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當別人把情書塞到自己手裏時，趙念歌整個人都是懵的。她将手上的書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個遍，對着信封右下角的愛心搓了又搓。等到實在搓不掉時，趙念歌這才把信打開。她心跳如鼓，手也有些哆嗦。信上的內容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人約她放學後在後山上的小亭子見面。若是平常有人把她約上後山，趙念歌肯定以為那人是要給她一頓教訓，然而落款的“等你，my love”，怎麽看都不是要約架。

趙念歌費了好久才說服自己去後山看一看，信被她謹慎地藏在胸前用外套遮住。她一邊走回去一邊不斷在心裏确認：是情書，是情書對吧。可惜的是，她沒有看清給那個人的臉。是哪個班的呢？是他們班上的嗎？還是別班的？趙念歌希望是別班的，最好是。

“喲麻臉婆，又去操場逛啊？”

宋知跟他的狐朋狗友在走廊上靠着欄杆聊天，見趙念歌回來便朝她招呼，帶着一臉惡意的笑。自從文理分科分到這個班以後，他們就一直這麽叫她，因為她臉上長了很多痘痘，因為她的臉不好看，因為他們想找個人欺負。趙念歌沒什麽朋友，人又不愛說話，不到一個學期便成了他們欺負的對象。

趙念歌所在的高中很普通，普通到什麽人都有，魚龍混雜。市裏的重點高中都在往清北、985、211沖，而他們高中的沖刺目标是一本率破百分之三十。趙念歌的成績基本在及格線以下，偶爾能超一次。她在班上的排名不好不壞，存在感很低。但不知道為什麽，宋知他們就是盯上了她，像是沒有別的事幹一樣，專程來找她麻煩。這樣的麻煩從小學的時候就有，但趙念歌不是好學生，老師不會過多關注她，她也不敢跟家裏人說，所以一直都這麽忍着。好在這些人不會打她，只是嘴上說幾句而已。

見班花來了，宋知一行人連忙跑到她旁邊開始嘴甜地逗人。趙念歌聽着她銀鈴一般的笑容，突然間很羨慕，羨慕到嫉妒了。班花永遠都是他們班裏的前三，妥妥的一本生，現在正往211努力。班花長相好，成績好，人緣好，還擁有跟花兒一樣的名字。趙念歌回憶了一下，覺得自己簡直要嫉妒死了。但她沒有無聊到要去找人麻煩，真要跟班花範秋蘿過不去，先不說宋知那幫人真的會打死她，老班得第一個拿她開刀。更何況，班花人真的挺好的，好人應該有好報才對。

鐘銘跑完腿回來，累得氣喘籲籲。他拿起自己的水杯咕嘟咕嘟地往嘴裏灌水，看了一眼趴在課桌上睡覺的陳風聲，搖着頭啧起來。不得不說果然是老大，品味都和我們不一樣。陳風聲聽到動靜擡起頭，迷迷糊糊地問道：

“信送到了？”

“報告老大，送到了。”

“沒人看見吧？”

“放心，絕對沒人知道。”

“行。”

得了這麽一句，他趴回去又繼續睡了。

這一節是自習課，本該是趕作業的時候，趙念歌卻興奮得一個字也寫不了。她的臉紅得厲害，摸起來滾燙滾燙的，同桌還以為她發燒了，問她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好不容易等到放學，趙念歌沒有急着往後山走，她先去廁所照了照鏡子，把頭發都梳整齊後才滿意地停手。

陳風聲在亭子裏焦急地等着，他雖坐在亭子裏卻忍不住抖腳，像是緊張得厲害。後山上除了他沒別的人，他都讓跟班在山下守着，男的一律不許進來。陳風聲等了半天，他自己覺得是等了半天，以為不會有人來起身準備下山時，隐約看見一顆烏黑的頭，吓得他趕緊轉過身去收拾自己。他興奮得嘴上都是笑，卻在轉過身後立馬垮下了臉。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範秋蘿，而是臉紅得跟猴屁股一樣的趙念歌。而趙念歌跟他向來沒有交集，比不熟還不熟。陳風聲唯一有點印象的，是宋知好像叫過她麻子，還是麻臉婆來着，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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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風聲是有點惱羞成怒的，鐘銘送錯人也就算了，怎麽能送錯給她呢？他覺得自己是有多饑不擇食，才會讓他給趙念歌送情書！

“你來幹什麽？”

趙念歌頭也不敢擡，聲音也抖得厲害：

“不是你，你讓我來的嗎？還，還有這封情書，上面說你喜歡我，約我在這裏見面。”

她把保存得極好且沒有一絲折痕的信拿出來，然後鼓起勇氣擡頭看他。

好像是我們班的人。他，他居然喜歡我嗎？

“情書？給你？我會喜歡你？”

趙念歌紅着的臉一下子白了，手上的信也被人奪走撕了個粉碎。

“我是給班花的，你以為是給你嗎，好笑！诶醜八怪，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麽樣！”

趙念歌心中的幻想一瞬間塌了個粉碎，一路上她還在思考，自己要怎麽勸他好好學習，先不要考慮談戀愛的事，最好等到畢業以後，他們再在一起。她對這個不知姓名不知長相的匿名表白者做了很多設想，甚至還想到他們會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牽手，被人撞見後又彼此紅着臉松開。

但這一切不過是場烏龍，令人羞惱的烏龍。那很久不曾出現的怒火從心頭升起，越燒越旺。趙念歌用力地呼吸着，咬着牙讓他道歉。

“什麽？你再說一遍？”

“陳風聲，你給我道歉！”

“讓我向你道歉？做夢！”

他把手裏的碎紙揉成一團，轉身就走了。趙念歌沒有攔他，站在原地做深呼吸，把即将泌出的眼淚硬生生憋回去後，她對着遠去的背影放下狠話：

“那好，到時候可別後悔。”

這句狠話陳風聲自然是聽不到的，他已經飛蹬着下山了。跟班們都在邊上等着，見陳風聲一個人下來還有點好奇。

“怎麽老大，表白失敗了？”

“你踏馬送錯人了都不知道，蠢貨！”

鐘銘被他重重踹了一腳屁股，而後又揉着屁股肉讨好地湊過來。徐長生嘿嘿笑了兩下，問他要表白的人是誰。

“當然是範秋蘿啊，你們兩個白癡！”

“我就說按咱們老大的作風，表白的肯定是班花，你還不信！”

鐘銘委屈地扁着嘴。

“她們兩個剛好對着走，老大就随手一指又不說名字，我以為老大慧眼識珠，才——”

“慧眼識珠，你個球的慧眼識珠！怪不得你語文才考二十，真踏馬丢我的臉！”

“老大，那班花還表白不？”

“廢話！當然還要表白啊！”

陳風聲睨了徐長生一眼，覺得他的腦袋也跟鐘銘一樣不好使。晚自習時，陳風聲平生第一次找起了趙念歌的座位，看見人好好地在課桌上寫作業，啥事也沒有發生時，他才松一口氣。情書是要重新寫了，他奶奶的，這次他要當面把信交到人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