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未來處處都是你

淮國公在陳州侵地, 縱容手下殺人, 現如今已經被魏憫查到頭上, 是要被逮捕的,但卻在這個時候,朝堂上的輿論竟一致認為此事難辦。

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外乎國公好歹有爵位在身, 怎麽能如平民一般說被捕就被捕?

淮國公她一個人死了倒是無所謂, 但朝上有不少跟她爵位相同的官員, 她們此時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心裏不免就有些慌了。

皇上心裏到底還是更偏向于士族的, 但侵地一事又涉及牽扯衆多,态度難免就有些猶豫不決,最後點出魏憫, “魏卿怎麽看?”

在魏憫出列說話之前, 有一個手持朝板先她一步從文臣中邁出來,站在殿中央, 拱手說道:“陛下,老臣有話要說。”

蔣锟鈞擡眸一看出列的人是極少上朝參政的晉老,不由來了興趣, 問道:“愛卿想說什麽?竟迫不及待的搶在魏卿前面?你要是說不出個好歹來, 到時候可莫要怪魏卿說你仗着資格, 倚老賣老欺負新人啊。”

晉老笑呵呵的,“老臣年齡的确是比魏大人要年長些的。”

“老臣想說的不是別的,就一句話,‘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晉老轉身問衆臣,“淮國公跟天子比如何?如若比不得,那她為什麽不能被捕?”

衆臣被問的左右相看,彼此啞口難言。

這話由備受尊敬的晉老當朝說出來,跟由二十出頭的四品大理寺卿魏憫說出來,那可完全不一樣。

前者說這話,衆臣不敢反駁,背後最多說晉老這人老頑固不懂變通卻又無可奈何,但若是換成魏憫,衆臣又該說她年輕氣盛目中無人,日後定會找機會抓她小辮子參她一本。

這也是晉老在魏憫出口之前,先她一步把這話問出來的原因。

蔣锟鈞手掌心覆在膝蓋上,威嚴的目光掃過衆臣,最後又停在魏憫身上,問她,“魏卿,這事你怎麽看?”

魏憫手持朝板出列,站在晉老身後,說道:“臣認為淮國公侵占殺人,眼裏沒百姓,心裏沒陛下,實屬罪不可赦。”

蔣锟鈞眉頭微微擰起,臉色沉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魏憫又接着說道:“但此事是淮國公一人之罪,不應殃及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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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認為應當逮捕淮國公給陳州百姓一個交代,同時震懾那些侵地漏稅之人。

不過處死淮國公後,她的爵位可以交由其嫡長女來繼承,如此也不會寒了一些老臣的心。用此事讓她們銘記陛下的恩典,忠心于陛下。”

士族根深,難以一下拔出。只能打一巴掌,再喂顆甜棗。

這個法子雖然沒達到士族心裏想要的,但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蔣锟鈞眉頭松動,臉上終于露出些許笑意,“魏卿這個法子好,就按你說的辦。”

蔣锟鈞手掌拍着膝蓋,看向臺階下的晉老,問她,“愛卿今日上朝,可還有別的話想要說?”

蔣锟鈞這話不是無緣無故問的,而是有所暗示,她有一些話一些想法不适合以皇上的身份去說去做,就借助臣子的嘴說出來。

尤其是今日這事,由備受尊敬但又無實權的晉老說出來,會比旁人來說效果更好。

晉老接到暗示,這才又站了出來,笑道:“陛下看出來了?老臣的确有話想說。”

蔣锟鈞就喜歡她這麽上道,擡手虛點她,笑道:“朕還不了解你?說吧。”

晉老這才道:“老臣說的事還是和淮國公有關。

淮國公陳州侵地,屠殺抵抗的百姓……做這種事情她肯定不是第一個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人,像她這種侵占百姓土地的人肯定還有不少。

她們侵地,擁有大量額田卻繳納很少的稅,賦稅不足,造成國庫空虛。百姓沒有土地流離失所,嚴重的話還會出現民變,引起社會動蕩。”

晉老拱手,半舉手中朝板,說道:“所以臣覺得,此事不能光處理淮國公一人,而是應該重視起來。”

晉老此話一出,朝堂就沸騰了,反對的言論一茬接一茬,認為此事是小題大做。

蔣锟鈞雖然不是一代明君,但在大事上卻不怎麽含糊,至少有一點,她可不希望自己國庫裏面窮的叮當響,她這個皇上還不如一個淮國公有錢。

地方官員有錢還可以忍受,但若是一些手握重權的朝臣有錢,誰知道她們會生出什麽心思?

蔣锟鈞聽朝臣吵了片刻之後,手拍龍椅怒道:“吵吵吵,遇到事情就知道吵,吵的朕腦殼疼。”

衆臣不情不願的閉嘴,大殿上這才安靜下來。

蔣锟鈞神色不耐,說道:“朕倒是覺得晉老說的有道理,若是日後邊疆戰事吃緊,各地再來個大大小小的災情,到時候國庫空虛,你們有誰願意自掏腰包補朕的國庫?”

左相手下的戶部,劉瘟出列說道:“哪怕臣等願意為國出錢,掏盡家底那也是九牛一毛,哪裏比得上百姓賦稅?

陛下完全可以重新制定賦稅制度,增加收稅官員,嚴格收稅項目。百姓如今日子也好,為了朝廷,她們願意在原有賦稅上再交一分的稅。”

晉老持朝板的手交疊于小腹處,聞言不由嗤笑,斜睨劉瘟,“劉大人說的好生輕松,你一張嘴就是加重賦稅,你怎麽知道百姓日子過得好了?還是在劉大人眼裏只能看得見吃肉的百姓,看不到路邊的凍死骨?”

劉瘟被說的臉紅耳赤,自然又是一番狡辯。

一群文臣,論口才誰也不比誰差,言語帶刺,你紮我一下我反擊你一下,你來我往,誰都不肯退步妥協。

晉老在翰林院多年,牙口比一般人好,嘴皮子也比一般人溜。你敬我資格老說話含蓄,我又不用怕你年輕受不了刺激,吵呗。

蔣锟鈞一看又嚷起來了,只覺得腦袋聽的嗡嗡響,不由怒道:“都給朕閉嘴!”

她目光煩躁的掃過衆臣,說道:“魏卿,淮國公的侵地案是你處理的,這事你熟悉,幾日過給朕交個關于侵地賦稅處理的法子,就這樣,退朝。”

魏憫彎腰點頭,拱手道:“是。”

皇上走了之後,朝堂上衆臣看魏憫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左相退朝時,走到魏憫身側,朝她呵呵笑道:“魏大人真是年輕有為啊,可要好好幹,莫要辜負皇上的信任。”

左相.黨今日對晉老的提議,反對的最是激烈。

魏憫微笑,“下官謹記左相大人教誨。”

就在左相還想再說點什麽的時候,晉老從身後走過來,故意從兩人中間擠過去。

左相臉色一臭,卻很快斂下神色,忍着沒發作。

魏憫正好趁機朝左相行禮告辭。

回到魏府後,魏憫也沒去書房,而是往正房走去,鑽進裏屋,尋到坐在軟榻上給魏啓做鞋的阿阮,往他旁邊一坐。

還在竹城時,魏憐讓魏憫給女兒六六起名,魏憫想了一夜,早上起來後提筆寫了個啓字,取名魏啓。

小魏啓今年已經三歲了,阿阮也沒孩子,閑着無事就用給魏憫做衣服剩下的好布料,給她做鞋面,納了雙鞋。

阿阮聽見動靜,擡頭就看見魏憫回來了,不由朝她一笑。

魏憫一言不發的坐在阿阮身側,擡手摟住他的腰,頭歪在他肩膀上。

阿阮覺得魏憫今日有些反常,不由放下手中針線,側頭詢問的看着她,擔心的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轉過來貼着自己的額頭,作為比較。

魏憫頭靠在阿阮肩膀上,輕阖眼皮任由他動作。她沒病,只是今天在朝堂上見識到了群臣辯論,覺得長了見識,同時心裏也頗為激動,不是因為她負責賦稅之事,而是因為晉老。

只有混到晉老這種地位,才能做到我雖然沒實權,但我罵你,你不爽卻還不能直白的罵回來,哪怕是左相太女,見面也要給她三分顏面。

若是她做了丞相,幾十年後交出去手中實權,是否也能像晉老一樣?

阿阮喜歡清淨安穩,魏憫老了之後不打算留在京中這個漩渦風暴裏如何攪弄朝局,只盼望将來帶他回去養老能夠善終。

魏憫擡手虛攥了攥手指,看看空空如也的掌心,垂眸若有所思。

阿阮眉頭緊皺,神色擔憂的握住魏憫的手,薄唇微抿,側身而坐,将她的視線挪到自己手指上,“問”道:

——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還是朝上出了什麽事?

阿阮想起上次貶谪的事兒,抿唇又“道”:

——不管如何,我都陪着妻主。

說完湊過去,攀着魏憫肩膀,仰頭在她眉心處輕輕印下一吻,親完溫順的滑下來倚在她懷裏,摟着她的腰。

魏憫一怔,随後笑着将阿阮抱在懷裏,低頭親了下他的頭發,說道:“阿阮別擔心,我沒事。你妻主這次不是被貶,而是要升官了,到時候給你掙個一品夫郎當當,如何?”

阿阮笑,聽妻主說沒事,這才放心,至于她說的一品夫郎,倒是不甚在意。

魏憫手中把玩着阿阮柔若無骨的手指,說道:“最多兩三年,妻主就給你換個大院子,劃出來一塊地修成蓮池給你養蓮藕,養肥鯉魚,想養多少咱就養多少。”

等賦稅之事結束後,她就不再是個小小的正四品大理寺卿了,她的阿阮也不用住在這個二進的院子裏,連想養個蓮藕都有要考慮池子太大占地方。

其實阿阮就是閑來無事“提”了那麽一句,說夏日的蓮子粥好吃,就被魏憫記住了,以為他是想養蓮藕。

阿阮見妻主升官後什麽都不想,就惦記着換院子給自己養池蓮花,心底溢出絲絲縷縷的甜意,眼裏染上笑,歪着身子倚在她懷裏,用小拇指搔她掌心,仰頭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阿阮的手已經不再是三年前的粗糙幹澀布滿老繭了,而是被魏憫養的白.嫩細膩的很,絲毫看不出來他曾經做過苦活,反而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手。

莫說手,連身上這層皮肉也是白皙水嫩有光澤,而不是以前那般蒼白幹燥。

這些都是這幾年妻主悉心給他一點點養出來的,她對于成果自然也是愛不釋手。

阿阮被魏憫撓着癢癢肉仰躺在軟榻上,扭曲身體眼裏笑出淚水,卻不認輸。

直到魏憫揚手作勢要掀他衣擺,阿阮這才一骨碌爬起來求饒,複又被她擡手按倒下去……

……

事後阿阮躺在魏憫懷裏,手指将她的頭發與自己的發絲相纏,看着纏在一起分不出彼此的頭發,心底滿滿脹脹的。

和妻主成親已經四年有餘,日子過得是一天比一天好,他也越來越愛面前的這個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魏憫:哎呦,這措不及防的表白(挑眉壞笑)

阿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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