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1

Chapter1

（一）

花店的位置很好，不愧是一月兩萬八的地界兒。

今天情人節，但我不想看情侶們一邊沖我撒狗糧一邊讓我包花，索性在門口擺了個木桶，一支的三支的九十九支的都有，一朵兩塊，自行付款。

我躲在裏間畫畫，透過花窗玻璃我能看到兩個人拿着花離開的影子，同時也聽到了我手機聲音開到最大的一聲收錢到賬兩元。

但我越聽越不爽。

“今天關門，來接我。”

我給姜舒臣發了一條消息，但他顯然沒看見，哦，也可能是不想回我。憑什麽有人情人節還要加班？媽的，他就是不想跟我過節。

放以前我是絕對不敢這麽跟他說話的，他會揍我，時至今日，他對我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有沒有一點做情人的自覺。

還真沒有。

情人也是要哄的，反而愛人不需要，我是說，如果兩個人戀愛結婚，即使因為其中一方做了錯事要分手離婚，也會有諸多因素需要考量，但情人就不一樣，情人之間的情感聯系更多建立在金錢的基礎上。我不要車不要房，甚至連個包兒都不要，他憑什麽這麽打發我。

當然，如果他願意和我結婚的話，那他就不需要哄我了，我可以自己哄我自己。

我把想法如實說了，我發消息的時候喜歡幾個字幾個字的發，就這麽一句話的意思，我發了十幾條消息，我在跟他撒嬌。

他終于回了我一句。

“在開會，投屏。”

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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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

是我店裏的小姑娘，我殘廢不方便，發了一條招聘信息，她大學畢業沒工作，本來是在我這兒兼職的，後來發現我給的錢實在太多了，就留在這兒一直幹了，這是她的原話。

她本來是叫我老板的，但我又想了一下，房租和養花的錢都是姜舒臣出的，他是老板，所以我就是老板娘，我讓她這麽叫的，雖然姜舒臣每次聽到都會罵我，但我看得出來，他還挺高興的。

“你又把花放門口了？你就不怕有人不付錢啊？老板有錢也不能讓你這麽糟蹋。”她一邊數落我一邊把這寫着“兩元一支自行付款”的牌子拿走，自己放下背包在店裏忙活。

花是我自己種的。

我愛種花，原來是喜歡跳舞的，後來腿廢了就不跳了，我太閑了，姜舒臣經常加班，我一個人沒意思，就開了一家花店，把棚子裏的玫瑰全摘走去賣。

我的店裏只賣玫瑰，這個地界兒這個租金，我知道這樣可能會賠本，但我不在意，反正不是我的錢。

不怕花丢，我認為沒有人會糟蹋玫瑰，她是愛情的象征，如果有，那玫瑰也可以是我送給他們的禮物，那是姜舒臣跟我一起種的，他們拿了我的花，就得知道姜舒臣有多愛我。

事實上市面上大多玫瑰都是月季，月季花朵大，刺和葉少，更加漂亮易處理，可我偏愛玫瑰堅硬細密的刺，花朵的作用不僅是美麗，我堅信如此。

我放下畫筆推着輪子開門出去，唐小姐顯然又是一副要數落我的模樣，她總是格外愛惜這些花——好吧，也可能是愛惜錢，但無所謂，這是我和她的相同之處，所以我們才能共同經營這家花店。

“這怎麽賣？”姜舒臣穿着一身西裝站在門口，捧着一大束玫瑰，那是我親手包的，有九十九朵。

唐小姐顯然認出了老板，“真愛無價，先生。”

姜舒臣笑了，捧着蹲在我面前和我平視，“情人節快樂。”

他從來沒這麽認真的送過我花，問題還是我的花，什麽情人節快樂，就不會說句“我愛你”？明顯我更想聽他說愛我，我的快樂完全建立在他的愛上。

“你快給我放回去，一會有人買了，別耽誤我賺錢。”我罵他，如果他可以重新組織語言，那麽我會立刻原諒他。

他把玫瑰花放我腿上，站起來退出兩步遠，欺負我沒他靈活。

我傻逼一樣抱着一大捧玫瑰花，怎麽也不是，只好僵硬地轉移話題，“不是開會？這麽快出來了。”

姜舒臣晃着手機，明明穿着高定西裝，卻像個地痞流氓：“你的消息出現在了投影屏上，大家都在勸我回家陪老婆，免得我老婆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想想我說什麽了。

好吧，是挺惡心的。

我們要去約會了。

唐小姐也被我趕去過節了，她其實是想留在店裏工作的，雖然我一樣的給她發工資，她還是選擇留下看店，可能是因為他沒有男朋友吧。

（二）

姜舒臣屈尊降貴推着我進商場，所有人像我投來了異樣的眼光，我大概能猜出來他們的意思，無非是可憐我小小年紀雙腿殘疾。

姜舒臣給自己買了兩條領帶，三套衣服，說是過兩天晚會要穿的，還有兩身喜歡，就一起帶着了。

我很不爽，指了指旁邊展示櫃裏的包，“我想要這個。”

姜舒臣看了我一眼，勾了勾唇，貼近我小聲說：“太貴，我錢都歸你嫂子管着，支出太多被她查到怎麽辦？”

我翻了個白眼。

他總是和我開這樣的玩笑，可他不知道我特別讨厭這個玩笑，我玩不起，我不接受他有除了我以外的伴侶這件事，情人也不行，否則我會再次做出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

我要鬧了。

到櫃臺結賬的時候，我坐直身體，仰着頭問大聲地問姜舒臣：“老公，你帶我出來逛街，不會被嫂子發現吧？”

櫃姐拿着我剛剛挑選中的包，結賬的手停住了。

姜舒臣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一聲，靠在櫃臺上看着我，我不肯罷休，“你到底什麽時候離婚啊？我為了你未婚妻也不要了，說好的今年，一拖再拖，今年過年還去嫂子娘家吃了飯，你到底打不打算要我啊？”

姜舒臣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輕輕拍了我肩膀一下，讓我提好東西，推着我出了店門，往樓下走去。

（三）

“你怎麽這樣？你不許笑了，我在跟你說認真的，你到底有沒有的情人？”

我說到一半要哭了。

情緒一激動就哭，我煩死我自己這一點了。

姜舒臣聽我說了一半沒動靜了，就回頭看了一眼，我癟着嘴，努力忍着不哭，鼻子都憋的難受，我感覺到他在看我，所以又把身體往外側了側，可惜我腿不行，不然我就把鞋踩在他的座椅上，把自己抱起來哭。

“你又要哭了。”

我聽到他輕輕嘆了口氣，他沒來安慰我，一句話都沒說，把車開進了車庫裏。

姜舒臣下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我沒反應過來，讓他看到了我紅着眼眶的樣子。

“我的花要哭了。”姜舒臣把我抱到輪椅上，推着我去棚裏看花。

我還在生氣，“那是我的花。”

我雖然說着，還是去棚裏看過了那些玫瑰。

明明好好的，沒有枯。

“沒有哭？”他看着我的臉。

我反應過來後打了他一下，眼眶又濕了。

“我不進去，我不喜歡嫂子。”臨到進門，我悶悶地說。

事實上我坐在輪椅上，他想把我推進去，或者扛進去，我都沒有反抗的餘地。

可我知道他，他只會蹲下來，跟我商量着，比如為什麽不想進屋，怎麽樣才能乖乖進去。

我猜對了。

“我不喜歡嫂子，也不想吃她做的飯。”我重複道。

他皺了皺眉，二話不說把我扛了進去。

完了完了他對我已經連這個耐心都沒有了。

我被他丢到沙發上，一個勁兒地作妖，“我不吃嫂子做的飯，你放我出去，你倆好好的過節，我不打擾你們。”

姜舒臣從廚房端了杯水出來，我還在說，他就把枕頭扔到我身上，他是真的生氣了。

“沒完了？還要不要去吃飯？”

他把我拎起來，扔到還在門口擺着的輪椅上，然後再把我抱上車，收掉輪椅，自己再繞到駕駛位去。

好麻煩。

（四）

他帶我去吃飯了，提早訂好的包廂，還有小提琴演奏和一屋子的玫瑰花。

我眼睛都看直了，太他媽浪漫了。

他拉開椅子坐下，撐着下巴看我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擺擺手讓別人都出去。

我動着輪椅上的輪子去到他面前，擡頭親了他一口。

“滿意了沒？”他捏着我的下巴問。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滿意滿意。”

我們吃了大餐，比起牛排我更愛吃那道牛肉焗面包，我一個人把一盤子都吃了，一個都沒給他留。

他罵我沒出息。

我今天很高興，所以不打算反駁他。

吃完飯，我下意識——但不合時宜地說了一句：“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要被嫂子發現了。”

我看到他的眼神立刻陰沉下來，我反應過來及時道了歉，可還是被他啃了。

（五）

姜舒臣把我送回被窩裏，又穿上衣服準備去上班。

他不可以曠工一整天。

“陳教授的老師，他幫我聯系好了，下個月你跟我去看病。”他說。

“什麽？”

他看着我沒說話。

我反應過來了。

他簡直比我還愛惜我這雙腿。

“我不去。”我說。

“你聽話。”他皺了皺眉頭。

我不抗拒去醫院，對我而言治好與否都無所謂，我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但他顯然還沒有，我可以去，但我看不慣他這副樣子。

永遠活在過去是一種悲哀。

我可以，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