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晉江首發

晉江首發

此時外面的沈映魚久久不見兩人出來, 遂走進去,見兩人似在笑着講什麽話。

“你們兩人在講什麽呢,都到飯點了, 還不出來。”她笑着問道。

蘇忱霁揚着狐貍般的潋滟眸,回應道:“就來, 我和采露說讓她說添一副碗筷,我将武寒也喚來。”

“啊, 是的, 差點忘記了, 這段時間多虧有他暗中保護我們。”沈映魚略有些懊惱地說着。

蘇忱霁上前立在她身邊, 扭過頭看着采露,含笑喚道:“采露?”

采露被這一喚猛地回神, 慌慌張張地跟上,腦子還沒有理清楚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除夕夜沒有雪, 但寒風依舊。

四人圍在爐子邊上, 吃了一頓熱乎乎的湯飯。

前幾年蘇忱霁都在外面考科舉,甚少在家中過節, 沈映魚已經很久沒有度過,這樣熱鬧的春節了。

雖然采露不知道為何突然沉默起來,又加了一個冷峻的劍客, 但幸好蘇忱霁搭話甚多,她說什麽都能接下話茬。

趁着除夕夜的氣氛, 沈映魚将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忱哥兒。”

“嗯?”蘇忱霁執着竹箸夾着一塊牛肉,正在鍋子中涮着,待到涮好後又放在沈映魚的面前, 淺笑晏晏地盯着她看。

許是唇上染了辣油,将身着的紅衣的少年越襯得唇紅齒白, 光是流眄挑眉皆帶着勾人的意味。

沈映魚教他這樣的眼神,和似從喉嚨顫出的聲線弄得有些心虛,不自在地別過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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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咳嗽一聲:“是這樣的,我細想了一下,現在沈府的房契在我的手上,空着也是空着,年後我就不随你去新府邸了。”

蘇忱霁手中的筷子交叉發出細微的聲響,很快就被鍋子裏翻騰的聲音掩蓋。

他垂下眼睫,似在專心瞧面前的杏鮑菇,倒也沒有什麽旁的情緒。

沈映魚見他是輕微颔首了,心中的緊張散去。

片刻他擡起頭,笑吟吟地觑着她,頭頂的燈燭将他如玉的臉分割在明暗中,唯有能瞧見的是上翹的嘴角,腔調依舊如常般柔和。

“那,我府上的事宜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管,您先幫我管一年半載可行?”他如此說道。

這也并非是難事,沈映魚點了點頭道:“自是沒有關系。”

“多謝。”他臉上笑意似越發明顯。

一旁的采露捧着碗悄然地觑過去,莫名打了寒顫,不自覺地往一旁的武寒身邊移動。

武寒瞥了一眼小丫頭的小動作,眉眼極淡,執起竹箸面無表情地夾了一塊藕。

主子是他見過最能忍的。

分明在盛都的那兒,頭面首飾都已經打造好了,卻能忍到至今。

小小年紀卻比他能忍。

武寒思此忍不住端起酒杯,暗地裏敬他。

冷淡的視線掠過,武寒的的手一頓,還沒有挨唇的酒杯塞進采露的手中,眼觀鼻,鼻觀心地吃着菜。

采露突然接過酒杯,茫然地擡頭看着他,見他滿眼冷淡,遲疑的将杯子裏面的酒喝下。

蘇忱霁收回視線,輕揚昳麗的眉眼,拿起一旁的青梅酒斟上一杯清酒,往前一推。

“那先預祝喬遷之喜?”

他并未說是誰的喬遷之喜,沈映魚只當是提前預祝她的。

雖不善飲酒,還是沒有駁他的面子,端過來小口呷着。

蘇忱霁觑着她小心翼翼的動作,臉上笑意更濃了,兀自也添一杯飲下。

沈映魚好不容易才喝完,對面的人飲完一杯,單手撐着下颌,唇角上翹,色澤又濃豔。

“多謝您這些年的照顧。”他又斟了一杯。

“呃。”沈映魚看着滿當當的酒有些猶豫。

她并不擅飲酒,上次飲酒的記憶猶在,這一杯她有些不敢端。

“是有什麽顧慮嗎?”他面含無辜,視線坦坦蕩蕩地巡睃在她臉上。

他這樣正常的态度,顯然是沒有将那日放在心上。

而且他也說過了,日後只論親情,若她連杯酒都不願喝,反倒顯得她有幾分扭捏。

她這樣想着手已經端過那杯酒,三兩下飲下,剛将杯子放下,旁邊的武寒突然開了口。

冷面的劍客放下手中的竹箸道:“敬夫人一杯。”

說完他利索地仰頭飲下,也不說敬什麽。

沈映魚無法只得拿過一旁的酒杯,飲下。

一杯倒還好,再飲下這杯,她開始有些發昏,但也不至于失去行為理智,暗自在心中說着不飲了。

好在後面也無人在敬酒,她也将酒杯擱下拿起竹箸,慢悠悠地吃着。

期間沈映魚眼神無意掃過去,只見對面的人垂眸唰着鍋子,刷好的肉都放在她面前的盤子裏。

頂上的燭火帶着柔柔的光輝,倏然在他的肩頭跳躍,卻沒有任何的溫情,如霜雪和高懸枝頭的月一樣清冷。

前世他好像比現在還要清冷,笑得也甚少,最多對着她時含着冷笑。

他現在雖依舊有些冷意在身,更多的卻是溫潤,待人也斯文有禮,像極了濁世裏又衣不染塵的仙人。

這樣的人理應該很多人愛慕,就如同前世一樣。

哪怕那些人知道他身邊有個聞燕嬌,卻還是一股腦地往他身上攀。

怎麽現在就沒有了呢?

沈映魚單手撐着下巴,盯着對面的人,眨了眨被鍋子熏出的水霧,心裏升起疑惑。

仔細想來這些年除了聞燕嬌,好像确實沒有別的女子在他身邊圍繞過。

自然也并非是想,他被團繞在溫柔鄉和脂粉中,而是擔憂他如前世一樣,伶仃一人。

不知是不是飲了些酒,所以她現在頭暈腦脹,突然就開口問了一句。

“忱哥兒,你年歲也不小了,別家的哥兒十五、六歲就定親,十七、八歲就成婚了,你什麽時候娶妻生子啊?”

沈映魚說完後,又接着晃頭道:“作坊裏的香兒今年十六,身邊都跟了個剛能行走的小子,粉雕玉琢,漂亮極了,你也趕快成親生個孩子給我帶帶。”

她是真的眼饞香兒身邊的那小子,肉肉嘟嘟的,捏起來十分趁手。

忱哥兒自小生得多好看,她是一路看過來的,忍不住在心中暗想,若是他有個如出一轍的孩子,那該是多麽的漂亮。

她這頭只管趁着酒意胡思亂想,而對面和旁邊的人,皆将頭都轉向了她。

武寒冷峻着臉看着明顯七分醉的人,又瞥看一眼燈下的人,心中默念。

估計忍不住了,再忍下去,這個暗衛就适合主子來當。

“阿娘平素這麽忙,還想着我的事,倒是辛苦您了。”

蘇忱霁擱下手中的竹箸,慢條斯理地取過旁邊早備好的濕帕子,疊成小塊按在被濺油的手背上。

沈映魚現在酒意上頭,哪聽得出他言語中,已經掩蓋不住的冷嘲熱諷。

“不辛苦,不辛苦,為娘的自然是萬般期盼,子女早日成家立業。”沈映魚擡着醉眼,露出比晚霞明豔的笑,霧霭霭的眸中盛着跳躍的燭火,又柔情又靈動。

這句話直将對面的人聽笑了。

她也聽不出這笑聲是什麽意思,繼續道:“其實燕嬌公主也還好,我不是沒有想過你娶她,但想仔細想了想,她太善妒了,而且殺心也重,身份又高貴,日後難免會壓你一頭,同這樣的人一起也壓抑。”

最開始在陳家村時,她對聞燕嬌好就是這個原因,因為當時聞燕嬌雖有驕縱,但好歹沒有偏執和殺心。

這次再相逢卻沒有小時候的靈動勁兒,三言兩語皆是對生的漠視,與前世如出一轍。

她希望忱哥兒配個娴淑溫柔的女子。

“那你覺得誰好?”蘇忱霁睨視她問道,臉上早已經沒有了笑,冷冰冰地端坐在面前,宛如霜花覆蓋的神佛雕像。

誰好?

這倒是問倒了她。

沈映魚垂下眼睑,苦苦地颦起眉,費力的在腦子搜尋。

一個熟悉面孔都沒有。

“沒想到……”

他聽着她苦惱的聲音,表情微松,開口想要溫聲回她,但她卻又慢悠悠地嘟嚷一句。

“不過之前你去盛都趕考,我早就給你打聽過了,秦淮河畔那樓裏有冰人,她們是做媒的,身上不少漂亮小姑娘的小像,改日我便幫你去掌掌眼。”

她越說着,越覺得此法可行。

武寒聽着這話又瞥向一旁,順帶默默将身邊因飲了那杯酒後,一直晃得東倒西歪的采露的耳和眼捂住。

手背的疼壓不住了,蘇忱霁索性丢棄濕帕子,彎着眼,将笑未笑道:“此事還多麻煩您費心了,這麽早就替我想好了。”

說罷他拿起擱在旁邊的青梅酒壺,滿滿當當地斟上一大杯推過去。

“這杯敬您。”

沈映魚掀開眸,巡睃在他臉上,“這事你同意了?”

蘇忱霁彎着眼,溫和地道:“此事本就旦憑長輩做主,最後給我瞧上一眼就成。”

就如同幼時那樣,又乖巧又聽話。

看來他是真的将那些心思摒棄了。

沈映魚的那顆心徹底放下了,臉上的笑意也明顯柔情得多。

沒有顧慮後,她高興之餘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清酒仰頭飲下。

片刻,沈映魚單手撐着搖晃的下巴,掩鬓斜斜地垂下,那雲髻峨峨、修眉聯娟的面容上,酒意更添了幾分,宛如海棠醉日。

他又往杯裏添滿了酒,本是自飲,還未端起來就被對面的人撈了過去。

他挑着眉乜她,并未阻止,反倒身旁武寒自覺地抱着,已經醉昏過去的采露不知跑去了哪裏。

前面斟的酒基本都到了她的肚中,她醉後以為是給自己的,一一都飲下。

又是倒酒的汩汩流水聲,她下意識一撈就喝下了。

“再喝可就要醉了。”他輕笑着說,并未有阻止之意。

沈映魚搖了搖頭,發現真的有些醉了,但又覺得沒有醉。

她認得面前的人。

“蘇、忱、旻……”她含糊不清地喚着,趴在桌上霧眼看對面的人。

“嗯?”蘇忱霁很少聽她連名帶姓地喚。

尤其是眼下帶着昏黃晦澀的氛圍,她從喉嚨發出去的聲音,像是黏在了一起,又沙又啞。

“蘇忱霁……”

她還在喚,和平素叫忱哥兒的腔調格外不同,但他卻不知道哪裏不同。

他只知道這樣的語氣,太容易勾起人的貪婪。

蘇忱霁垂下頭輕笑出聲,想岔了,他本就不是什麽善人。

他是貪心的狐貍,貪心的蛇,想要一口吃掉她。

“再喝幾杯罷。”他擡起頭,狐貍般的眼尾上揚,昳麗漂亮的臉上帶着一絲貪婪的狡色。

他伸出修長的手,在桌上尋了個幹淨的碗,将裏面的酒都倒幹淨,推過去,然後翹首以盼的靜靜等着。

沈映魚半阖着眼眸抱着碗,小口地喝着,碗和杯子相差甚遠,她怎麽喝都還有,像是喝不完的活泉水。

終于喝完了,她擡起清麗的小臉,不知道對着誰彎眼得意地笑着,似在對他挑釁般。

“真厲害,都喝完了。”他順着她的表情誇贊。

沈映魚滿意地輕哼着,困意來襲,忍不住柔柔地倒在上面閉眼小憩。

但天寒露重,冷風吹進了骨子。

她忍不住抱着手臂瑟瑟地抖着,無意識嚷着醉話:“好冷,回屋……”

“好,回。”

修長的手穿過她的手肘,将她騰空抱起。

失重感教她忍不住驚呼一聲,下一秒手輕揮,揪着柔軟的物什勉強止住慌亂。

被她抓散抹額系帶的人微微往後仰,幾縷碎發散落下來,掃得臉龐微癢。

他一頓,遂低頭在她額上滾過一遭,又被推開了。

“別鬧我。”她不滿地嘟嚷着,臉也被蹭癢了,轉頭埋進他的胸口輕蹭。

“啊…”他被蹭得發燙,聲音低迷地喘着,“映娘在主動蹭我?”

像一只黏人的貍兒。

沈映魚聽不見,不知道含糊嘟嚷什麽話。

“真舒服。”有人輕聲地湊在她的耳畔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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