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章

第 81 章

懷玥站在二樓, 身形完全掩在窗簾側邊,擡起一角往外看。

禦湖別墅地界貴,二樓高度要比尋常二樓高一些, 一眼望出去附近景色盡收眼底, 而且東南西北每個房間幾乎都有落地窗,非常方便眺望, 她找了一圈終于在別墅東面發現了根本就沒有走的阿克。

眸光凝在街道側停着的黑車,觀察一會, 懷玥給孫妃打過去一個電話:“昨晚你們盯着确定沒問題?”

“确定,而且今早我們走的時候,以防萬一都沒從大門出去。”孫妃很篤定,“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懷玥放下窗簾一角:“暫時沒事。”

她先挂了電話, 回到一樓客廳的露臺, 順手拿過小杠鈴在露臺的軟椅上坐下。

杠鈴在左手上下抛動, 速度平穩。

這是懷玥思考時的一個習慣,她手裏必須要忙着什麽。

很奇怪,昨晚沒人盯她,今天就有了。阿克看似老實巴交, 盯梢時卻神情機警, 看起來沒少幹過這樣的事。

如果說昨晚佐羅號附近是聞風趕至觀察情況的顧山河,他發現自己動作比警察反應還快, 于是懷疑自己,那麽完全可以讓阿克直接把自己帶到荒郊野嶺處理掉,根本沒必要去機場,還把之後的動向告訴自己。

回味顧骁充滿審視的眼神和顧山河自然的拍肩動作, 她心底莫名一沉。

不,或許是她想錯了。

看到她超乎尋常的動作的人, 應該不是顧山河。

但那人一定和顧山河有關系。

杠鈴抛得越來越快,懷玥大腦轉動越來越快。

不會是馬昊,馬昊今天表現很正常,像他那種城府深的老家夥假如懷疑早就開始試探了,而不是只顧着和馮萍吵架;也不會是其他人,陳家、喬家、江家、封家四家死的死,傷的傷,活着的全部要麽在公安局,要麽在軍區;更不可能是幾家人娘家,現在時局緊張,人心惶惶,身上都帶點髒的資本們巴不得離越遠越好。

那就只剩下兩個人——顧霆、祁天陽。

懷玥認為祁天陽概率要大一些。

首先顧霆真的很蠢很戀愛腦,各方動作下他不僅沒有一絲憂慮,據盯梢人員說,孟清香失蹤後他似乎和家裏關系不太好了,有一回直接氣沖沖出門,此後要麽就是正常上班,要麽就是和狐朋狗友醉生夢死。親爹親弟受傷回家,他仍在自己住宅與女人滾床單,估計就是看到了直播也不會有很大反應。

祁天陽就不一樣了,手被熱心姐廢掉,他得多恨?跟自己一起回威爾市後沒多久爆發直播,他有理由出現在現場,祁樹不在國內,他只有告訴顧骁。

然而這麽一個小毒蟲,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半假半真,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只能信一半。

想通這一點,高高抛起又墜下的杠鈴忽然被懷玥捏住。

一種微妙的危險感在心中流竄,她神色頓時肅然,立即再次給孫妃打電話。

大概猜到顧山河想做什麽,懷玥知道自己決不能輕舉妄動,在別墅很無聊也只能乖乖呆着。她又是個閑不住的人,換做以往就是腳斷了也要去訓練場露個面,嘲嘲隊友,練練射擊。

下午時間過的很漫長,她實在沒忍住聯系了鐘緣,讓她裝作看受傷男朋友來別墅一趟。

鐘緣很貼心,真帶了親手做的便當來,懷玥受寵若驚,當即給她比出一個大拇指,然後美滋滋吃完了。當然,這頓飯有代價,鐘緣一個勁兒詢問佐羅號上發生的事,她自己招來的‘麻煩’,硬着頭皮都得解決。

飯後兩人在別墅附近散步,散完去商場看了一部剛上映的《星際傳奇》,懷玥一路上都攬着鐘緣,活脫脫像是正兒八經在談戀愛的小年輕。

除了身後挂着的臭尾巴。

晚上,懷玥把鐘緣送回學校。

鐘緣演戲演上瘾了,拽着她手晃來晃去,嬌嗔道:“你什麽時候把他們全幹掉?還有顧骁和祁天陽對吧,你打算怎麽幹他們?挖脾挖腎還是砍小jj!”

懷玥:“…………”

好家夥,要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這麽嬌滴滴的語氣在說這麽恐怖的話?

“咳咳,”她一本正經清清嗓子,“會砍,但不是現在。”

鐘緣眼睛一亮:“真的?”

她很興奮,轉瞬之間又耷拉下眼皮,蔫巴巴道:“可是她也看不到了吧。”

這個【她】不用言說,是史雁柔。

下午時熱心姐的新V博再度開始發酵,轉發龍晨禮的批判似乎意為認同,很多網友也稍稍冷靜下來,認為既然正主都同意這次批判,大家就更不應該過多指責她的不是,事分對錯,事存有度,最終什麽樣的結局還是警方的事。

而後幾條日記博文才叫讓衆人唏噓難過,配文只有一句話:【史雁柔就是柳城河女屍,本人所有行動線索均來自于她,沒有她,威爾市的永夜将永不停止。】

很快,威爾市公安局也轉發了這條,從側面印證了事實。

抽象又充滿固執語氣的日記、一張烈火燒過的史雁柔奶奶的小平房,一張刑警老周的黑白相片,這些塵封在黑暗中終于被揭露的沉重秘密讓每個網友都感覺到了強烈對比後産生的羞恥,如果是他們,他們做不到史雁柔的一點勇敢,心存正義是正常,冷眼旁觀亦是常态,權衡利弊後沒人願意去做撲火的飛蛾。

可是史雁柔做了,老周做了。

衆人無法想象他們曾經經歷過非人的痛苦,他們草率的為受害者憤怒、唐突的為施暴者墜入地獄歡呼,自以為是的正義在真相揭開後,一切卻忽然變得輕浮起來,衆人方才覺得自己從未真正理解過不斷發出的博文背後的用意。

直到有人冒出頭,寫下一句評論:【權利至上的荒誕世界裏,我們都是砧板上即将脫水等死的魚。只有她奮力拍着尾巴,勇敢躍入大海,她自由了。】

忽然,大家好像都看懂了,原來他們只是浮世下将死未死的茫然枯魂罷了,而她死了卻仍然在永夜中閃閃發光,就像她堅定的信仰足以震撼所有人的心靈,所以歌頌不晚,憤怒不晚,他們這些早就失去赤子之心的人要做的就是提供一份力量,讓施暴者和背後的權勢全部倒塌,讓被凄慘遺忘在柳城河的無名女屍重新長出血肉,讓以後所有遇到不公的朋友長出一顆勇敢的心。

信仰是最虛無的東西,可沒有信仰,那人生便會失去目标。

于是很多在這之前仍然保持沉默的人開始提供更多線索,id名為莊昕芸的鎏金學生複述了史雁柔的過往,随即前往警局報案,緊接着大家開始自發前往柳城河,長長的河岸邊已經堆積起了一條長長的白色鮮花長道。

漫天遍野的花海成為了一道□□。

那是莊昕芸說史雁柔最喜歡的白色雛菊,花語為純潔天真不變的愛。

鐘緣晃懷玥手的幅度漸小,垂着頭,語氣低迷地重複:“你把陣仗搞這麽大,可是她也看不到了。”

懷玥摁住她的手,平靜道:“她看得到。”

從前她以為人死魂滅,可現在明白了,無知人類的認知、到達的高度和浩瀚無垠的宇宙相比實在太渺小。

冤死亡魂無法親手報仇是世界的規則,亡魂要是能複仇,規則便會亂,于是宇宙給了每一個敢于躍入大海的人一次機會,借由這些人的手執行正義,宇宙也讓執念未消的亡靈成為大自然中誕生的生靈,任由他們展翅高呼,終于自由。

“時間雖然有點晚,悼念也沒有意義,因為她無法複活,但這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激勵的信仰不是嗎?”

懷玥是這樣認為的,史雁柔記錄下日記不是想讓人歌頌自己,只是想讓大家知道,只要覺得是對的那就去做,即便前方是萬丈高牆,一個人撞得頭破血流也不破,可千千萬萬人就能。

和平年代能被稱為英雌英雄的人在這世上只有1%,擁有善良品質的他們無所畏懼,去做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偏執的事,去對抗沒人敢輕易挑釁的權威,而正是因為這1%,剩下的99%冷硬的心會被融化,被激勵,會相信這個浮躁而冷漠的世界還擁有美好。

大部分人都很自私,所以需要無私奉獻的人來啓發、或者改變。

她說完,反手握緊鐘緣手掌,壓低聲音淺淺一笑:“有時候我也覺得這個世界很爛,房價很高工作很忙工資也不高,不做老板一輩子都得窮打工。有執行不完的任務,有無數能讓我暴怒的罪犯,危險區排不完的炸彈,還有幹掉一個又崛起的販毒狂徒,我總感覺世界不會變好了,可是她的出現讓我知道其實世界還不錯,善人總比惡人多。”

這是懷玥在卧底期間發現的,她遇到的大部分人都很普通很善良,沒有大家的鼎力相助、寬容與信任,她走不到這一步。

警察和軍人的存在也許意義正在此,和史雁柔一樣,面對困難挺拔不屈的脊梁、臨危不懼的精神都能指引迷茫的人們,重新揚起對生活的渴望,彼此是相互成就的關系。

發覺懷玥無意透露了些自己的事,鐘緣微微一怔,雖然是和當初猜想差不多,可親耳聽到時還是非常震驚的,她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懷玥。

“你真的是……”

懷玥挑眉:“不像嗎?”

鐘緣原本還在為史雁柔難過,這下忽然就忍不住笑了出來:“真不像,姐,你幹的事都特像恐怖.fen.子才能幹出來的事。”

說句實話,她一直沒敢十分确定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戳破我們還是朋友。”身後如影随形的被窺伺感仍然存在,懷玥收斂笑意,張開雙臂抱住鐘緣,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姿态。

沒人看到她把一件東西塞到了鐘緣手裏,她靠在她耳邊,悄聲說道:“所以,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冷靜。”

冷冰冰的金屬觸感在溫熱掌心融化,鐘緣不解地皺起眉端,這是什麽玩意?

……

和鐘緣分別後,懷玥回別墅休息。

本來明天要去鎏金,聽說今天下午有家長去學校鬧,差點把副校長張思齊頭給打歪,于是事情就改到了二十六號,這幾天裏她幹脆一直呆在別墅養傷,表面什麽都沒做,背地裏已經把所有信息掌控到手。

一切雖然安排好了,但心裏還是有點沒底。

因為從昨晚開始書映風和鐘緣全部聯系不上了。

第四天,二十六號。

懷玥不用打封閉針就可以正常行走,準備去學校之前,她接到了蔡思娟的電話。

“深海傳媒藝人的實名舉報視頻火爆全網,薛至家和柳曉的屍體曝露于衆,瓜一茬比一茬大,你想的沒錯,龍晨禮接觸過這事後又是第一個下場,祁樹被她批得焦頭爛額,直接推了個副總出來擋槍。不過很多營銷號也紛紛下場,明裏暗裏指出祁樹才是幕後兇手。”蔡思娟是非常興奮的,眼看馬上要收尾,那幫人逃的逃,個個內外交困,她簡直要拍手叫好了。

不僅祁樹狼狽,包括三忠路案爆發後,顧骁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龍晨禮再度繪聲繪色講述了一個富家少爺暗戀貧窮少女不得最後痛下殺手的故事,文章最後還假惺惺說只是自己猜測,可網友哪裏允許,在薛至家曾經同學的坦誠下,衆人直接點名顧骁。

蔡思娟冷笑:“可惜顧骁早就跑了,不然我就去顧家把他直接铐回警局。”

天知道她憋多久了!

早從被迫結案就想一槍子斃了混蛋們!

懷玥正在換衣服,聽言,漫不經心哼了聲:“铐回去有什麽意思,就得跑,跑得越歡,抓他的時候我就越開心。”

事情發酵的第一秒,她故意給顧骁打電話問來着。

這位遠在法國的‘好弟弟’聲音聽起來特別暴躁,矢口否認自己沒有殺人,然後就氣沖沖挂了電話。

身為顧山河的親親幹兒子,她也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早已在明舟島享受海景風光的顧山河還是沉得住氣的,裝模做樣表示這件事他會解決,絕對不會影響讓法國之行。通話時對面有很多雜音,他顯然很忙,畢竟舉家離開威爾市後,還得想好怎麽收尾。

思及此,懷玥心情就很暢快。

忙點好啊,他永遠也猜不到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麽。

預判敵人的預判可是她的強項!

不疾不徐套上衛衣,懷玥問道:“祁樹呢?”

蔡思娟:“按照你說的,假裝沒證據就沒去管他。把副總推出來後,他立即訂了兩張去泰國的飛機票,時間就在今晚。人的話,從昨晚開始就和顧霆、祁天陽在一塊。”

證據警局怎麽沒有,當初會所的副總秦朗可還沒死,就算之前他被威脅捂嘴,如今幾家倒了也是強弩之末,逼一逼就全問出來了,再說還有被專案組抓到的陳欣,軍區的人手段可比警察厲害,三倆下吐了個一幹二淨。

現在就等顧山河落網!

聽到時間是今晚,懷玥心裏有了數。

整理衛衣帽子變得服帖後,想起勇敢報案的莊昕芸,她聲音陡然變冷:“我也聯系不上她,她不是應該被當成證人保護嗎?”

“你說她?”蔡思娟想起這件事也頭疼的,“她今早自己偷摸走的,我查了監控,好像收到了一條信息,然後匆匆忙忙跑了。”

琢磨着這句話,懷玥很清楚她失聯原因與書映風和鐘緣一模一樣。

和蔡思娟複盤完目前所有信息,她在早上十點十分,如約趕到學校。

*

鎏金校門口聚集了許多豪車,與開學典禮時的喜氣洋洋截然不同,這回學生家長個個臉紅脖子粗,恨不得在門口架起橫幅罵死害自家孩子沒學上的上官岱。

“真是要命,當初就是覺得這裏出去能有個面,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時就出國。”

“是啊,浪費這麽多錢,書白念了就算了,退學可以,倒是把錢還給我們呢。”

“都怪上官岱這老東西,當初投資建設K班我就覺得奇怪,沒想到竟然和顧山河他們蛇鼠一窩!”

“你怎麽知道是顧山河?”

“那老東西不是撥款最起勁了麽,現在聽說顧家人走樓空,早逃了。”

“消息保真?”

“不确定,我也是聽說的。”

懷玥停下機車,聽着身旁路過的幾個家長絲毫不遮掩的談話,微微揚了揚眉。

顧山河要走肯定不敢大肆聲張,這消息是怎麽傳出來的?

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她拔下鑰匙下車準備進校門,身後忽然傳來陳韌的驚呼聲。

“杜卡迪?!”

轉頭,陳韌胖乎乎的臉蛋上寫滿驚訝,旁邊額角還貼着個ok蹦的田妍也下巴掉地,嘴巴張得老大,一副非常吃驚的模樣。

沒想到這麽巧在校門口遇上,估計也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懷玥面不改色停好車,将鑰匙往褲兜裏一塞,“沒錯,就是杜卡迪。”

她故意開出來的,不知道能不能釣幾條魚出來送死。

陳韌跟見到寶貝似得,撲到車上,撫摸着炫酷又流暢的機身,嘴裏不停發出哇哇哇的叫喊聲,“太帥了太帥了!”

半晌,他驚詫擡頭:“懷同學,早說你有這樣帥的車,那我肯定幫你多處理處理情書,這樣我就能心安理得坐一坐了。”

別說還真別說,在陳韌眼中,懷南簡直就是勇士,逃學家常便飯,在群裏被老師艾特都權當沒看見,開學這麽久才見過幾回啊,一群少男少女芳心錯付,早上中午眼巴巴來送吃的送情書,臨走前還不忘囑咐K班同學一定要轉交,結果最後都進了他和田妍的肚子裏。

陳韌對此表示譴責:“雖然以後享不到這福氣了,但我還是很感謝你,感恩有你,這一個月我又胖了十斤。”

懷玥:“……”

好小子,怪不得看着眼睛更小了。

“我一直都有這車,平時不開而已。”她讓他起來,指甲刮壞漆的話,重新上漆要費不少錢。

她可沒那個錢賠書映風!

再說孟清香在搗毀封威的慈善機構時也沒忘将路易這些小孩讀書的事安排上,包括祝睿、周若海的事她也攬了,懷玥說話算話,她要資助就決不食言,這樣一來,錢包癟得就跟剛從工廠裏拿出來賣似得。

想起來就心疼,懷玥忍不住努努嘴,看向眼睛圓溜溜瞪着的田妍,裝出從來沒有在展廳看到過她的樣子。

“聽說你那天也在展廳,受傷不重吧?”

田妍:“……還好,就是被敲了一腦瓜。”

那晚過後,田妍榮升為鎏金熱門人物,有同學見她被黑衣人救出來後,從學校追到醫院不停問,一個個好似要活生生鑽到她腦子裏去。

可她也不知道是誰救了她,嚓嚓嚓從天而降幾個人,都是一模一樣的打扮,天皇老子來了也認不出好嗎!

小田同志收起驚訝表情,緊接着露出難過神情,沖懷玥唉聲嘆氣道:“我真是心碎,原本以為能當四年同學,沒想到今天就是我們分別的時刻。啊啊啊可惡!我沒書讀了!”

始作俑者懷玥臉不紅心不跳:“我也是。”

歐耶好開心!

終于可以離開這該死的地方了!

壓下瘋狂上翹的嘴角,懷玥和他們一塊進去,“你們爸媽沒來嗎?”

陳韌嗐了聲:“別提了,他們才不高興特地跑過來。好好讀着書要退學我爸媽還是挺生氣的,不過他們覺得這樣也不錯,鎏金底下有那種髒東西,指不定哪天更離譜的事都有,算是及時止損吧。”

田妍重重點頭:“我爸媽也這麽說。這兩天來學校鬧的都是其他班級的家長,不像我們不用花錢,他們學費還是挺貴的呢。”

說着,田妍無意瞥見懷玥領口露出的肩膀上貼着一塊接近膚色的減張膠布,“你受傷啦?”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佐羅號上,懷玥沒多說,随便找了個借口就含糊過去。

到了教室後,即将失業的老師們強撐笑顏,等學生家長差不多到齊後,立即安排大家有序前往大會堂,副校長張思齊深表歉意,親自站在門口恭迎所有師生,還邀請了教育局局長到場,打算開一個直播道歉座談會。

懷玥沒認真聽,大概內容就是張思齊對神聖校園裏出現這樣的事實在難辭其咎,他會辭職,但同時也會拿出所有積蓄重修鎏金并向教育局申報,将鎏金私立大學改為育德大學。

“張某這些天與部分學生家長、部分曾經投資修繕過學校的股東商議成功,孩子們的未來不能因為上官岱一人就此停止,由于鎏金制度不同,中途插入其餘學校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所以我們會盡可能在半年內将學校重建,廢除S—K班的制度,所有學生一律平等!請諸位同學與家長、職工等半年,明年九月我們重新出發!”

“曾經的鎏金意在培養優越出色的精英,卻在不知不覺中擴大學生之間的階級矛盾,忽略了某些沒有師德的教室,從今天開始,學校主旨為育德育人,我們會在教育局的監管下盡一切努力彌補!”

“再一次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抱歉!”臺上的張思齊慷慨激昂說完後九十度鞠躬,态度十分誠懇。

這個結果大部分人很高興,可原本心有不滿的部分家長更加不爽了,花那麽多錢上鎏金,要的就是向高階層人士傾斜的教育資源,現在說以後要平等?開玩笑呢吧!

臺下頓時議論紛紛,有的甚至暴喝出聲,揚言大不了他們重新建一個鎏金就好了。

大概是S樓那一炸終于在部分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記,有些末尾班級的學生們當場梗直脖子反駁,擊退高階層人士的傲慢的信念猶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家長們也随之加入。

眼看兩撥人越吵越烈,懷玥意興索然,幹脆戴上耳機聽音樂。

不管鎏金如何,張思齊能有這份決心就意味着他絕不是個壞人,至于該怎麽說服家長,那就不是她該管的事。畢竟,要讓傲慢無禮的貴族人士低頭是一件很難的事。

但她相信,完美平等的烏托邦不可能成真,人卻可以成長。

摸了會魚,懷玥隐約聽到廣播裏讓學生先撤回教室的聲音,便放下耳機,瞬間神清氣爽。

“終于結束了!”身旁田妍也坐不住了,“走走走,老師說我們回去把退學申請和是否入學育德的書面協議拿了就可以回去了,剛才聽隔壁班的人說他們要聚會,不知道我們要不要聚會呢。”

懷玥:“有我也不去。”

她還有事要忙,這樣想着,她視線在校園裏逡巡一圈,目前還沒見到魚兒上鈎的失落湧上心頭,她頓時啧了一聲。

剛在教室坐下,同學們都在讨論要不要上育德的事,教室裏一片嘲雜。

陳韌也很好奇:“懷南,你上嗎?”

懷玥光聽見學校兩字就頭皮發麻,今天要不是為了釣魚才不會勉強來這裏,她頓時幽怨看着陳韌:“小胖子,你非要毀掉我的好心情是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輩子她絕對、絕對不可能再上學!

陳韌剛想問為什麽,教室門忽然被人踹開。

門是被一雙皮鞋粗暴踹開的,門板重重敲在牆壁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所有人都被這道響動吸引,整齊劃一看向門口。

懷玥也看了過去。

左右兩排各十個黑衣保镖氣勢洶洶進來,分隊而站,團團将教室包圍。唰唰幾聲,K3班教室簾子被放下,緊接着啪嗒兩聲,前後門均落上了鎖。

來人氣勢非凡,兇神惡煞,教室裏一時間沒人敢說話,所有同學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懷玥挑眉,只見西裝革履的瘦削青年負手從保镖身後走出,擦得油光發亮的尖頭皮鞋踩在地上,一步一步沉重而緩慢,他朝自己看過來的眼神耐人尋味,臉上挂着油膩又自信的笑意,原本顯得他美型陰柔的微長發剪短了,比起以前,看起來倒是有了些精神氣。

片刻,田妍悄咪咪湊近懷玥,精準描述:“祁天陽偷穿大人衣服看起來好怪啊,而且他的笑好邪惡。”

“嗯。”

懷玥淡定點頭,随即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目光看向祁天陽,同時咧開了嘴角。

“喲,什麽風把祁少爺吹來啦。”

魚兒,上鈎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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