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好一對戲精
屋裏驿丞果真是擺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菜香撲鼻酒香四溢, 光瞧着就讓人覺得胃口大開。
魏憫解開腰腹處大氅系帶, 擡手遞給身側的阿阮,示意他先拿着行李回裏屋,随後自然而然的理了理袖子, 讓它能遮住大半只手為止, 笑着對驿丞說道:“本官初來乍到竟得到如此厚待, 真是勞煩大人了。”
驿丞笑的客氣,朝魏憫伸手做出請的姿勢, “大人坐。”
阿阮提着行李進了裏屋後,就沒再出來。
見魏憫坐下,驿丞往裏屋那邊瞧了一眼, 猶豫着也坐了下來, 試探性的問道:“是否要請郎君一同入座?還是讓人另外送飯進去?”
魏憫擺手表示不用,語氣裏盡顯自己女人威風, “咱們說話喝酒,喊他一個男子做甚。”
說着擡手拿起酒壺,往驿丞酒杯裏添酒, 反客為主的招呼道:“還不如你我兩人吃的痛快。”
魏憫這幅眼裏只有酒菜的模樣倒是像個入世未深輕信于人的年輕人了, 驿丞深覺剛才魏憫在門外的那般老成, 都是她借着夜色擺氣勢裝出來的。
到底是還年輕,不過好言好語相哄,再誘之以美食,還不是乖乖輕信了她?
驿丞心思早就轉了八百個圈, 臉上卻是老實模樣,聽魏憫這麽說,頓時面露崇拜恭敬之色,“還是大人禦夫有術。”
驿丞瞧見魏憫起身給她倒酒,慌忙站了起來,受寵若驚的推脫道:“真是折煞我了,大人快放下,還是讓卑職來吧。”
說着伸手從魏憫手中接過酒壺。
魏憫也不勉強,順勢将酒壺遞給了驿丞。
兩人的手交接酒壺時,驿丞好像感覺到魏憫的視線在她虎口處停留了一瞬,随後若無其事的移開了。
她的動作極其自然,驿丞心裏有些摸不準魏憫是故意引自己拿酒壺就為了看什麽,還是純屬無意之舉。
驿丞倒完酒後,不動聲色的将手放在桌子下,撐着大腿,一副說悄悄話的模樣探身問魏憫,語氣帶着惋惜,“卑職看大人年紀輕輕,怎得想來這竹城呢?莫不如找人送點銀錢,換到別的州去做個閑散縣令得了。平平安安三年一過,到時候京中若是有人,考核之後直接入京,當個京官,豈不是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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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憫擺手瞪眼,一副不贊同的模樣,“你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若是朝中百官都這般想,那竹城該怎麽辦?竹城百姓又該如何?大家都想着去好地方,那誰又來治理這裏?”
本是新科狀元,應當入職翰林,從此平步青雲,可卻被一旨文書貶到竹城龍潭虎穴之地,前途風險未蔔,未來升遷無門。無論哪一樣,都該是件傷心事。
可驿丞偏偏沒在魏憫臉上看到一絲這種傷心不滿神色,相反的都是屬于她這種初入官場的年輕人,獨有的滿腔熱血和想要施展抱負的激情。
驿丞心道你不死誰死。
驿丞臉上露出激動感恩之色,起身朝魏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說道:“卑職先代替竹城百姓,謝過大人。”
魏憫笑着拉住驿丞的手腕,讓她坐下,像是對她信任一般,湊頭問道:“你先前也說了竹城不是好去處,京中同僚更是說竹城龍潭虎穴談之色變。
我本不信,可今天還尚未進入竹城,你一個驿丞便等在了外面,仿佛料定了我今晚會到一樣,你是如何知道的?”
“這……”驿丞支支吾吾的,不太願意吐口,“這事大人還是不要問了。”
魏憫皺眉,以為她有隐情,說道:“你且放心大膽的說,出了什麽事有本大人呢。”
她将一個空有熱情卻沒頭腦官員的一面,展示的淋淋盡致,甚至毫不避諱的跟驿丞說道:“不瞞你說,皇上這次派我來,除了任我為竹城知縣以外,還命我查清上任知縣是否死于意外。”
魏憫仿佛沒看到自己說這話時驿丞眼裏一閃而逝的詫異一樣,語氣略帶自豪,仿佛身上擔負着多大的使命一般,說着還挺直了腰背。
驿丞等魏憫說完,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驚訝之色,随後一拍大腿,扼腕嘆息,“就說楊縣令眼見着就要升遷了,怎麽好端端的卻落馬摔死了呢,我本就懷疑是有人下手,原來,真是另有原因啊……”
驿丞低頭長嘆,順勢遮住眼裏已起的殺意。
本來還打算先看看這人可否是個新的提線木偶,沒成想她不僅想要好好整治竹城,還打算查清楊呈是怎麽死的。
看來,這人是留不得了。
魏憫卻以為驿丞是難受,擡手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按理說驿丞一介文人書生,經她這麽用力一拍,臉上多少會露出吃痛之色,但驿丞卻是面不改色的嘆息,仿佛沒感覺肩膀上的力氣一樣。
魏憫不動聲色的收回手,趁着驿丞低頭之際,端起桌上酒杯,用袖遮面,将那一杯酒盡數倒進了袖筒裏。
驿丞看她飲了酒,也忙喝了一杯,又拿起酒壺給魏憫續滿,說道:“您來竹城的消息,城內早已知曉。我是怕您有什麽意外,才一直等在門口迎接的。具體這消息是誰傳出來的……”
驿丞搖頭,“不可說不可說啊。我只是懷疑,卻不敢指證。”她話只說一半,吊人胃口,卻不願意說的更多。
魏憫見驿丞的确不會說的樣子,也不為難她,正準備端起第二杯酒的時候,就見阿阮正巧從裏屋出來了。
阿阮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就在魏憫一筷子菜未動,正準備喝第二杯酒的時候出來了。
他臉上帶着些許薄怒,似乎不滿魏憫又飲酒一樣,走到她身旁,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眼神斜着裏屋,示意她別喝了,快去鋪床睡覺。
魏憫像是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驿丞,随後惱羞成怒的出聲斥責阿阮,“像什麽樣子!我喝酒你也要管,女人家聚在一起喝兩杯又怎麽了?回屋去!”
阿阮像是吓了一跳,委屈的紅了眼眶,氣惱的一跺腳轉身進了屋,沒多久,屋裏轉來打碎茶盞的聲音。
驿丞被迫看了出家務事,神色也有些不自在,主動忘記自己之前誇過魏憫禦夫有術,當個和事佬開口勸她,“小兩口,床頭吵架床尾合,你個女人別跟男子計較,待會兒回屋假裝賠個不是,就又哄好了。”
魏憫像是沒聽見驿丞的話一樣,眉頭皺着,一臉不耐煩的聽着屋裏“噼裏啪啦”的聲音,随後将正準備送入口的酒杯“嘭”的一聲磕在桌面上,哼道:“男子就是煩,不就喝了兩口酒嗎,又不樂意了。”
魏憫一副被夫郎落了面子,丢了人的模樣,臉色有些難看的朝驿丞拱手,聲音也有些不自然,說道:“多謝款待,讓你看了笑話,酒咱們今天就喝到這兒,我進去……看看。”
說着朝驿丞略帶歉意的彎腰拱手,驿丞立馬起身還她一禮,直道:“不敢不敢,還是夫郎重要,快去看看吧。”
這洗塵宴,就這麽不歡而散了。
驿丞邊讓人把飯菜撤下去,邊站在桌子一旁沒急着走,豎起耳朵朝裏屋聽了一會兒。
就聽魏憫壓抑着火氣的聲音傳出來,“在家裏鬧就算了,出了門你怎麽就不知道給我點面子!當着外人的面落你女人的臉!”
屋裏男人被訓斥了也沒哭出聲。
“我一說你,你就躲被子裏哭,哭哭哭,你說我說錯了你嗎?”
驿丞這才知道男人臉埋在被子裏呢,怪不得聽着沒聲。
随後聽魏憫嘟嘟囔囔說了幾句,又開始好聲好語的哄起夫郎來了。
驿丞聽到這裏不由得嗤笑,嘲諷魏憫沒骨氣的玩意,之前的威風都她娘的和酒一起喝到肚子裏去了。
一個男人而已,大不了休了再娶,怎麽能斥責完又拉下臉去哄?活該男人不把你的臉不當回事。這要是換成她,早就一嘴巴子抽過去了,老娘喝酒也輪得到你管?
驿丞聽裏面沒什麽動靜了,就猜兩人吵完不是濃情蜜意的滾在一起,就是收拾收拾該睡了。
驿丞随即出門,直奔廚房,對一屋子等她回來的夥計說道:“且等着,淩晨行事。”
廚房裏的夥計有些奇怪,身上穿的不是圍裙,而是從頭到腳一身的黑色,臉上也蒙着塊布,就露着雙眼睛,每人手裏也沒有拿着鍋鏟,而是在腳邊放了兩個油桶。
而在這群夥計中,有一人眼睛轉的格外機靈,如果拉掉她臉上的黑巾,就能看到她臉上有對讨喜的酒窩和嘴裏一側的小虎牙……
……
屋裏本該躲在被子中哭的阿阮,此時身子正貼在裏屋的牆上,豎着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而朝他大發火氣的魏憫,卻是一個人站在床邊對着阿阮早已鋪好的床鋪大聲斥責。
等阿阮聽到有人關門出去,堂屋沒了動靜之後,才走過去輕輕拍了拍魏憫胳膊,示意她人已經走了。
魏憫這才轉身扶着阿阮的肩膀,笑着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小聲說道:“謝夫郎陪我演了一出好戲。”
她眼裏滿滿的柔情笑意,哪裏有剛才發火吵架時的半分怒色。
阿阮搖頭,有些不安的擡手“問”魏憫:
——她真的不是驿丞嗎?
之前下馬車前,妻主就先對他道“是人是鬼,看看就知道了”,随後見驿丞出來迎接,下馬車之前妻主先在他耳邊耳語一番,正是要他配合演出好戲。
大晚上,驿丞親自出來迎接,魏憫猜到她可能會用酒席洗塵為理由,所以防範于未然的讓阿阮在她要喝酒的時候,出來跟她鬧脾氣。
她好歹是個朝廷新派來的官員,如果剛到竹城就這麽死了,朝廷定然會派欽差來查。
因此,魏憫不擔心驿丞會對她下毒,免得死後屍體能驗的出來。魏憫怕就怕她在酒菜裏放迷魂的東西,麻痹她晚間的警惕性。
魏憫随後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驿丞虎口,她虎口處明顯有持刀之人才能磨出的繭子,雖然看着已經不明顯了,但還是有的,可見做驿丞之前,經常拿刀。
随後,魏憫找機會握了把驿丞手腕,從她手腕可以感覺到這不是個消瘦文人應該有的力量。
最後,在驿丞肩膀上拍的那幾巴掌,正是驗證了她之前得到的一個消息。
這個驿丞,并非真正的驿丞。
她來竹城之前,在上個驿站時,曾收到一個紙條,幹幹淨淨的白紙上,就寫着一句話:“竹城驿丞,于六年前失蹤。”
魏憫仔細翻開紙條,連個落款都沒有,頓時不由得起疑。她有心認為這是蔣梧闕派來保護她的人給的線索,奈何對方沒留下任何這方面的提示。
所以魏憫,在相信紙條的時候,還是謹慎的驗證了一下,結果的确如紙上所談。
這個驿丞,怕是殺了之前的驿丞取而代之。她之所以這麽做,就是拿自己當成竹城的眼和耳,盯着進出竹城的人,以及聽竹城之外的風聲。
魏憫在酒席上将自己初入官場沒有頭腦的形象演示的淋淋盡致,就是為了降低驿丞的防備,誘她今晚下手。
魏憫讓阿阮從櫃子裏抱兩床棉被出來,把被子團成兩個長條放在床上,再用被子蓋住,假裝是兩人在熟睡,随後放下床帳拉着阿阮躲在櫃子裏面,靜靜地等着。
果不其然,在聽到三更棒子聲響起的時候,魏憫通過櫃子露出的縫隙,看到窗外有人影閃過,随後,就聽到外面的門栓被人用什麽東西頂開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驿丞:呵,好一對兒戲精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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