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是友非敵

是友非敵

這日申時,寧真依約前往文府東門。快到門口,果然看見唐鳳和門房說笑了兩句,便大搖大擺走了出來。她把寧真拉到巷角,說道:“我聽到風聲說,文老爺過兩天要出海,不知真假,為免夜長夢多,我準備這兩天動手,你準備進府,好和我有個照應。”

寧真點點頭:“可是我要怎麽進去?”

唐鳳道:“我看今日進內院的客人都交了一塊玉牌,就和魏叔叔送我的塊一模一樣,回去你把玉牌和那包東西一起帶上,交給守衛就可以進來了。進來以後你戴着面具,我認不出你,你找機會到後廚來找我。”

程沖此時正混在街面的行人中注意着文府的一舉一動,卻突然看見唐鳳從府裏出來,和寧真一起躲進了街角暗處,不一會兒,寧真匆匆離開。他疑窦頓生,便遠遠跟着寧真,瞧着她回了宅子。他本想先告訴展昭,又不知寧真會何時出來,只好在門外守着。不多時,見寧真背着個包袱出來了,他頓時沖到寧真面前:“寧姑娘,請留步。”

寧真見是他,問道:“何事?”

程沖道:“唐鳳為什麽會在文府?她是文府的人?你手裏拿的什麽?”

寧真瞥了他一眼:“與你何幹?”

程沖耐着性子道:“你知道,我是朝廷的人,我和展大哥是來查案的。我現在懷疑你們兩個和我們要查的案子有關系,除非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自證清白,否則便不能讓你走。”

寧真道:“無關。信與不信,随你。不過,你攔不住我。”

程沖手握長刀攔在她面前:“那我就得罪了。”

“我信。”程沖身後突然傳來白玉堂的聲音,他的手腕随之被白玉堂握住了,逐漸加重的力道迫使他收回手來。

程沖一邊活動手腕,一邊吼道:“白玉堂,你少插手!”話一出口,才發現展昭也來了。

“啧啧,”白玉堂負手站在寧真身旁,搖頭道:“你連我們什麽時候到你身後都不知道,還敢這麽兇?多練練吧你。”

程沖不再理會他,忙說道:“展大哥,我發現唐鳳在文府,和這位寧姑娘今天一起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說些什麽,所以我才攔下她。而且,她這個包袱非常可疑。”

白玉堂不滿程沖用詞,在一旁抱不平道:“喂,你怎麽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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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望向寧真:“寧姑娘,可有此事?”

寧真見是展昭,看在唐鳳的份上,便答道:“是,鳳兒是在裏面,不過是約我在文府相見而已。我們是為了唐家的家事,不便向你提及。”

展昭道:“所以你現在要去文府?”

“是。”

展昭又問:“聽說文府今日已閉了二門,除了家仆護院,就只有遠客才可以從西角門進內院。姑娘也是內院的客人?”

白玉堂擋在寧真面前,冷笑道:“展大人,您也未免問得太細了些,這是拿寧姑娘當犯人審嗎?”

展昭道:“我只是在例行公務。”

白玉堂點點頭:“例行公務,那請問進出文府的人那麽多,為何你單單在這裏問她?”

展昭道:“其他的人是什麽人你我都清楚,但是唐、寧二位姑娘和我們同行多日,她們并不像那樣的人,覺得事有異常,所以才要問清楚。”

白玉堂道:“行了,你也別問了,我信她。”

展昭擰眉沉默。

程沖道:“信不信你說了不算,得把包袱打開看了再說。”

白玉堂道:“你幹嘛總盯着別人的包袱?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一定認為她包袱裏是我們在找的東西,不過就算是,也不能證明二位姑娘就是文府的人。這些東西我們也有,我們不就陰差陽錯地拿到兩個嗎?”又笑道:“對了,說起來應該算是我和展昭一起拿到的,到時候你如果進不去,還請在外面接應我們。”

“你……!”程沖氣得應不出話,轉念一想,随即笑道:“那兩包東西如今都在我房裏擱着,還不知道是誰進不去呢。”

這次該白玉堂傻眼了。

展昭嘆口氣,突然道:“寧姑娘,你走吧。”

寧真略點了點頭,向白玉堂道:“謝謝你,白公子。告辭。”

回去的路上,程沖問:“展大哥,為什麽放寧真走?”

展昭道:“包袱裏的東西不用看,一定是我們要找的。”他頓了頓:“但是,她們兩個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程沖道:“為什麽?”

展昭道:“我們在府外查探多時,你且說說,進府的客人都有些什麽樣的人?”

程沖略想了想,道:“大致有兩種:一是像霍平遠那種背叛師門,在江湖上聲名狼藉的;二是作惡多端,仇家太多,被逼得走投無路的。”

展昭微微笑道:“沒錯。聽白兄說,這兩個姑娘一個是清風寨寨主唐連風的女兒,一個是峨眉門下弟子,她二人年紀輕輕,武功出衆,可在江湖上卻從沒聽過這號人物,可見是初出江湖。所以她們不屬于這兩類人,她們很有可能和我們一樣,是為了其他目的混進文府的。”

程沖點頭:“這倒是,以前唐姑娘說過她們是來找人,這樣看來,她們要找的人也是在文府?”

展昭道:“很有可能。我相信白玉堂也是想到這一點,才極力維護寧真,好讓她順利進府。”

程沖撇撇嘴:“我看他就是為了在寧姑娘面前逞英雄。”

寧真帶着東西走到文府,卻并沒有從西角門進去,而是在東門附近轉了轉,終于走到門前,道:“小哥,煩你幫我傳個話,叫後廚的小唐姑娘出來一下。”

那夥計聽到小唐兩個字,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你找小唐丫頭啊,你是她的……?”

寧真道:“她姐姐。”

“哦,行,行,”那夥計略打量了她一番,連聲答應:“姐,你等等,我這就去叫她。”

白玉堂到“瑤臺月”的時候,沈柔正倚在窗邊望着遠處出神,手裏拿着只繡繃,上面的牡丹剛繡到一半。白玉堂示意萍萍噤聲,輕步走到她身邊,也朝窗外望去,只見一片尋常市井風光。沈柔這才覺察有人,吓了一跳:“白公子,你什麽時候來的?”

白玉堂笑了:“你在看什麽?”

沈柔往外一指:“你看。”

順着沈柔所指的方向,白玉堂看見了一方屋舍院子,院裏有個女人正在喂雞。他又仔細看了看,的确只是在喂雞。然後他回過頭來不解地看着沈柔。

沈柔還在看,看着那個女人喂完雞,又從水缸裏舀了半桶水提進屋。不一會兒,屋頂上冒出袅袅白煙來。沈柔收回目光,喃喃道:“真有意思。”

白玉堂忽然明白了,忽然覺得心裏有些不好受。

看見白玉堂的神色,沈柔莞爾一笑:“白公子,為何這樣看着我?”

白玉堂故作輕松道:“我在想,你繡花的時候若是常常這樣出神,這簇牡丹可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繡完了。”說着拿過繡繃看了看,贊道:“雖只得半朵,卻鮮美靈動,宛如天成,跟市面上繡坊所制相比也毫不遜色。”

正逢萍萍端茶水點心進來,聽見白玉堂所說,便道:“這繡品本就是要拿去繡坊賣的,我們姑娘的繡品可是百裏挑一呢,莫說這鎮上,就是同滄城裏的繡坊也收她的東西。”

沈柔道:“公子見笑了。”

這時,白玉堂忽然覺察外間有人。

“誰?”他迅速繞過屏風,卻只看見一襲淺藍色的裙擺從門邊一閃而過。他追到走廊,又追下了樓,只是一路花紅柳綠,哪裏還找得出剛才的人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那抹恍然入眼的淺藍甚是熟悉,讓他想起方才見過的寧真。可是寧真為什麽會在這裏,她不是應該在文府了嗎?

他慢慢踱着步回到“瑤臺月”,走到門口,便聽沈柔正對萍萍說道:“……賣繡品一事,雖對白公子說說也無妨,但以後還是不要對別人提起了。畢竟是為了攢贖身的錢,傳開了不好。”

萍萍道:“這事張媽媽不是知道嗎?她也沒說什麽。”

沈柔道:“她雖明着不好說什麽,我們只管悄悄攢錢便是了,免得多生是非。”

“我知道了,柔柔姐。”

白玉堂故意加重了腳步跨進門去,兩人便停止了說話,萍萍低着頭出來。

沈柔問道:“白公子,看見是誰了嗎?”

白玉堂搖搖頭:“想是我聽錯了。”他揉了揉太陽穴道:“昨晚喝多了,現在還有些頭暈。”說完從腰間摸出一對足金锞子來,“嗑”地放在沈柔面前的矮幾上:“柔柔姑娘,其實我今日是來道謝的。昨晚我定是醉得人事不知了,承蒙姑娘照顧。也不知姑娘喜歡什麽,粗鄙之物,還望姑娘笑納。”

沈柔眼神比先前更亮了幾分,巧笑嫣然道:“公子怎的如此多禮,柔柔盡心照顧是應該的。”話雖如此,卻喚道:“萍萍,來把白公子送的東西收起來。”

是夜,月下。

白玉堂在清風寨宅院的門口遲疑了一陣,終于叩了叩門。開門的是小路子,問道:“你找誰?”

白玉堂道:“請問,寧真姑娘在嗎?”

小路子道:“你等等。”一會兒回來了:“公子請進。過了門廳順右邊走。”

穿過一道圓形拱門,白玉堂便看見寧真站在院子的石桌旁,一襲淺藍衣裙。

他上前問道:“寧姑娘,你沒去文府?”

寧真見他靠近,連忙後退了兩步,道:“本來是去了,但是我知道你們差一塊牌子,我和鳳兒妹妹商量了以後,都決定幫你們,所以,”她把石桌上的包袱拿起來:“這個給你。”

“那你怎麽辦?”

“鳳兒說,明晚文府開宴,海月樓有一個舞班明晚要去宴上舞劍,領舞的是一個叫,”她頓了一下,看了眼白玉堂,轉過身道:“叫沈柔的姑娘,如果找她幫忙,就可以混進去。”

白玉堂內心嘆了口氣,道:“所以你今天傍晚去找了沈柔?”

“嗯。”寧真垂下頭:“門口的夥計不讓我進,我是悄悄溜上去的。”以寧真的輕功,要溜進三樓的房間的确不是難事。

“那你……找到她了嗎?”白玉堂問這話的時候有些猶豫。

寧真咬了咬嘴唇:“我上去以後就看見……你在,我不想打擾你們。”

白玉堂立刻解釋道:“我接近沈柔是有原因的,本來我想找她……”

“沒什麽的。”寧真慌忙打斷他:“這是你的事,不必告訴我。我今天回來以後根本就沒有在想這件事。”

一陣沉默。

白玉堂揉揉額頭,露出一個微笑:“你就帶着東西先進去和唐鳳會合,先把自己的事兒辦了,不用為了我們做這些。”

寧真道:“既然是朋友,你和展昭也幫了我們不少忙,讓我們幫你們一次又何妨?”

白玉堂道:“若是別的事都好,單是扮成舞女進府這一樁,無論如何,絕不可以。”

寧真道:“為什麽?”

白玉堂一陣肝疼,他怎能讓寧真為了幫他去歡場中逢場作戲?他只搪塞道:“只因你是長年習武之人,而且功力不弱,在場的賓客也都是些練家子,在他們面前舞劍,一定會識破了你的身份。”

寧真道:“你誤會了,我只會使劍,不會跳舞,怎會去舞劍?鳳兒說只要我一進府,她自然會接應我,到時候我再扮成府裏的下人。這兩日進門的下人多,想來可以蒙混過關。”

白玉堂松了口氣:“看來是我多想了。這麽說,你還是打算去找沈柔?”

寧真的聲音雖小卻很堅定:“我說過的事情,就會做到。”

“嗯,”白玉堂點點頭,小心說道:“那……如果一定要去找她呢,我覺得,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去找她說,我和她畢竟相識一場,應該能說上話。”

“不介意。”寧真立刻道:“你說的對,你們比較熟。”

“嗯。”

“嗯,那如果沒別的事情我就回房了,告辭。”寧真一口氣說完,然後一陣風似的回了房間,留給他一個背影。

“等我消息。”白玉堂沖她遠遠喊了一聲。寧真的好意相助令他十分感動,可他總覺得寧真似乎并不願與自己太過親近,而對沈柔,她也并不在意——想到這裏,他又悵然若失。

翌日巳時一刻,海月樓剛剛從安靜中醒來,漸入繁嚣。

張媽媽一邊拿面小銅鏡子顧盼着那張剛剛塗過脂粉的臉,一邊招呼着姑娘夥計們忙活起來。見白玉堂匆匆走來,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彎了起來,把鏡子往袖中一收,遠遠的揮手喊道:“哎呀,白公子,您是來找柔柔吧?”

白玉堂道:“對啊,張媽媽早,柔柔姑娘有空嗎?”

張媽媽嗔道:“這是什麽話?柔柔昨兒就傳了話,除了白公子您,什麽客也不接,快上去吧。”白玉堂摸出一錠雪花銀放在她手心裏,她更是喜笑顏開:“柔柔對您可是一片癡心吶。”

沈柔正在鏡前簪花,聽得白玉堂的在門口問萍萍:“柔柔姑娘起了嗎?”忙把花兒簪在發髻旁,又對着銅鏡瞧了瞧,疊着碎步迎了出來。

白玉堂見了沈柔,直言道:“柔柔姑娘,白某今日來是有事相求。”

沈柔挽他到桌旁坐下,道:“公子言重了。何事?”

白玉堂道:“聽聞姑娘今晚要帶着舞班去文府舞劍,可有此事?”

沈柔打開桌上的湯盅,給他盛了一碗羹,緩緩道:“是有舞班要去,不過不是我帶着去。”

白玉堂道:“是,想來是消息錯了,你的腳傷怕是還沒痊愈,不便走動。”

沈柔道:“那舞原是我教習的,本來是打算帶着舞娘們去,可腳傷未愈,我想多休養一陣,便讓萍萍帶去。”

白玉堂道:“我有一個朋友,十八九歲一個姑娘,想混在舞班裏進府,不知能否帶她進去?”說着拿出一疊銀票放在桌上:“這是我朋友的一點心意。”

“白公子,”沈柔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你是爽快人,我也就開門見山了,捎個把人進去,不難;但如果白公子對文府有什麽企圖,還是打消念頭為好。”

白玉堂道:“哦,姑娘為何這樣說?”

沈柔道:“你昨晚花了兩千兩銀子,卻一心只想灌醉我,可見不是為了我來的。後來我就在想是為什麽。想起你曾把話題引到文府頭上,又提到他府裏的什麽寶物,我就知道你必定是打聽過了,文老爺和我來往甚密,所以才來接近我,要麽就是想讓我酒後吐真言,從我口中打聽文府的秘密;要麽就是想趁我喝醉去文府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事後就算文府或丢了東西或出了什麽亂子,反正誰都以為你是在我沈柔身邊,誰都不會懷疑到你身上。我猜得對嗎?”

白玉堂看着她,倒吸一口涼氣:“看來姑娘不但酒量極好,而且聰慧過人。”

沈柔一笑,叫萍萍進來,把那疊銀票往萍萍手裏塞了,又叫她從外間櫃子裏拿出一套石榴紅裙,并找來一張素色的包袱巾子。沈柔親自把裙子疊好,系上包袱,對白玉堂道:“這是舞娘的衣裳,讓你朋友換好這身衣裳,妝容豔麗些。今日酉時舞班的馬車會經過水磨街,她就站在如意珍珠坊旁邊的巷口,到時候萍萍會招呼她上車。”

白玉堂道:“多謝。”便要去拿。沈柔卻将包袱繞了個圈,放在了身後的桌子上,走近白玉堂道:“文庸是心狠之人,手下高手衆多,如今他對你已有所防範,若你還要以身犯險,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白玉堂對她笑了笑:“多謝柔柔姑娘好意提醒,不過這文庸嘛,我還真不怕。”

沈柔卻不依不饒的伸出雙臂圈住他的脖子,仰頭看着他:“你雖不怕,我卻舍不得讓你去冒這個險。你今日就留在這兒吧,我讓人把這身衣裳給你朋友送去便是了。”嬌聲軟語間,鼻息微微掃過白玉堂的下巴,眸子裏更像是漾着一團火。

白玉堂略一低頭,那閉月羞花之貌就近在眼前,實在很難讓人不心動。他看着沈柔,柔聲道:“我不能不去,因為我約了朋友。”

“朋友?”沈柔俯首貼在他胸口,問道:“也包括你剛才說的那位姑娘嗎?難道公子是放心不下她?”她的手不知什麽時候已從白玉堂的脖子上滑了下來,柔若無骨般鑽進他的衣袍裏:“難道……她比我好?”

很少有男人能在她的撩撥下不動情。當她感覺到白玉堂逐漸加快的心跳和不再沉穩的呼吸,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一絲甜笑。

只是她突然聽白玉堂道:“無論她好與不好,我都喜歡上她了,很喜歡。”他的聲音溫柔而篤定。

沈柔聽到這句話,就像被蛇咬了一口,忽地離開白玉堂的身體,後退兩步,眼神明暗不定地看着他。幸而臉上敷了脂粉,臉色才不至太難看。

“呵,”沉默了一瞬,沈柔突然冷冷一笑,問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對你破口大罵,還把你從這屋子裏攆出去,張媽媽會把我怎麽樣?”

白玉堂頗有歉意道:“你莫生氣。”

沈柔卻自言自語答道:“最多也不過是把我關在房裏,餓上幾頓飯而已,她也不能拿我怎麽樣。畢竟我還是她的搖錢樹,別的姑娘不敢做的事,不見得我就不敢做。”

白玉堂正不解其意,沈柔突然用力推他一把,用幾乎整層樓的人都可以聽見的聲音發出一聲嘶吼:“白玉堂,你真不是男人!”

萍萍慌張地推門進來道:“柔柔姐,怎麽了?”

沈柔紅着眼,不依不饒推攘着白玉堂,劈頭蓋臉地罵:“什麽了不起,不過就是個繡花枕頭!你給我出去!”

白玉堂沒有絲毫抵抗,步步後退,任由她聲嘶力竭地罵着,發狂般把他推到門外。門外已迅速圍過來一堆看客。

萍萍又驚又急,去拉沈柔的手,勸道:“柔柔姐,這麽多人看着呢,你別……”

“老娘今天不伺候了!”沈柔一把甩開萍萍,轉身拿起茶壺朝白玉堂扔去,那茶壺立刻“砰”地在白玉堂腳下四分五裂,茶水濺了一地,也濕了白玉堂的鞋。

似乎還不解氣,又拿起包袱狠狠砸在他身上:“帶上你的東西滾!”

這動靜太大,張媽媽帶着幾個夥計忙不疊地從樓下跑上來,見此情景,痛心疾首地大呼:“這是做什麽呀?!怎麽這麽對客人吶。”又趕快給白玉堂賠不是:“白公子,這死丫頭平日裏慣壞了,您可千萬別生氣!回頭我親自挑幾個乖巧懂事的服侍您。”

沈柔繼續罵道:“臭男人,還不滾!”

“瘋了吧你!”張媽媽罵道,示意兩個夥計将沈柔拉進屋去。

轉過屏風的一瞬間,白玉堂看見她臉上有笑,還有淚。他終于明白,沈柔剛才自問自答那些話,不過是為了讓他安心。

“這女人……”他心中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心痛,在周圍一片指指點點和嗤笑聲中,緊緊抓着包袱,一言不發,沉着臉走出了海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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