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章

第 76 章

爆炸波波及電梯, 整個電梯劇烈搖晃起來，吓得躲在角落裏的田妍忍不住抱住耳朵尖叫。

“有沒有人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怎怎怎……怎麽會有炸彈！”

這可是華夏，放電影裏動作片裏都不一定有爆炸, 全球治安no.1的現實社會出現炸彈簡直比ufo入侵地球還要稀奇。

田妍真的吓壞了, 感受着屁股底下狂烈的震感，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埋在地下凄慘死去, 于是情不自禁磕磕巴巴吐槽起來。

她在宿舍養了只鹦鹉，是開學沒多久和朋友去花鳥市場玩時花了七百買的, 本來想買一只倉鼠養，無意間看到這只小巧聰穎的鹦鹉，它一見着自己就貼上來叫，活像個小妖精, 這才忍不住買下來。

鹦鹉一直都很乖, 誰知道今天像發了瘋一樣, 進去換水時狠狠咬了她一口後就飛走了，一路追到這，結果差點就被狂徒當場打死！

越想越憋屈，田妍終于還是忍不住嗚嗚地哭起來：“我我我早知道就不出來追鳥了！！”

懷玥靠在電梯壁上喘着粗氣, 聽到近在咫尺的哭聲, 眉頭不禁深深皺起，但她沒有空解釋, 而是握上了小路的手。

終于有空正眼看小路，懷玥這才發現她無論是衣服蓋着的還是沒蓋住的地方都是傷口，有煙疤，有刀痕, 全是屬于折磨的印記。

也許是要用來釣她這條魚，所以顧山河最終沒殺她。

最讓她接受不了的, 是小路的指甲都被拔掉了。

握上去，柔軟細膩的觸感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粗粝血痂帶來的摩擦感。

如今小路腰腹還受了槍傷……懷玥深吸一口氣，用力握緊她：“我知道你撐不了多久，但你得拼一拼，一人扶一個，我們才能出去。”

小路雖然受傷很重，但好險都不是致命，她沖懷玥牽強一笑：“沒事，我還可以。”

小路其實還想道歉，為不小心暴露而道歉，為忍住折磨沒吭聲卻因為他們當她面折磨隊友說了實話而道歉，小裴的死她心中有愧，小海小金四肢盡斷心中有疚，還有……小路捂緊腰上隐隐作痛的傷口，反手握緊懷玥的手，最終只是說了一句話。

“對不起。”說話的時候，她不自覺側眼看向懷玥。

象征神秘強大的裝束現在只剩下一副沾着黑灰的面罩，上回見面還意氣昂揚，此刻卻狼狽又身受多處傷口，這令小路莫名有了一絲荒謬的現實感。

成員們總用最華麗的詞彙褒揚她武力值爆表，欽佩她聰睿果斷，甚至豔羨她灑脫恣意，一連串絕對壓制性的打擊讓敵人措手不及，人人都在拍手叫好，恨不得把她誇成女戰神降世，當作神明信仰。

但她也會受傷，眼鏡碎片劃出的口子流出來的血也是滾燙鮮豔的，一對多的情況下她也會被同樣厲害的女人壓在地面打，意外突發時也會震驚怔愣，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從來不是戰無不勝的神。

她只是以血肉之軀，比肩神明。

僅此而已。

小路漸漸松開手，垂下眼，臉色愈發慘白。

“對不起，當時他們殺了小裴，問我你是不是我們的人，我不能再眼睜睜看着他們被殺，所以我給你發了信息。”小路無比愧疚，那個時候的她很天真，原以為懷玥會像以前一樣痛擊敵人。

察覺到手中一松，懷玥重新捉住她手腕，用力握緊，沉靜回絕她的道歉：“不用說道歉，你沒錯。”

錯的是為了活不惜一切的顧山河，錯的是嚣張狂妄的雷克斯公司，以及利益至上滋生的陰謀詭計。

人失血過多四肢開始發涼，小路的手很冷，懷玥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微微側頭對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放心，今天吃的癟，只會讓我下一次打得他們更痛。”

“好！”小路終究沒忍住，眼眶裏晶瑩淚水打了個圈落下，在髒兮兮的臉上劃出兩道水痕，“我這裏有錄到他們的交易過程，證據确鑿，江宏海和……”

哐當！

電梯到達一層，又劇烈晃動了一次，打斷了小路的話。

懷玥沒有告訴她其實根本不需要證據，費盡心機換來的錄音不過是蒙蔽中低層付出辛勞的人的工具罷了。

上位者的博弈總是這樣，流血與犧牲是必須，光明坦途的建造少不了血肉堆疊，但她相信能讓方天河背後的人做出這種選擇，肯定有原因。

著名的火車鐵路理論，一頭是一人，另一頭是數十人，分岔路口失去控制的火車該往左還是往右？是殺一人還是放棄數人？

如果是懷玥自己，她會選擇沖入叢林救下所有人，可執政者不同，一旦火車傾覆，秩序便會混亂崩潰，因此他們寧願舍小保大。

這個道理她懂。

事情已經發生，自責與內疚是最徒勞無功的事，唯一能做的必須是養精蓄銳，再度出擊，将受到的傷千倍百倍回饋過去！

門正在慢慢打開，懷玥沒再說話，反而看向了田妍：“你也是，我知道你很害怕，但先出去再說。”

懷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可虛弱中還帶着一股令人詫異的鎮定，本來吓得渾身顫抖的田妍逐漸冷靜下來，她看了一圈電梯裏橫七豎八躺着的人，目光所及全是重傷，心頓時重重抖了下。

沉默兩秒，知道事情不簡單的田妍哆哆嗦嗦點了點頭：“好。”

得虧電梯就一層，電梯就算被波及也很快打開了門。

可爆炸是從倉庫最深處開始的，被裝在各個角落的炸彈牽一發而動全身，接連不斷爆炸，一樓也在迅速塌陷中。

火光四射，煙塵滾滾。

熱浪像夕陽下卷在沙灘上的浪波，一層又一層。

田妍剛扶起小海準備出去，卻被沖擊波掀回電梯，倒下了一時間爬不起來。

“快起來！再不快點都得埋在這裏！”懷玥撐着電梯牆壁站起來，腳晃了兩下，她深吸一口氣猛地跺兩下腳，直到疼痛再次麻木後，吞下喉口泛上的腥甜，扛起小裴就往外跑。

小路拉起小金緊随其後，幸好爆炸程度并沒有到毀天滅地的地步，途中小路拉了一把田妍，田妍才一鼓作氣重新爬起。

鎏金非常大，距離住宿區很遠，爆炸聲沒有吸引太多人，不過展廳在圖書館周圍，外面已有十來個聽見槍聲過來的熬夜學習的學生。

他們正探頭往展廳看，口中不斷發出驚呼。

“怎麽會爆炸啊？”

“欸欸欸——有人！”

“有人！裏面有人啊！”

“快救人啊！！”

懷玥聽到嘲雜的聲音，低頭一看一樓地面已經完全斜着傾倒，顧不上身後兩人，加快腳步先把小裴送出去。

有個膽大的男學生靠得比較近，她把小裴推到他面前，“120叫了沒？”

莫名其妙被丢了一具屍體在手裏，男生吓得不輕，怔怔道：“哦哦哦我現在叫！”

得到準确回答，懷玥來不及再叮囑，立即轉身回去接小路等人。

展廳承重柱子斷裂，以至于天花板裂開，正窸窸窣窣往下掉，或大或小的碎石墜落，像是冷冽冬日中狂烈而下的冰雹，砸到頭上就是頭破血流！

這座金碧輝煌的藝術展廳即将化為齑粉，火光映亮幾張裘菲的攝影作品，有來自大山窮苦農民的淳樸面容，有辛勤勞動膚色極黑的婦女，也有怯生生躲在草垛後的小孩。

一張相片從懷玥腳邊墜入地下火海，匆匆一瞥，懷玥看到了與如今優雅知性的裘菲截然不同的一面。

那似乎是她剛從山裏抛夫棄子逃出來後拍的，曬得踆裂的唇瓣起皮，冷冰冰的雙眼充滿憤恨與不甘，眼中勃勃野心毫不遮掩，仿佛下一秒就要浴火重生。

一個錯眼，恍惚間宛如看到了王路易長大的模樣。

回想起安恩被殺，懷玥清楚知道裘菲肯定也難逃一劫。

可惜了，可惜她與宿命奮勇拼搏，最終還是卷入了漩渦，如果事後查出裘菲并不知道安恩的罪行，她一定會告訴路易，她的媽媽其實非常勇敢，也算對這一面之緣有個交待！

相片徹底被火舌吞沒，懷玥收回目光，穿越如雨點墜下的碎石，找到小路後幫她一起扶着小金出去。

快要到達門口前，身後傳來巨響，一大塊天花板墜下，擋住了田妍最後的路。

田妍差點被砸到，尖叫道：“沒路了！”

突然間，門口也傳來一聲凄厲慘叫，緊接着尖叫聲四起。

懷玥猛地扭頭，只見正在打電話報警的男學生脖子被子彈打穿，躺在地上抽搐吐血。

狙擊手！

死了個昆尼又來一個？

這個恐怕就是來收尾的！

懷玥心頭一緊，連忙讓田妍等一等，然而下一秒，破空聲再度咻咻響起，一枚子彈瞬間擊穿懷玥右小腿，為本就傷痕累累的腿再添一道血口！

她腿一軟，差點跌倒。

可左右雙手還扶着小路和小金，只好單膝跪地強撐，不讓自己倒下，不讓他人的八倍鏡中留下自己狼狽不堪的一面。

對方沒有當場擊殺她，似乎只是想把她逼回注定坍塌的展廳，要她死在碎石堆裏！

懷玥體會出這惡劣一槍的意思，頓時怒從心起，憤怒一拳揮出，直接打碎墜落眼前的小石塊。

沒完了是吧？她發誓，到時候一定會把雷克斯所有員工通通幹掉！

下定決心後，懷玥全身湧上一股洶湧澎湃的力量，低吼着重新站起來。

地面傾斜越來越快，斷垣殘壁紛紛下墜，砸起陣陣嗆人煙塵。

“別管我們了。”小路堅持不住，一句話說完她連小金都扶不住，整個人開始往下滑。

“我不會抛棄隊友的。”懷玥右腳三處貫穿槍傷，站着也很困難，即便如此，她仍然使出全力，打算拼一拼把兩人一起抗出去。

看她十分吃力，根本無法行動的小金也說：“懷隊，你走吧，我們沒關系的。”

“閉嘴。”

懷玥冷聲，臉色也冷得可怕。

她絕對不可能放棄任何一個人，雖然只有兩層樓，但他們都受傷頗重，石頭壓一壓一條命就沒了。

救援時間迫在眉睫，一定，一定要全部出去！

“滋滋滋——”就在她奮力拖行兩人往外跑的時候，忽然，一直處于斷聯狀态的耳麥竟然自動連接了。

緊接着，一道吊兒郎當的熟悉聲音響起：“敵方狙擊手已擊斃，任務完成。咳咳，hello，親愛的山豹，想我了嗎？”

“……”

聽到這堪比神聖福音的聲音，懷玥腳步戛然而止，瞳孔瞬間放大，心跳猛然加速，稱之為驚喜的情緒奔騰在血液當中，整個世界好似都明亮了起來。

獵鷹狙擊手卓飛揚！

懷玥忍不住大笑起來，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狙擊手已解決，現在關鍵是要在展廳徹底倒塌前離開。

笑容一收，她艱難扛起小金後，準備去拉小路時，一道高壯迅捷的人影從火光中沖出，大步流星趕至，扛起小路就往外跑。

扭頭時，來人還不忘留下一句話。

“豹姐，你丫又欠我一條命，回隊裏記得好好和我打一架！”

懷玥扶着小金的手都在顫抖，突擊兵顧庭！他也來了！

與此同時，另外兩道熟悉身影從側邊即将倒塌的窗戶進入，一個迅速到達田妍面前，一個長腿一跨，越過被壓塌的展臺後，來到懷玥跟前。

目光所及，比自己稍微矮了點的人身穿黑色作戰服，黑色鴨舌帽下的眼晶亮矍铄，懷玥難得發愣，喜悅的心情根本無法形容。

突擊兵陳婉，爆破手李濤都來了！

陳婉從她手裏接過小金，匆忙打量一下後，盡管眼中有着明顯的憂慮，卻沒有敘舊，也沒有多說一個字。

“這裏有我們，你先走吧，你不是還有事要做嗎？”她把自己的鴨舌帽遞給懷玥。

常年一起作戰的隊友，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意思，懷玥深深看了一眼陳婉，朝她輕輕點頭，随即強忍疼痛，從側邊窗戶跳出去。

她再沒有回頭看那火光四起，隊友的到來，就是她義無反顧的底氣。

跳出去後，懷玥從展廳側邊迅速沒入可遮蔽身形的綠植區。

眼鏡碎了，假發掉了，她沖出去後只能壓低帽檐，低下頭一瘸一拐往放機車的地方跑。

“好多黑衣人，都是熱心姐的裝扮欸——”

“最開始那個是短發，沒有長發的，不是熱心姐吧？”

“我靠，那不是龍晨禮嗎？！”

陳婉幾人陸續沖出，學生們發出驚呼，不知道誰看到了什麽，發出一聲高呼。

懷玥躲在樹後往回看，發現竟然是龍晨禮展廳側方一個小土堆中爬了出來。

地下倉庫要比展廳一樓大，在展廳外圍兩側都有嵌地式天窗，估計她沒敢從電梯進，發現窗戶後就趴那偷拍了，沒想到爆炸，差點遭殃。

看這女的為了新聞比她還猛，心想東西大概都拍到了，她沒有再猶豫，跨上機車往校長室那棟樓而去。

在離開前，還有件事要做。

……

懷玥用最快的速度到達校長室。

此時已經晚間九點多，位處于S主校區的辦公樓早已人去樓空，附近幾幢象征着權利與地位的S班專用教學樓也沒有任何燈光，唯獨樓外羊腸小道上的昏黃路燈閃爍着靡靡之光。

卓飛揚知道她要做什麽，主動說道：“孫妃已經在廣播室了，我幫你接通。”

孫妃，通信兵。

電流滋滋兩聲後，懷玥晃了晃有些發暈的腦袋，撐在上官岱奢華昂貴的紫木辦公桌上，緩了片刻，才問道：“你們不是在緬部嗎？”

按照她之前的計劃，明明要求派獵鷹小隊去緬部盯老傑克和祁樹，照理不應該在這裏出現。

沒等孫妃回答，懷玥篤定道：“是不是你們根本沒去？”

她果然沒猜錯，自己被盯上，獵鷹如此精英的部隊又怎麽可能不被盯上，最厲害的刀，必須用來砍血液循環最順暢的大動脈。

位于廣播室的孫妃沉默許久，才解釋：“抱歉，懷隊。我們本來是在緬部，前兩天另一只小隊頂替我們，我們被一個叫葉紅菱的女人叫了回來，獵鷹現在由她領導，她說你可能有危險，讓我們扮成你的樣子來營救。”

葉紅菱……默念着這個陌生名字，懷玥确定是方天河上面的人沒跑了。

這個女人執掌并洞悉一切，任由她滅掉顧山河的左膀右臂，借熱心姐之名完美無缺揭露威爾市的黑暗，不傷更多兵卒，當真是好聰明好心機深的一個人！

想起昆尼暴怒之下提起的項目S347，她眯起眼，那究竟是什麽玩意？

暫時想不通，她幹脆不去想，讓孫妃連接好全校廣播，随即放下最後兩枚炸彈裝置，馬不停蹄回到樓下，啓動機車開出主校區範圍。

孫妃：“已接通完畢，可以講話了。”

懷玥輕輕嗯了一聲，靠在機車上，緩緩從肺裏吐出一口濁氣後，才不疾不徐擡高了衣領上的通訊裝置。

“全體學生與工作人員請立刻離開鎏金主校區範圍，十分鐘之後，這裏所有标注S字母的樓将會爆炸。”

“我只說一次，請立刻離開！”

廣播聲回蕩在整個校園裏，聲音冰冷無情，像極了死神最後的警告。

A-K班所在副校區有些早早入睡的學生們從睡夢中驚醒，從圖書館中倉皇奔出，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平日裏你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你的同學們面面相觑，頭一回站到了共同戰線上。

什麽意思？标注S、象征着權利頂峰的一幢幢樓，清晰分割了人們地位的主校區要炸了？

學生們争先恐後舉起手機，相繼到達主校區不遠處的地方，只見許多曾經高高在上的S班同學們從別墅宿舍區尖叫着沖出來，老師保安通通像逃命般失态奔出，場面一片混亂。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孫妃報告其餘隊友已陸續确認人都差不多走空了，躲在暗處的懷玥神色頓時一凜。

那麽，她就不客氣了。

之前逛校園找老工廠時，早已提前置放了很多炸彈。

“孫妃。”切斷廣播聯系後，懷玥忽然對着麥叫她的名字。

孫妃一怔：“怎麽了？”

“我原先想把整個學校都炸了，讓這座充滿階級意味的學校變成一片虛無，可我後來遇到了很多學生。”懷玥掏出控制器，緩緩摸索着冰涼的金屬殼，心情越來越豁達開朗。

“他們來自不同的班級，有好有壞，有真誠有惡劣，我在找老工廠的時候，S班的學生也會好心給我指路，我能看得出他們是善良的，并不是所有人都盛氣淩人。還有的不得不因為這三六九等之分處于底層，有的遭受白眼努力抗争，有的順其自然開心過活，他們其實沒有錯。”

錯的，從來是居心叵測的制度。

所以，懷玥在設置炸彈的時候，挑選的全是S樓。

歸根結底，這座學校最大的錯在于擁簇了金字塔頂端的人，建起不允許平民觸犯的分級制度，用一個S來分割人群，輕視所有下層人士。

某種意義上，何嘗不是在掠奪人該有的平等權利？

短短相處一段時間，懷玥已看得分明。

盤山公路上學生們對陳停雲的敬畏，安晴的敢怒不敢言，願意幫齊河當小打手的陶勇，牆頭草一樣的王岩，随着喬思欺負史雁柔卻毫不在乎的朱顏……以小窺大，她很清楚，鎏金的學生大部分被階級馴化了。

這些人面對比自己出身優越的富家子弟，無意識自卑，心甘情願低頭奉獻。

如果S制度仍然存在，以後一波一波學生進入社會，看不起出身低微的人就會是潛意識行為。

懷玥平靜地對孫妃說：“鎏金要倒，我要所有願意擁護S階級的學生老師看着，要社會上一些擁簇資本的人看着，象征着權利巅峰的大樓，也有傾倒的一天。”

“這個世界雖然的确沒有絕對平等，但也不能具現化，一旦具現化久了多了，那與封建社會有什麽差別。”

話落，懷玥猛地摁下控制器。

人人平等的烏托邦永遠不可能存在，可她希望S樓一座座倒下後，這群被養歪的學生、屈從權勢的學生們會懂得，沒有什麽無堅不摧，人也沒有貴賤之分。

貧窮不是受到壓迫與輕視的理由，富貴不是頤指氣使的理由，她希望所有學生以後面對不公不再沉默，面對霸淩勇于像史雁柔一樣反抗，追尋正義真理應該由心而發，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人人心中都該有一把秤。

懷玥沒那麽高尚的想要改變世界，她只是覺得，自己應該這麽做。

這所百年老校絕對不止出現過一個史雁柔，只有炸了，才不會繼續出現。

至于其他地方，那就不是她能管的範圍。

摁下摁鈕後，從校長室開始爆發一陣沖天火光，緊接啓發等待已久的所有裝置一系列連鎖反應，爆炸聲接連不斷，震耳欲聾，黑煙徐徐，占據主校區上方的藏藍夜空。

象征着高貴精英才能踏入的一座座高樓轉瞬之間坍縮成灰，鎏金早已亂成一團，街道遠處救護車與消防車鳴笛聲高揚，尖叫聲一聲高過一聲。

無論是體力還是心裏，懷玥都已到極限，映在瞳孔中的火光漸漸變成一團一團的小圓點，腦袋重得像是壓了一座山。

失去意識之前，她感覺一只沉穩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背。

“快回禦湖別墅！”陳婉的聲音被無限拉長。

懷玥終于，安心閉上了眼。

*

禦湖別墅。

“現在是晚間十一點十分，鎏金大火已被撲滅，此次爆炸傷亡沒有造成學生傷亡，警方卻在現場找到數具燒焦的外籍人士屍體，據目擊學生所說，初步懷疑是熱心姐與外籍雇傭兵在鎏金發生械鬥火拼……”

新聞裏現場記者講述着這則驚爆眼球的突發事件，神情嚴肅，語速極快。

“沒勁，講來講去就是這一套，換個臺。”沙發上的卓飛揚踢了腳顧庭。

“嘀——”

顧庭沒好氣翻了個白眼，卻還是默默換臺。

“威爾市電視臺插播一條緊急新聞，晨間主播龍晨禮不顧危險拍下一則重要視頻，大家請看……”

電視中出現懷玥一對多的畫面，顧庭臉色一冷，不用提醒自動換臺。

頻道切換下一個，又是一條緊急插播的社會新聞。

電視屏幕泛着藍光，上面是急救人員為一具摔得七零八碎的屍體蓋上白布。

現場記者舉着話筒哀嘆：“著名房産公司老板江宏海于今日晚間八點左右在鐘樓自殺，現場留下一份遺書，初步判定為畏罪自殺。據目擊證人舉報，寰宇資本封威在江宏海墜樓前出現在鐘樓附近，目前已潛逃。”

顧庭皺起眉：“封威居然逃了？”

“他逃天涯海角去，恐怕顧山河很快就會抓到他。”陳婉靠在窗戶邊掀起窗簾，小心翼翼觀察外面，沒發現什麽才放下來。

孫妃喜歡玩刀，思考的時候指尖刀像筆一樣轉動，看得人眼花缭亂。未幾，她停下動作，冷冷一笑：“現在是考慮那群王八蛋的時候嗎？那個葉紅菱可不簡單，有她在逃不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懷玥還沒醒！”

話落，或坐或站的九位隊友神情不約而同嚴肅起來。

他們前兩天才知道離開隊伍大半年去執行秘密任務的懷玥竟然幹的是卧底，對他們來說，這種任務并不難。

可是她卻受傷了，大家一起執行過那麽多高危任務，懷玥雖然一直很莽，但她都是在完全有準備的情況下莽，這是她第一次受這麽嚴重的傷。

也就是說，她根本就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顧山河推着進行了一場厮殺！

剛才軍醫來了做完手術後說，有一顆子彈差點命中大動脈，又被狠狠摳過，再耽擱久一點，不說失血而亡，廢一條腿都是最輕的。

半晌，李濤沉沉吐出一口氣：“那個葉紅菱到底是誰？為什麽方旅對她都畢恭畢敬？”

這個問題誰也不知道，他們只進行過通話，只聽聲音都能想象出是一個怎樣善于指點江山的人。

一時間，禦湖別墅客廳蔓延着沉默而緊仄的氣氛。

忽然，大門被敲響，所有人神經迅速繃緊。

……

與此同時，主卧內陷入昏迷的懷玥猛地睜開了眼。

穿越後，緊張刺激的訓練生涯讓她很少記起上輩子的事，被子一蓋就沉沉睡去，夢中出現莫天心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但她剛才夢到了一副畫面。

那是她因公殉職前，好不容易查到從陳若兮案牽出的包庇案的線索，一位記者給她寄了一份文件，上面是全會醫療集團的各種開發項目。

其中有一份資料少得可憐的項目主要針對于在役的維和軍人，為政府提供醫療合作的全會集團成功研究出一款營養藥物，聲稱在毫無副作用的情況下，可提升身體素質，甚至能大大減少輕患上創傷應激障礙的概率。

後來她在查全會的時候，她發現了掩藏在陳若兮案後的重要人物，還沒來得及上報就被人放冷槍截殺，剛才夢中，她重新體會了一遍死亡的感覺，

而那個項目編號，名為K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