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懷玥怎麽能想到在這裏看到許之餘呢, 壓根沒任何準備。
他眼角烏青一塊,像是剛被揍,衣領被韓志勇揪着, 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孬種樣子。
想起就是這小子告訴韓志勇是祁天陽帶走了韓璞, 這會兒出現在這,莫非是來看戲?
懷玥把出來時随便找塊布包起來的骨頭往腰上一別, 別好後二話不說上前,徑直拽起他衣領提起來, 口吻極兇。
“你怎麽會在這?”
上來就被揪的許之餘:“……”
所以真的不能好好講話嗎!
“我們恰好碰到。”韓志勇年紀到底是大了,面對人高馬大的保镖雙拳難敵四手,在祁家受了很嚴重的傷,這會兒也是強撐。
他并不認識突如其來救自己的懷玥, 只知道看裝束裝備絕對是在社會新聞上馳騁風雲的熱心姐, 便強忍疼痛, 挺直脊背後主動解釋,态度非常友好,絲毫不過問裏面發生了什麽。
“我們一出來準備走,小秦同學想等你出來, 結果在發現他鬼鬼祟祟在這裏偷看, 幹脆把他抓起來了。”
“然後在這杵着?”懷玥依舊沒放人,語氣極差。
因為沒能直接砍死祁天陽, 她心裏正憋着一團火沒地燒,“我來救你們,是讓你們杵這裏當顯眼包找死嗎?”
有什麽好等,等完她事情可以當全部沒發生過嗎?真服帖夠夠, 碰上的正常人神經大條,不正常的人全員變态。
簡直沒個聰明貨!
哦除了幾個姑娘和書映風還算聰明, 懷玥撇撇嘴,總不能把他們當兵訓,說了兩句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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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別墅不遠處已有警笛聲漸停漸近,警察很快會過來,全擠在別墅外圍容易被發現,她讓大家盡快離開這裏再說。
也許是看出她情緒不好,一時間還真沒有人敢說一句不。
位于山霞路的禦湖別墅住宅區走一個街道就是商業區,懷玥還有事情和他們交代,正巧沒走,也不用隔天找時間去說,幹脆帶人往商業街去。
街附近有個小型的湖心公園,早上晨跑時常看見有人在那裏打太極,這個點估計沒什麽人。
等到了湖中心的亭子,确認四下無人,剛讓小季幫忙處理掉監控的懷玥準備打暈許之餘。
“等等。”
扶着韓璞的秦絲雨忽然出聲,眼神直勾勾盯住懷玥,她極力克制着內心湧上的驚喜,又因正主出現在眼前而産生出一種近鄉情怯感,語氣極緩,聽起來怯生生。
“欸,你們居然認識嗎?”
一個直播砍人的狠角色居然會認識許之餘,這未免太奇怪。
懷玥也不隐瞞,淡定點頭:“揍過。”
好言簡意赅又讓人牙酸的話,衆人沉默。
未幾,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面面相看竟然都覺得這理由該死的無懈可擊。
反到是許之餘惱羞成怒掙紮起來,他喉嚨裏發出一陣一陣傷獸般的低吼:“你放開我!”
“你做什麽春秋大夢。”懷玥看他很不爽,威脅般緊緊指尖。
旋即,她騰手捏住他下颚,冷笑:“上回受的傷已經好了?這麽能蹦跶,怎麽到處都有你?是不是上次我打的不夠重?”
不夠重?!許之餘瞪大眼,憤怒不已地朝懷玥瞪來:“你上次差點把我……”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頓住,視線死死定在她鏡片和面罩交接處的一抹血跡,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仔細看的話,能看到黑色面罩和耳朵處也有噴濺狀的鮮紅,混在黑色裏浸透得更深。
很明顯,這種狀态的痕跡來自于別人。
換句話來說,她剁了某個人,血噴濺出來了。
許之餘是在新聞裏認出被人稱為女戰士、熱心姐的通緝罪犯就是上次欺負自己的人,能在班級裏大言不慚講她是無視法規秩序的犯罪者,當她面……他果斷閉嘴,低頭裝死。
見狀,沉浸在終于見到猛人的喜悅中的韓璞突然大聲嚷嚷:“就是這幅茶樣!太茶了這混蛋!”
此事韓志勇也有話說。
他想起當日去學校詢問被輕飄飄打發走後,許之餘就這麽嗫嗫嚅嚅走上來,然後怯怯說:“叔叔,我見過韓同學,他被一個家裏很有錢的人帶走了呢。”
這話一聽,韓璞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也是這麽跟我說秦絲雨被帶走的。”
韓璞本來就只是對秦絲雨有好感,還沒深刻到會去表白,平時上課下課打籃球三條線,壓根注意不到什麽校園八卦,是許之餘主動找上來扭扭捏捏說看見人被抓走了,于是他屁颠屁颠去英雄救美,沒想到差點跌入狼窩。
“就……”韓璞氣不順,幹脆直接模仿給大家看,掐着嗓子夾道:“韓~璞~同~學~秦同學被王岩拽走了,我擔心她有事,你要不要去看看?”
懷玥:“嘔。”
了解,所以許之餘果然是來看戲的吧。
死綠茶太厲害了,極善于暗中觀察,無形之中把人玩得團團轉,無聲無息想把人搞死!
她冷笑看向許之餘:“你小子聰明啊,知道那幫人不是好人,借刀殺人玩得真溜。”
計劃被戳穿,許之餘臉上頓時露出兇狠的表情,兇惡地瞪着所有人:“不行嗎?!韓璞就該死!我就是故意叫他去的學生會!他欺負我我不能還回去嗎!”
他年紀還小,為什麽所有人都要欺負他?為什麽沒有人願意讓讓他?齊河要欺負他,陶勇要欺負他,退避三舍重讀大一又有韓璞欺負他!
許之餘受夠了,尖叫着咆哮出內心深處最本真的憤恨:“明明是他踩我,我只是匿名說他壞話而已,他就找我麻煩,要不是秦絲雨幫我據理力争,我肯定已經被他打死了!”
“我是知道他們不是好人。”氣急攻心下,他臉上突然冒出一股猙獰且不符合年紀的邪笑,沖韓璞得意洋洋笑起來。
“我看過他們幹壞事,我也明白他們最讨厭被人挑釁,故意讓你去就是知道你這莽貨會找死,果然你被帶走了。故意和你爸說,也是想讓你爸跟你一起死。”
許之餘覺得韓璞這種憨貨根本不配擁有韓志勇如此關懷,欺負他的人都得死。
韓璞臉一黑:“你個歹毒貨,當時不小心踩到你我都道歉了。明明是你匿名發謠言!內心龌龊的人看什麽都龌龊,該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第一次真正看到許之餘的面目,秦絲雨非常吃驚,可仔細一合計,好似許之餘也是這麽對自己說話。
上回被韓璞追着質問後,他就茶兮兮說自己什麽也沒做,扮演者無助可憐的受害者,訴說過往有多不容易。
思及此,秦絲雨越覺得自己笨,當即狠狠翻了個白眼:“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許之餘不服氣:“我怎麽了?你又是什麽好東西,除了我沒人跟你玩。我只是發過誓從那天以後,絕對不會讓人再欺負我而已。”
他看向懷玥,語氣惡劣中帶着痛快:“還有你也別想動我,我還……”
話茬戛然而止,随着撲通一聲,許之餘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整個人直接從欄杆處翻下去,倒栽蔥一樣被倒拽摁入了湖中。
懷玥根本忍不住不出手,面對賤人她的耐心向來有限。
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中,她才把差點淹死的人重新拽上來。
趁他拼命咳嗽時,懷玥心平氣和替他說完接下去的話:“你還有把柄是嗎?”
郵輪那日,他看到的東西不止之前單單說的那樣。
因為很重要,所以他暫避鋒芒讀大一。
因為很重要,所以不可能在第一次就告訴她。
因為很重要,所以牢牢捏在手裏等待最佳時機放出去。
許之餘心機可比看似讨人厭的秦絲雨深多了,他太懂的如何利用外界來保護自己,什麽時候他會用把柄呢?
大概就是假如他被四人發現他計謀,覺得危險的時候。
不打算當面審訊,懷玥不高興等他有任何反應,再次将他掀入湖中。
過了一分鐘重新把人提起來,她冷冰冰看着渾身濕漉漉發抖的人,停頓兩秒,幹脆利落一拳把他幹暈。
在他暈過去前,她毫不留情下達宣言:“接下來一段時間,在我問出來真相前,你也嘗嘗被鐵鏈牽着的滋味吧。”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才是她的行為處事标準。
臭東西自以為全天下抛棄他,用惡毒心态對待所有人,他可以壞、可以狠,但絕不能對一個無辜且立有赫赫戰功的老兵下手。
懷玥恨極這群視人命如草芥的壞種。
五人組及家人固然壞,某種意義上其實壞得光明正大,仗着身份地位高高在上稱王,而許之餘就是天生惡種,壞心眼全藏起來了。
稍微好點的齊河的确算不上純粹好人,因為一件小事霸淩他,但更可惡的是許之餘自己,正面有效的解決方法多了去了,他非背地使壞,以至于事情越來越不可收拾。
況且韓璞是最無辜的,莽撞質問過一次,他就這般記恨,由此可見本身內心自卑深重,陰毒萬分。
懷玥最煩這種人,嘟嘟囔囔罵:“你當你是安小鳥,小小年紀演什麽甄嬛傳,放宮裏都只能當太監!”
這輩子也就配【死不足惜】四個字了。
一晚上火氣洶湧得不行,簡直跟火山噴發一樣,懷玥面無表情直起身,不再耽擱時間,直接把他扛在肩膀上。
在走之前,她叮囑韓志勇:“帶你兒子退學,找個公立大學重新讀,我不希望再在鎏金看到你們。”
秦絲雨還有話想說:“我有一份……”
懷玥停住腳步,轉頭對上她的眼:“你以為東西沒被處理嗎?”
秦絲雨一怔:“你知道?”
何止知道,懷玥還知道曾國輝妻子女兒今晚已經坐上了出國的飛機,家裏一場火燒了幹淨,什麽u盤備份恐怕早就成了灰燼。
事情是她剛追着卞煙回禦湖別墅時,盯梢的專案組發現陳欣在小區出沒,随即大火燒起。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一切事對江璟下達命令的顧骁或者顧山河做的,他們必須确保沒有人知道那件事。
懷玥:“不用再說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暫時算了,總之先離開鎏金。”
“為什麽算了?”韓璞有點不太敢正眼看懷玥,先說熱情洋溢叫了一聲姐,然後試圖争取,“可他們綁架我們,難道不能報警嗎。”
韓志勇罵罵咧咧一掌拍上他頭:“你以為我沒報嗎?問什麽問題蠢貨!”
到底是執行過任務的老兵,韓志勇很清楚這件事不管正義與否、合法與否,都與他們普通人無關,他深深看了眼在月色中料峭如山的高挑身形,心中充滿了感慨。
“你很勇敢,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們不知道會怎麽樣。”他對懷玥說。
敢于一人與權貴抗争,挑起戰争的頭,只為了揭露真相,旁人來看飒爽無邊,誰又知道她背地裏受過多少苦,或者有沒有中過刀和槍呢?
這讓他想起了當年被派去鎮守邊界的日子,那段艱難日子對他來說很難忘。
也許很多人不理解也不懂為什麽要沒日沒夜守着偌大的邊境線,為什麽翻山越嶺巡視有無可疑人員入境,為什麽烈日當空下對每一輛過往車輛進行排查,為什麽不能回家都要堅守崗位,只有他們流下的汗水知道,他們是堅定在守衛祖國山河不被任何罪惡侵擾。
人們誇贊他們是堅毅正義的防固線,歌頌他們偉大的功績,韓志勇卻清楚那只是職責,身為軍人就不該向罪惡退避一分一毫,堅守陣地便是心之所向。
韓志勇有些累了,還是努力牽起一個笑:“而你和我沒區別,你也是堅守陣地勇敢的人。”
法律解決不了的事,有人敢豁出去向罪惡揮出鋒利的劍,就是一條堅毅正義的防固線。
這條線衡量着公平公正這塊天平,它不會塌,它欣欣向榮,永遠有人後來居上努力揚起旗幟。
“……”
面對他發自內心的稱贊,懷玥罕見的沉默了。
她其實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平日裏會虛榮會得意,但這個稱贊她不接。
“我不是。”
“勇敢的人已經死了,有的為了朋友甘願踏入陷阱,有的因為正義想法尋求幫助,還有的正在默默努力。”
她輕飄飄否定了自己的存在,騰出一只手搭在秦絲雨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然後,她一字一句地說:“你也很勇敢。女人找男人嫁了不一定對,父母用為你好的借口捆綁你。讓你做老師醫生不一定對,嫁有錢人也不一定對。不喜歡鎏金就離開,讨厭就罵就甩臉色,人生是你自己的。”
“與其花心思去訛錢,不如自己走出去。你還年輕,有可觀的未來,成功失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開心。”
“你可以飛。”
“你能飛。”
這是自己反駁曾國輝的話?沉穩聲音一點點湧入秦絲雨耳朵,她徹底怔住。
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她的媽媽很辛苦也很讓人疲累,總是說着不合時宜的話,要求她一飛沖天變鳳凰,期待她能給她帶來富裕的生活,殊不知她聽着永遠都非常困惑。
秦絲雨目光有些呆,凝在身前高挑修長的身上,明明一身黑衣肅殺,面孔不見,卻在這一刻察覺到了異樣的溫柔。
仿佛看到一只威武霸氣的雌鷹垂下頭,揮動着寬大羽翼将她攮入羽下,沒有說她錯,只是一點一點交予她全新的處事規則,期望她也能成為同樣展翅翺翔的鳥。
許久,秦絲雨瞪大的眼珠子裏滾出一顆淚水,“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懷玥是真怕女孩子哭啊,看着怪惹人疼,幸虧她扛着許之餘很輕松,才能空出手抓耳撓腮緩解焦躁。
一會,她也不曉得怎麽安慰,只知道她哭得更厲害了。
“?”
她好像也沒說啥吧,溜了溜了!
懷玥不再多說,果斷轉頭就走。
身後韓璞聲音再度傳來:“姐,那我就不勇敢喽?你還沒說為什麽一定要離開鎏金呢。哦哦再說一句,你真的帥炸了!”
懷玥:“……”
軸的人根本就是他吧。
敷衍誇獎一下他也很勇敢,緊接着懷玥又反問:“為什麽要離開?”
“嗯,”她聳聳肩,态度雲淡風輕,“大概是我要炸了鎏金吧。回頭把你們炸壞了就不好了。”
“再見!”說完她就腳步飛快步入黑暗中,身影迅速消失。
三人:“…………”
三人:“!!”
長久之後,韓璞後知後覺發現他還忘記問了幾個問題:“該死,都不知道祁天陽怎麽樣了!熱心姐名字也不知道呢!”
隔日他在新聞裏也沒看到祁天陽發生什麽事,退學手續辦好仍不知,直到在老家找了個學校重讀後,某天他才在電視裏看到了狼狽的、失去右手的祁天陽。
他和脫離家庭遠走高飛的秦絲雨窩在沙發裏,笑看他灰溜溜如同陰溝老鼠站在閃光燈下等待公衆譴責。
然而同一天的威爾市警方發布上,一個便裝飒爽的短發女人一閃而過,僅一眼,目光炯炯而冷冽。
她猶如披巾斬棘的一柄利劍,盡管右手高高吊起,臉上青紫片片,瞧着像是經歷了一場惡戰,可背脊仍堅.挺,表情仍莊嚴肅穆,對着鏡頭比出的軍禮板正而堅定,如若一座座無法跨越的巍峨大山。
她的面孔熟悉萬分,卻不知姓、不知名,融在軍警兩方隊伍裏很快消失不見,光一個背影便讓人感覺到神秘與強大。
但所有曾經鎏金的學生都心知肚明,她一定不叫懷南。
……
此時的懷玥回趟家後,随即馬不停蹄趕往警局,摸黑爬上蔡思娟的辦公室。
忙着處理公務的蔡思娟正抽空喝杯枸杞茶,沒想到七八樓高度突然闖入個爬牆飛人,登時一口水噴出來。
“你要死啊大半夜過來!”蔡思娟吓得趕緊去關門,罵罵咧咧點懷玥的頭,恨不得拍死她個莽貨。
懷玥毫不介意,她一拍腰間的布兜,眼中晶亮閃爍,“蔡局,小史同志的頭我找到了。”
“你答應過我的,必須把她葬入烈士陵園,和她奶奶一起。”
蔡思娟一驚,驚詫地看着布兜:“真的找到了?!一年了,可憐的孩子終于有了個全屍。”
她當然恨不得立馬把人葬進去,生前榮耀是沉默而黑暗的,死後的榮耀将會長長久久光明,人們永遠銘記!
兩人交談了一會,忽然,門被敲響。
“蔡局,禦湖別墅那出了大問題,祁總想和你聊聊。”男人的聲音傳進來。
懷玥眉頭一皺,這男人聲音公鴨嗓一般,難聽,不像個好人。
“這誰?”她推一把蔡思娟。
蔡思娟臉一木:“桑禮,壓下韓璞案子的人。”
懷玥:“…………”
她閉上嘴,并慢慢撸起袖子。
好吧,太巧了。
看來今晚,還長得很。
蔡思娟看她一副幹仗的模樣就心驚膽戰,顫顫巍巍低聲問:“你要幹嘛?”
懷玥冷笑:“我在考慮把他挂哪。”
蔡思娟:??
啊,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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