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賺錢給你花

梅主簿一擡頭就對上魏憫沉下來的臉, 頓時大聲訓斥對着她喊大人的衙役, “狗東西又看錯了人, 眼疾這麽嚴重,告訴過你要去瞧眼睛你是不是又沒記住?”

衙役瞧着一旁的魏憫,立馬跪在地上認錯, “小人又忘了, 遠遠過來認錯了人, 還求大人原諒。”

魏憫還未說話,遠遠就聽見知州陰陽怪氣的聲音插了進來, “呦,魏大人好大的官威啊,這才剛到竹城, 就要讓本官看到你使下馬威?”

魏憫以身上有傷為借口沒給知州行禮, 輕垂眼睑,語氣淡然, “大人多想了。下官這剛到竹城,就被人半夜持刀索命火燒住處,被欺負至此, 倘若這時沒了半分威嚴, 豈不是被百姓以為我大蔣的官員都是欺軟怕硬沒脊梁骨的軟貨?”

知州姓崖, 年過四十體型發胖滿面油光。她最瞧不慣魏憫這種不卑不亢的态度,不驚不怕的反應,覺得她年齡輕輕就這麽會裝,不由得嗤笑道:“可別沒有什麽真本事, 只知道嘴上耍把式。”

餘光掃過不遠處擺成一排的屍體,崖知州納悶,“這驿站平時都好好的在這兒,怎麽你一來就有人刺殺放火?驿站裏夥計廚子加在不過十餘人,現如今都被燒的面目全非躺在地上,你卻安然無恙,莫要跟本官說這平日裏好好的人,昨晚看見了你就突然幹起殺人的勾當?”

她紅口黃牙倒打一耙,将屎盆子往魏憫頭上扣,想說是魏憫本身的原因,才引來此等殺身之禍和她竹城無關。

魏憫覺得崖知州态度狂妄至極,竟颠倒她來之前的想法。

魏憫本就猜到竹城被稱為龍潭虎穴,知州定然也不會是個好對付的角色。但今日一見,卻深覺大相徑庭。

許是因為竹城邊陲小鎮,天高皇帝遠,她一個知州在此處做慣高高在上的“土皇帝”,對自己一個初出茅廬的人看不上眼,又或是她做事隐蔽覺得自己找不到對她不利的證據,這才不屑跟她虛以僞蛇?

魏憫心裏想的再多,也沒在臉上顯出分毫,“至于昨晚是誰想取我性命,下官只要細查自會發現。”

魏憫讓主簿留在此處記錄仵作驗屍結果,自己朝知州略帶歉意的點頭告辭,“驿丞昨晚為救本官身負重傷,還需要盡快回縣衙給她找個大夫。”

崖知州和梅主簿一聽魏憫要把昏迷不醒的驿丞親自帶回去,頓時臉色一變。

崖知州說道:“魏大人你剛來竹城,對此還不熟悉,本官與驿丞也算老相識了,不如把她交于我,本官定會找大夫好好照料,若她醒來就派人請你。”

這驿丞若是交到你的手裏,怕是醒不來了。

魏憫本就懷疑知州于驿丞一夥,如今聽她這話倒是可以确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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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人美意,救命之恩下官想親自道謝。”魏憫看向主簿,微微一笑,“下官對竹城是不熟悉,可主簿熟啊,下官相信,她會像輔助楊大人一樣好好輔佐下官的。”

楊大人,正是墜馬摔死的前任竹城縣令。

主簿夾在知州和魏憫之間,額頭已經冒出細汗,只能低頭連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見知州不想放人,魏憫怕她拿比自己高的官位壓人,提前說道:“若不是有驿丞拼死相護,下官恐怕活不過昨晚。

皇上命下官查清楊大人之死,下官覺得殺我之人,許是跟此案有關,驿丞即是救命之人,又是跟目擊昨晚之事的證人,還是留在下官身邊的好。”

瞧着魏憫就要把人帶走,主簿着急的看向知州。

崖知州朝身邊人使眼色,讓她去把驿丞攔下來,跟魏憫說道:“本官是竹城知州,是這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也與楊大人共事多年,她走後,僅剩的一個兒子此時正住在本官府裏由我夫郎照顧,她的案子,本官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說話間,崖知州的人已經伸手去拽昏迷不醒的驿丞了。

十八不急不慢,從懷裏掏出蔣梧闕的令牌,對着崖知州的臉,好讓她看得清楚。

崖知州頓時臉色又是一變,更加難看起來,邊擺手讓人退下,邊扯着嘴角笑的僵硬,“本官說魏大人哪來的官威,竟是京中有人啊。”

魏憫拱手,“不敢。偶爾入了八殿下的眼,得她賞識,她聽說陛下派了案子給下官,也想替皇上分憂,這才派人一路相護,祝下官查案。”

崖知州這下沒了任何理由,只能任由魏憫離開。

她回頭瞧見主簿六神無主的模樣,頓時眉頭一皺,斥道:“你怕個什麽?生怕她看不出來你有問題?”

說着崖知州瞥向魏憫離開的方向,斜眼冷笑,“查吧,讓她可勁的查,楊成在這兒六年到死都沒能查出一點證據,我就看她能查出個什麽來!”

魏憫坐着馬車進城後,撩開窗簾往外面看。正是快晌午之際,城內人多熱鬧,雖說不是繁榮之地,卻也不像竹城每年呈的奏折上寫的那般災情不斷百姓外流。

魏憫心裏若有所思,放下簾子,側頭見阿阮也在往外面望,就問他,“餓了吧?”

從昨晚到現在,阿阮幾乎就吃了些幹糧,都沒怎麽好好吃頓飯。

魏憫握住阿阮的手,說道:“等到了之後,你先別忙着收拾,我讓人去酒樓訂飯菜,咱們先吃頓飯。”

阿阮搖頭拒絕魏憫的提議,不是他不餓,而是:

——不用這麽麻煩,我到時候親自下廚做些吃的就好。咱們初來乍到,錢還是省着用的好。

魏憫聽阿阮原來是怕錢花沒了,頓時眉眼含笑将他攬進懷裏,手掌摩挲着他的胳膊,下巴抵在他頭頂,說道:“得夫如此,足矣。”

“不過阿阮,我如今大小也是個知縣了,你以後也別那麽省,”魏憫低頭親了下阿阮的額頭,說道:“妻主賺錢就是養你的,你花就行。”

阿阮心裏算了算像妻主這樣的小知縣一年能有多少俸祿,算完之後覺得日子肯定不會像以前過得那樣艱苦樸素了,但還是要緊吧着過。

可阿阮聽妻主這麽說,心裏還是甜的,眼裏眉梢都染上笑意,溫順的倚在她懷裏,沒“說”任何掃她興的話。

妻主想掙錢給自己花那是好事,總比一些女人能賺錢了就起了歪心思好。

魏憫不知道崖知州的府邸如何,但就楊縣令的衙門來看,她生前的确是個兩袖清風的官。

縣衙後面有個寬敞的一進庭院,是留給縣令及其家屬住的,三正四耳,屋子不多,但比起普通的農家院子要好的多。

至少阿阮進了門看見瓦房蓋的庭院時,眼睛都是彎的。

魏憫家的老宅是泥巴糊牆,茅草覆頂。魏憫不在家時,一旦風雨交加,阿阮就總會擔憂的滿屋子昂頭仔細瞅一圈,生怕哪裏漏了水。

這庭院比起老宅是好上許多,但魏憫說楊大人兩袖清風,是因為院內屋中實在太過于寒酸。

屋裏空蕩蕩的只有幾件日常要用的物什擺件,連見多餘的東西都沒有,院子裏陶冶情操的花草更是極少。

楊縣令死了,縣衙派來新縣令,衙門庭院易主,裏面的東西恐怕早就被人翻過清掃無數次,莫說值錢東西,恐怕就連一絲往昔生活痕跡都沒了。

進了正房,魏憫把行禮放下,攔住想要先随便收拾收拾屋子的阿阮,說道:“估計楊大人死後下人也散了,咱們先吃飯,回頭再招一兩個下人過來。”

魏憫讓十八将驿丞藏好之後,便叫她去找兩個衙役過來,把屋子收拾幹淨。

魏憫和阿阮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就這麽上街了。

阿阮擔心魏憫身上的傷,吃飯前拉着她去醫館又包紮了一下,自己坐在一旁聽大夫叮囑她有什麽要注意的。

兩人沒進酒樓,就在外面的小攤上随意吃了點,期間魏憫和周圍食客攀談幾句。

問了幾個人之後,魏憫才知道竹城百姓每年還是要交賦稅的,她們也不知道朝廷其實免了她們的稅。

那竹城每年收的錢,都進了誰的肚子裏是顯而易見了。

飯後魏憫回去,正巧碰到站在門口等她的主簿。

梅主簿從早上忙活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如今瞧見魏憫吃飽喝足的回來,頓時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語氣也有些沖,陰陽怪氣的,“大人好生清閑。”

魏憫微微皺眉,沒跟她計較,“查的如何?仵作怎麽說?”

“下官只是個主簿,仵作怎麽說您去問仵作,”主簿低頭看自己袖口,嘟囔道:“我怎麽知道。”

魏憫不打算忍她了,語氣冷漠的說道:“這事我是交給你辦的,既然你不樂意做,也什麽都不知道,那你幹脆連主簿也別做了吧。”

魏憫這就算是不用她了,牽着阿阮進去,連看她都不看,“縣衙小,容不下你。”

梅主簿沒想到魏憫會這麽說,懵了一瞬後梗着脖子咬牙道:“沒有下官,大人恐怕什麽都做不了!”

魏憫了然,聽了她的話也不氣,“你是說那些衙役?她們聽話我就接着用,不聽話我就一個都不要。”

十八從院子裏走出來,接話道:“沒錯,大人有我一人足夠抵過,”她站在臺階上,俯視梅主簿,擡手虛點她額頭,“抵過你手下那群膽小眼疾之人。”

這是嘲笑她早上的事。

魏憫笑着把給十八帶回來的飯遞給她,問道:“收拾的怎麽樣了?”

十八捧着食盒,狗腿的跟着魏憫往院子裏走,谄媚道:“我做事您放心,我就知道跟着大人做事有飯吃。”

說說笑笑間三人進了屋,就這麽忽視了站在外面的梅主簿。

屋裏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衙役都是女人,做活粗糙沒那麽細膩。

阿阮較為仔細,将要用的茶盞用開水煮過,又認真擦了一遍,把棉被拿出來撐了竹竿放在院子裏曬,在屋裏忙前忙後。

他嫌魏憫手臂有傷,也不讓她幫忙,就讓她坐在一旁歇着。

十八則被魏憫派去寫了張招下人的紙貼出去。

第二日,庭院裏來了一男子,不過不是被招進來的下人,而是正寄住在崖知州家的楊公子,楊沁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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