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缪以秋原本以為缪裘卓一直陪着她是說着玩的,結果發現他真打算做二十四孝老爹,還好聲好氣的勸季岚回去好好休息,只不過他們說着話越走越遠,漸漸的聽不清。肯定是在說肉麻的話,她扁着嘴不負責任的想。

缪裘卓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吵到根本聽不見的女兒一樣:“這段時間,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你的身上,以秋也一直是是在照顧,我先送你回去,再回來守夜,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季岚卻拒絕道:“不用,你回單位吧,我守着就好了。”

這大晚上的把人往單位趕,言下之意不用說缪裘卓都明白,他面對着妻子良久後才問道:“我說過會好好照顧你們的,你是不是不再信我了。”

季岚沉默着不說話,缪裘卓也知道,兩人之間的問題不是解釋就能解決的。他繼續開口道:“就算不信我了,那你也要為自己的身體考慮考慮,以秋現在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你要是也倒下了,她該怎麽辦?”

季岚抿着嘴不說話,但是她最後還是同意了丈夫的意見,回去休息了。缪裘卓送她回家之後再回醫院,一進病房就看到女兒坐在床上專心致志的玩游戲。那游戲聲音外放,有時候一連串音效一同出現,聽去還挺爽,除此之外,還時不時的傳來‘太棒了,’、‘就差一點點了’、‘繼續努力’之類的語氣詞。

“玩什麽游戲呢?”缪裘卓把外套脫下來放在了牆邊的另外一張床上,理了理被子,今晚他就睡這裏了。

“俄羅斯方塊,”缪以秋也不擡頭,回道:“游戲機是一個護士姐姐送給我的。”

“最多在玩一會兒,等下眼睛該疼了,”缪裘卓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半了,問:“媽媽是讓你多晚睡覺的。”

缪以秋聽了眼睛轉了一下,按照季岚女士的習慣,晚上九點一定要看着她閉上眼睛。講道理,誰會睡這麽早?但是季岚女士心情抑郁,她不敢揪虎須,不過爸爸這裏嘛,還可以商量商量。于是她回答道:“十點。”

十點?缪裘卓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頓時對上了女兒假裝純良無辜的大眼睛,哦了一聲,義正言辭道:“那爸爸照顧你的時候早點睡,九點好了。”

缪以秋像是被針紮了的氣球一樣,簡直一句話都不想多說了。

缪裘卓忍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叫你九點睡這麽不開心?”

缪以秋悶悶的說道:“反正等一下還是要醒來的。”

缪裘卓一時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直到他聽到動靜快速起來打開燈的時候,才發現女兒正抓着病床邊上的欄杆把頭往上面撞。半個小時的人仰馬翻,眼見的一幕讓他不忍心看,可是他卻強忍着不轉開眼睛。說實話,他見過不少吸毒者毒瘾發作的樣子,每一次都能夠成為他人警鐘的存在,可是面前的人不是別人,是他的女兒。

這個時候缪裘卓才知道,每天這樣一次次的面對,到底在季岚還有女兒的心上,留下了多大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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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切恢複平靜之後醫生居然站在病房門口很樂觀的跟他說:“昨天毒瘾發作三次,今天也是三次,可是今天最後一次的時間間隔比昨天晚了整整四個小時。間隔越來越長,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走,很快就能完成第一步的生理脫毒,進行下一步的心理脫瘾。”

說罷後醫生臉上産生了一絲猶豫,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繼續說,但是這一絲猶豫很快被缪裘卓捕捉到了,只見他快速的問:“還有什麽問題嗎?”

醫生開口道:“前幾天缪警官不在的時候,有一件事我們都注意到了。”

“是什麽?”

“以秋之前每一次毒瘾發作,甚至平時沒有發作看到護士給她打吊針見到針管的時候,都會央求我們給她打針。”他看着缪裘卓堅毅的面孔說道:“你我都知道這個打針是什麽意思,這是來自于心理上的渴望。”

“可是這個星期起,不管是我、護士還是季岚女士,全部都沒有聽到過以秋提起過要打針。”缪裘卓痛苦萬分的眼神定住,他愣愣的看着醫生問道:“什麽?”

“其實我們也不确定她到底什麽時候不再提起要打針這幾個詞的,但是我堅定的說,至少這個星期一次都沒有。”醫生繼續道:“季岚女士傾向于這是戒毒成功的開始,但是缪警官,你是緝毒警,見到過的吸毒者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以秋的情況很特殊,我希望你能夠多加注意。”

缪裘卓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第二天一早,缪以秋打着哈欠坐了起來,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其實大家都知道,她一天幾乎又一半的時間是在昏昏欲睡的,她也不是真的還困,只是生理原因,睡覺也是身體修複的一部分。

護士推着醫療車走進來,見到她是坐着的就笑了:“我來的可真湊巧,”又道:“沒有吃東西吧。”

缪以秋搖搖頭:“沒有,水都沒有喝。”

護士剛拿起乳膠管,缪以秋已經把手伸了過去,快速的紮緊抽血,不到五秒鐘就抽了一管血,見她拿起了另外一個蓋子紅色的采血試管,小姑娘呆呆的問:“這個星期怎麽要抽兩管?”

而護士此刻已經完成拔下了針管,拿了一塊棉花給她按住,摸了摸小姑娘的臉,回道:“因為今天還要查另外幾個項目,不頻繁,一個月一次。”

而做這一切的時候,缪裘卓一直站在身邊,目光深邃的看着這一幕,護士離開了,又過了差不多一分鐘,只見缪以秋拿開按着針孔的棉花看了看,已經不流血了,便從床頭爬到了床尾,啪的一聲把棉花扔到了垃圾桶裏。

轉頭對着缪裘卓大聲道:“爸爸,我要喝豆漿,要甜的。”

缪裘卓被她中氣十足的聲音震了一下,好像這一個月來的痛苦都是在做夢一樣。暈乎乎的出去照着女兒的吩咐準備買早飯,因為女兒只說了一樣豆漿,其他都沒說,于是油條、煎餃、南瓜餅零零碎碎買了一大堆,量都不多,倒是很豐富。

買回來的時候才發現病床上的小桌子已經搭好了,缪裘卓把早飯放到桌子上,又把桌上的小碗用開水沖了沖,将豆漿到了進去,然後坐在缪以秋的對面,看着她自己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喝豆漿。

缪裘卓問:“燙不燙?”

缪以秋鼓着嘴吹着氣,喝的很慢:“有一點點燙。”

“要不要爸爸喂你?”

這次女兒将頭搖成了撥浪鼓:“不用不用,我自己會的。”然後怕他有所行動一般将桌上的早飯往爸爸面前推了推:“爸爸你也吃,等一下就冷了。”

缪裘卓拿起了一根油條咬了一口,嚼着問她:“那你昨晚怎麽要媽媽喂,是不是嫌棄爸爸了?”

缪以秋被缪先生說的話給震住了,還以為這輩子她爹變成緝毒警後會更加堅強剛毅呢,誰知道內心跟上輩子一模一樣,還是個偶爾會吃醋的小公舉。

缪以秋一點沒有誠意的安慰道:“怎麽會呢?爸爸你不要多想,我都十歲了,媽媽就是把我當孩子。”

搞得你不是孩子一樣,缪裘卓無語的看着她,過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告訴爸爸,昨天說的那句媽媽吃完河粉之後還要吃煎餃的話是誰告訴你的?爸爸就不多想。”缪裘卓已經從女兒的不鏽鋼碗上看到了季岚站在了門口,怎麽也要洗刷冤屈。他怎麽會說一個女士吃的多呢?就算覺得她吃得多,又怎麽會說出來呢?他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壞了,缪以秋瞪大了眼睛,啪的一聲捂住了嘴,但是打死都不能說這是上輩子的記憶啊,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發生過?福爾摩斯·以秋用心觀察,眼睛直直的看着對面的缪裘卓,最後什麽都沒看出來,只能擲地有聲的說道:“我做夢的時候夢到的,夢裏你告訴我的。”

缪裘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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