出來。

這裏面涉及到的人和事兒太多,封禹沒跟阿阮細說,只道現在所有的舉人都還在貢院裏,阿阮去那兒肯定能找到他妻主。

對于阿阮來說只要能見着妻主就行,而別的事情他也不需要知道。

那天也不知道是誰提前放出的消息,晉老帶人去刑部的時候,文人學子們都齊齊的圍在刑部的大門口等着,不管怎麽驅趕都不願意離開。

晉老出來時,侯在門口的衆文人學子們,在看到有幾個舉人滿身是血的被擡出來的時候,出奇的憤怒了。

一個普通的秀才見着縣令都還不用跪地行禮,不許私自用刑呢,更何況一個舉人!

如今還沒确定舞弊之人究竟是誰,刑部就對舉人用了刑,這是要逼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屈打成招?

朝廷說過優待文人學子的呢?!

事關文人自身權利,二月二十號那日,幾乎京中所有的文人都齊聚在皇宮城門口,求聖上主持公道嚴懲用刑之人。

人群直到深夜都不願意散去。

貿然用刑這事本就是刑部不對,皇上沒辦法以宮門口聚集的文人都是暴民的借口讓禦林軍驅趕。

皇上拿這群文人沒辦法,只能第二日早朝就承諾,定會徹查這事,嚴懲用刑之人,還無辜的舉人們一個清白,并會補償被用刑的舉人,以此來安撫天下文人學子的心。

如此,宮門口聚集的文人才願意散去。

太女找人背鍋的計劃還沒得逞就被晉老打斷,當下決定抛棄刑部尚書,死咬牙關說自己沒下令要動刑,這些都是刑部尚書自己的主意。

這個時候皇上急需找個人出來以消天下文人的怒氣,刑部尚書又不蠢,這事她要是認下了,定然活不過秋季。

刑部尚書強作冷靜,一口咬定用刑的人是刑部新來的獄卒,剛進入刑部急着表現自己的能力,又見有人被關進來,還以為那些舉人是普通犯人呢,就這麽用了刑。

刑部尚書一臉自責愧疚,“臣當時收到消息就去了大牢裏,才剛派人将用刑的那個獄卒捉了起來,晉老就到了。這事臣的責任重大,也是臣的疏忽大意,求陛下責罰。”

晉老當時就站在刑部尚書的旁邊,聞言眉梢一抖,擡手将手中的玉帛當着皇上和衆朝臣的面甩在了刑部尚書的大臉上。

刑部尚書被砸的一愣忙擡手捂臉,反應過來後,猛的一甩袖子,神色微怒的看着晉老,“您這是什麽意思?我敬您是長輩,可您也不能這麽欺負人!”

晉老倒是笑呵呵的,若無其事的彎腰将地上的玉帛撿了起來,“我就是想看看你這臉皮到底有多厚,是不是能比得過我手裏的這玉帛。”

衆臣沒想到年過花甲的晉老會這麽幽默的諷刺人,頓時被逗的悶笑不已,連皇上都是略帶無奈之色的笑着搖頭。

刑部尚書實際上氣的肺都要炸了,明面上卻不得不勉強扯出笑臉,咬牙呵呵道:“晉老說笑了。”

會說笑的晉老可不理刑部尚書這假笑,而是就着她剛才的話一一分析道:“哪怕是個剛關進來的犯人,那也該審問之後弄清她犯的是什麽錯再用刑,而你刑部新招進來的獄卒卻是先将人打一頓再問話。

那這和屈打成招有何區別?

如此看來,這個獄卒的确有罪,但身為刑部尚書的你也不盡職,怎麽什麽人都往刑部裏招?

自然,你是尚書諸事繁忙不管這些小事,可陛下呢?陛下可是天下之君,你能有陛下日理萬機?”

刑部尚書看皇上目光朝她看來,頓時吓的一哆嗦,忙擡手行禮畢恭畢敬道:“臣怎敢跟陛下比。”

晉老道:“那不就得了。這次省試舞弊之事,陛下都親自過問了,而你一個刑部尚書卻把舉人關進牢裏不聞不問,任由一個新來的獄卒對舉人動刑。

那老臣是否可以認為是尚書大人事情太忙,忙到連陛下關心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忙到對刑部大牢裏發生的事情毫無所知?

尚書大人,你這種行為,老臣可否認定為你對刑部喪失了掌控權?你這樣失職,對得起陛下把刑部交給你,對得起陛下對你的信任嗎?”

晉老不怒自威的一番話,問的刑部尚書冷汗淋淋,想不出半點狡辯之詞,急中生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抵着金磚,哭道:“臣對不起陛下呀,對不起您的信任,是臣疏忽大意了,求陛下責罰!”

直到現在,刑部尚書依舊死死咬定是自己疏忽了,而非她下令動的刑。

眼見着晉老還想再說些什麽,皇上突然抄起龍案上的奏折,劈頭蓋臉的朝刑部尚書砸下去,這一砸,順勢打斷了晉老接下來要說的話。

“出了今天這種事情,你要朕如何向天下文人學子交代?因為你的不盡職,幾乎要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你說,你還有何臉面再擔任刑部尚書一職!”

皇上蔣馄鈞氣的大喘氣,奏折又一連扔下來好幾個,都砸在刑部尚書的身上。

衆臣看聖上龍顏大怒,頓時齊齊跪地喊道:“求陛下保重龍體!”

蔣锟鈞見朝臣幾乎都跪下了,這才順了口氣,說道:“這事不能輕饒。将那私自用刑的獄卒處以極刑,死後屍體挂在城門上曝曬三日,任由過往行人唾罵,以消學子們心中之怒。”

“還有你,”蔣锟鈞伸手一拍面前龍案,指着幾乎趴伏于地的刑部尚書道:“太讓朕失望了。”

“因刑部尚書失職,致使牢中獄卒對舉人私自用刑,影響重大,太過于可惡。從今天起,貶為從三品的尚書侍郎,扣一年俸祿!”

刑部尚書心中大喜,頓時磕頭跪謝,“謝陛下責罰!”

蔣锟鈞不耐煩的擺擺手,“滾下去。”

餘光瞥見晉老站在一旁也不說話了,而是低頭整理自己的衣擺袖口,蔣锟鈞不由得輕咳一聲,看向站在衆臣之首的太女,說道:“這事你也有責任,舉人怎麽能被關進刑部呢?朕看你這麽些年真是光長年齡不長腦子了!”

“太女禁足東宮反省三日,”蔣锟鈞語氣絲毫不帶怒氣,像是跟人開玩笑似得,随後又道:“你還是太過于年幼,做事不周全,以後多虛心向晉老請教學習,可知道?”

蔣梧雍趕緊說道:“兒臣知道,以後定會時時請教晉老。”

蔣锟鈞佯怒,哼了一聲,“就認錯認的快。”

從剛才奏折砸下來,到現在退朝,皇上就僅僅是處死了一個無辜的獄卒,就将舉人被用刑的事情輕描淡寫的揭過去了。

晉老心裏發寒,卻是垂眸不再言語。

陛下迫于文人輿論,說要給她們一個交代,可心裏到底是氣惱文人們的不聽話,不顧皇家權威臉面在宮門口鬧,所以在處罰時,心裏藏着氣,并未動其問題的根本,而是就這麽把不知內情的文人學子們糊弄過去。

晉老嘆息,退朝後,在出宮之前正好和剛剛回京要面聖的蔣梧闕迎個正面,卻也只能無力搖頭,“事情結束了。要做飯下.毒的是個廚子,動手的是夥夫,雷聲大雨點小的查了半天,最後被處罰的卻是鍋底的一個柴火……您說有趣不?”

蔣梧闕瞬間知道了事情的結果,眉頭不由得皺緊,半響兒後才吐出胸前的一口濁氣,說道:“省試批閱的結果也快出來了……”

這次如果還動不了太女,那就只能再從別處下手。都這麽些年了,母皇偏心的,依舊是士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廚子太女:來來來,吃飯嗎?一口要命的那種

夥夫尚書:嘗不到吃虧,嘗不到上當,一口見效

————

魏憫:……是不是忘了什麽?

八皇女:嗯?阿禹在身旁,什麽都沒忘啊

魏憫:我是說我怎麽沒出場!我可是主角!(╯‵□′)╯︵┴─┴

阿阮:(安撫)莫氣莫氣,你還受着傷呢

魏憫:(回過神神色虛弱)是的,傷着了,需要夫郎親親抱抱才能好⊙v⊙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