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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李先春, 還是在他的中式庭院。
許柏夏提前等候在會館門口,李先春的助理是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穿着得體的職業裝, 見到她之後露出标準的微笑, “許小姐,請進。”
“早上好, 楊助。”
“先生剛用過早飯,在涼亭裏喂魚,您先去茶室等候。”楊助理引進。
許柏夏跟在她身後。
李先春的這間庭院就是他們上次的拍攝地,許柏夏對裏面結構有一定了解。她無心欣賞夏季茂盛的景觀,神色十分嚴謹, 手心裏沁了薄汗。
庭院深深, 許柏夏不知走了幾處回廊, 才終于窺見茶室的影子。
楊助理手朝裏揚,“請。”
許柏夏越過她進去,李宅的傭人早就泡好了茶, 水是溫的, 适合入口。
楊助随即去請李先春。
許柏夏握着溫熱的杯盞,眼前是一扇菱形的窗戶, 中式的窗戶多框景,這扇也是。翠綠的枝葉繁茂的延展着,擡眸看去便是滿眼的青翠。
崔笠适時發來信息:[見到李老了嗎?]
許柏夏緩和了緊張的心情, 低頭回複:[還沒到約定時間。]
崔笠:[好。]
她還發了加油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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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柏夏深呼吸, 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她站起來, 入門處,李先春穿着白色唐裝走了進來, 精神抖擻,眼神卻嚴肅,無形裏産生威壓。
“李老。”許柏夏道。
“別客氣,坐。”李先春手裏盤着文玩核桃,拉開她對面的椅子,落座。
許柏夏等他坐下。
楊助理給他倒了杯水,還續上了許柏夏杯盞裏的,她回神,“謝謝。”
李先春揮手:“你先出去。”
“是。”
楊助退後幾步,轉身離開。
許柏夏正襟危坐,道明彼此都知的來意,“李老,結果已經出來了。”
“您的半塊和南城博物院裏的半塊确是同一塊,我這次來是想跟您談談,是否願意割愛将玉讓出。”她不拐彎抹角,笑容溫和得體。
“許小姐之前說過在商言商。”李先春的眼有些渾濁,但威嚴不減,文玩核桃的脈絡撞擊聲打破了靜谧,“這半塊玉得來不易,你買得起嗎?”
半塊龍紋玉是拍賣所得,起拍價并不高,只有150萬,但随着競拍者的加入,價格一路上漲,最終李先春一錘定音,2000萬收入囊中。
“您願意多少割愛?”
“我并不打算賣給你。”李先春笑,皺紋爬上了臉,“我只想知道它們是不是一對。”
“……”
“以往同我做生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你初出茅廬的小姑娘也敢來和我商談。”
許柏夏的經驗閱歷自是不能同他比,她來之前想過李先春會不同意,沉默幾秒,她彎唇笑,“李老,華揚科技CEO的太太有資格和您談嗎?”
“華揚?”
李先春盤核桃的動作停住。
“我家先生與您在拍賣會上見過幾面,您還記得嗎?”許柏夏迎着他審視的目光。
“你先生是賀随?”他問。
許柏夏承認自己有賭得成分,事實證明,她賭對了,“正是。”
李先春對她的話半信半不信,華揚并未爆出賀随結婚了,但她一個小姑娘沒必要撒這樣的謊。許柏夏拿出手機,在通訊錄找到賀随。
“您不信,我現場聯系。”
她的指腹懸在號碼上面,緩緩落下,即将撥過去時,李先春制止了她。
“不必。”
許柏夏沒真想打,撤回了手。
李先春審視的目光繼續打量,許柏夏坦然面對,僵持了至少十幾秒。
“三天內給你答複。”
許柏夏按捺住雀躍的心,“靜候佳音。”
-
從李公館裏出來,許柏夏腿軟了軟。
崔笠掐着點打來電話,她模棱兩可得回複,這答案也在崔笠意料之中。
“我們要從長計議。”
“嗯。”
許柏夏在日光裏等了等,周海藍給她派的司機将車開了過來,她上車。
崔笠問:“什麽時候回來?”
許柏夏思索了幾秒,“崔老師,我要先回趟南城。”
崔笠不多問,結束通話後,許柏夏看着窗外的綠色發了十幾秒的呆,随即訂了回南城的機票。周海藍見她匆忙,滿臉心疼,“你身體吃不消。”
“沒事。”
她收拾好行李,“我先走了。”
許柏夏匆匆來匆匆去,只在新加坡待了一天,周海藍海還沒機會和她多說話。縱然舍不得,還是将她送到機場,臨行前握了握她的手。
“一路順風。”
許柏夏也不知怎地,眼睛紅了瞬。
她抽出手,視線偏向別處,“嗯,您回吧。”
周海藍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抹了抹眼角的淚,多年前,她遠赴新加坡時,許柏夏被周海耀抱在懷裏,幾歲的小娃娃不懂離別的苦。
許柏夏回頭已經看不見周海藍了,她輕嘆,望向對面的玻璃窗,飛機絡繹不絕。距離她的航班起飛還有一個小時,她前往VIP廳內休息。
等候的空間,她找了賀随。
許柏夏:[剛剛借了你的勢,跟你知會聲。]
她以為賀随不會很快回,結果兩分鐘後就得到回複,[借了我什麽勢?]
[用你當了談判的籌碼。]
賀随那邊直接電話撥了過來,許柏夏心虛地接通,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你去找李先春了。”他篤定道。
“嗯。”
賀随沉默。
許柏夏感覺隔着手機都能感覺他不高興,忙道:“我前天接到的通知,事發突然,我來不及跟你說,就自己過來了。兩小前剛結束了談判。”
“前天。”賀随捕捉到重點,“你昨天早上跟我聊天時,人在新加坡。”
許柏夏弱了音:“嗯。”
又慢吞吞地補了句,“我媽來接我的。”
賀随在她放低地語氣的說不了重話,他捏了捏眉心,“什麽時候回國?”
“一個小時後。”
賀随閉了閉眼,去時不通知,回來才說。
許柏夏在他的沉默裏,頗有些讨好的意味,“飛南城。”
南城這兩個字澆滅了賀随心裏的煩躁,窗外的日光正盛,他眉心舒展。
“落地時間,我去接你。”
許柏夏把航班號發過去,接着說她和李先春的商談,“李老只是借我證明那兩塊玉是一對,并不想賣給我。我沒辦法,就用了賀太太的身份,之後,他說三天內給我答複。”
“你不會怪我吧。”
畢竟無端的用了他的名聲。
“不會。”
賀随薄唇勾起:“我的勢,賀太太随便借。”
許柏夏唇瓣抿着笑,賀随那邊傳來助理的聲音,“你先忙,我休憩會。”
“嗯。”
賀随等她挂斷,接過錢越遞來的文件,“訂一張明天晚上去新加坡的機票。”
這不在他的行程裏。
錢越遲疑,“那後天上午的會?”
“你替我開。”
錢越:“……好。”
兩次前往新加坡,難道有新項目?
他怎麽不知道。
-
許柏夏上了賀随的車,就靠着椅背睡了。
抵達禦龍灣時,是賀随把她抱上去的,許柏夏迷迷糊糊地蹭他的頸。
賀随滾了滾喉結。
狄姨抱着兩小只回寵物屋的時候,聽到細微開門聲,她望向門的方向,不多時,看到賀随抱着許柏夏進來,驚了瞬,“太太不是出差了嗎!”
許柏夏被吵得皺眉。
賀随擰眉,狄姨壓低了音,“怎麽回來了?”
黑白兩只團子看到他們,熱情的喵着,賀随直接把許柏夏抱進了主卧。
許柏夏陷入柔軟的被裏,睡眠漸深。
賀随拂開她臉上貼着的一縷烏發,輕捏了捏那軟臉,彎腰親吻額頭。
“好好睡。”
他緩步出去關上了門。
許柏夏睡得很沉,直到耳邊傳來嗡嗡聲才悠悠轉醒,手機落在不遠處。
她探出手拿過。
周海藍問她有沒有到。
許柏夏蹙着眉頭坐了起來,意識到自己在禦龍灣,但沒有賀随的氣息。
她先回了周海藍。
随即掀開被下床,房門外也很安靜,兩小只這會應該已經睡着了。
許柏夏面向書房,目光越過書房門落在另一間房門上,它的位置相對較偏,她從未進去過。她定定看了會,鬼使神差走了過去,握住門把向下壓,奇怪地是門沒鎖,開了條縫。驀然腳邊來了團毛茸茸,吓了她一跳,松了門把向下看時,一團黑影突然鑽進了門縫。
“……!”
許柏夏來不及喊它。
房間黑漆漆的,小黑團子像是撞到了什麽,叫聲凄慘了些。
許柏夏一下推開門,摸索到了燈。
眼前一室明亮,她反射性地閉了閉眼,适應光亮後低頭去找小黑團子。
視線猛然頓住。
她愣怔看着落在眼前的東西,好像是……她的照片?
靠近裏側的那面牆上分明是她的照片,許柏夏敏銳地察覺是根據年齡來排布的,從她紮着馬尾穿着南城一中的校服。照片大多相同,他洗了很多張,許柏夏看到了跑步的自己,趴在桌上睡覺的自己。
畢業宴會上那張照片像是截下來的,她記得,這是全班大合照上面的。
最顯眼的是一張背影照。
許柏夏走近了些,背影照得背景很暗,是她和倪琳在路邊等車的背影。
他當時出來送她了?!
許柏夏當時只顧着難受,根本沒感覺到。
賀随口中她和趙俞青牽着手走在校園裏的照片她看到了,只拍了她的側臉。
新加坡飯店的照片。
她誤發給賀随的、她和聞斐亦的合照,賀随也截圖留存洗出來了。
……
許柏夏目不轉睛地看着那面牆,前方的桌上,鋪開了一張寫了墨筆的宣紙。
前程似錦,平安喜樂。
是她送給賀随的臨別祝福。
許柏夏久久沒發出聲音,哪怕小黑團子在腳邊打着轉叫,她也只盯着眼前。從開始就以為的各取所需,突然間有了別樣意味,這比他說去找過她的那聲告白還要令她驚訝,是她未曾踏入過的世界。
賀随怎麽會……
他怎麽能不知不覺地拍了她的照片,還專門放在一間房間,挂滿了牆。
她像是窺見了一抹黑暗。
說不驚慌是假的,許柏夏看得越深,後背的涼意就更甚,她愣怔往後退。
冷不丁地,撞上硬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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