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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九月初的江州還緊抓着夏天的尾巴,跟北城差不多熱。

向邊庭站在玻璃箱前,手機舉在耳邊,一邊聽他媽說話,一邊看着他養的那條小黑蛇慢慢悠悠地鑽進了石頭縫裏。

“你的寶貝兒子安頓好了?”他媽在電話那頭問。

向邊庭笑了笑,說:“安頓好了。”

說這條蛇是他的寶貝兒子倒也不誇張,畢竟為了這條蛇,他都決定不住學校宿舍了。

屋裏還有人在打掃衛生,向邊庭走去了陽臺。陽臺是開放式的,視野很寬闊。不過向邊庭不太喜歡這個陽臺,房子內部布局很不錯,但這個陽臺設計得挺不合理的,從這兒能看到隔壁住戶的陽臺,兩個陽臺之間間隔不遠,感覺隔着陽臺都能情歌對唱了。

向邊庭明天開學,他爸媽這幾天在國外趕不回來,安排了家裏的夏管家随行。

太陽已經落山了,天邊鋪滿了晚霞,晚風中也終于透出了些許涼意。

“我爸呢?”

“在忙,忙完應該會找你。”

“讓向總打電話的時候注意時差,再過五小時我就要入睡了。”

再過五小時也就十點不到,向邊庭每天雷打不動都睡得很早,高中學業繁忙需要充足的睡眠倒也說得過去,如今都大學生了。

“19歲過得跟91歲似的。”他媽調侃了一句,“你姥睡得都沒你早。”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向邊庭恨不得一天睡上12個小時,他嘴角挂着笑:“充足的睡眠比什麽都重要。”

“房子怎麽樣?環境還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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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房子是向邊庭他爸安排的,離學校很近。

“挺好的。”向邊庭說,“就是一個人住大了點。”

“那你回學校住吧,那裏地方小。”邊瑜開玩笑說。

向邊庭失笑:“那還是算了。”

他就是擔心他的蛇吓着他室友,影響他們才搬出來住的。

“去學校報道過了嗎?”

“明天報道。”

“你姥姥那兒得空了再去吧,她住得離你學校也不近,天快黑了,別趕來趕去了。”

“嗯,我知道,她剛給我來過電話了,讓我周末再過去。”

本來向邊庭想提前過來在他姥姥家住幾天,等正式開了學再回這裏住,但他姥姥怕蛇,他沒法兒帶着他的蛇一起上他姥姥家,就只能直接來這邊了。

邊瑜囑咐道:“一個人在外萬事當心,有什麽事找夏管家”

向邊庭一條胳膊搭在了欄杆上,說:“我想讓他明天回北城。”

向邊庭高中畢業剛上大學,第一次一個人在外面住,還是在別的城市,邊瑜自然是不太放心。不過向家家風一向民主開放,又很注重培養孩子人格和思想上的獨立,向邊庭含着金湯匙出生,從小錦衣玉食,但絕不是嬌養長大的。

邊瑜本意讓夏管家在江州多留幾日,聽他這麽說,便道:“随你。”

“您給夏叔安排住的地方了嗎?”

“他自己會安排的。”

夏管家等向邊庭打完電話才出聲:“屋子已經收拾好了。”

向邊庭轉過頭來說:“辛苦了夏叔。”

“不辛苦,學校宿舍也已經安排人收拾好了,明天你直接去學校報道就可以。”

因為學校不查寝,向邊庭就沒有申請校外住宿,學校宿舍和校外的房子他可以兩頭住。雖說不住校,但也不能空着床鋪,畢竟下了課宿舍也是個休息的去處。向邊庭原打算自己去收拾宿舍,架不住他夏叔辦事效率太高了。

“夏叔,今天您休息一晚,明天就回北城吧。”向邊庭說。

夏管家擡手看了看手表,說:“你一個人在這邊我不放心,我還是多留幾天。”

“不用,我也不是小孩兒,能照顧好自己,您明天就回吧。”

“哪不是小孩兒,高中才畢業。”

向邊庭笑着說:“那也是成年小孩兒。”

夏管家想了片刻,點頭道:“好,聽你的,我明天就走。夜裏涼,你別在陽臺待太久,當心着涼。沒什麽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收拾過的屋子多了一絲人氣兒,這棟樓裏都是精裝房,沒出售的房子物業會定期派人打掃衛生,對裝修沒什麽個人要求的,拎包就能入住,夏管家安排了人來打掃,裏裏外外又清理一遍,幹淨得地板都能反光。

向邊庭又走去玻璃箱前看了看蛇,手機在口袋裏“嗡嗡”直響,他發小打了通跨國電話過來。

電話裏男生的聲音有點喘:“到江州沒啊?”

“到了。你在跑步?喘成這樣。”

“是啊,剛夜跑完。你呢?在幹嘛?”

沈澤是向邊庭發小,也是他高中同學,他跟向邊庭一樣,幼兒園小學初中上的都是國際學校,高中轉念了公立學校。不過他高中畢業還是出國留學了,去了澳洲。

這會兒澳洲的天已經黑透了。

“剛收拾完屋子,準備洗澡。”

“收拾屋子?哎喲向大少爺都淪落至此了啊,還要自個兒收拾屋子。”

“讓你失望了,夏管家替向大少爺收拾的。”

“這真是……心裏才剛升起對你的一片敬意。”

向邊庭問他:“在那邊适應得怎麽樣?”

“就那樣吧,這地兒也不是沒來過。”沈澤的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情緒,“還是叔叔阿姨開明啊,你說要考江州的大學,他們一點沒攔着,我爸媽什麽時候能有這覺悟和境界。”

沈澤未來要走的每一步都已經被規劃好了,他其實挺羨慕向邊庭的。雖說向邊庭是為了他住在江州的姥姥才會考那邊的大學,但以他的成績和家世,去國外念個頂級高校都不在話下,他爸媽還能無條件尊重他的選擇,那真不是一般家長能做到的。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向邊庭在江州上的大學在國內排名也是前幾,也不是什麽人随随便便都能考上的。

“蛇呢?”沈澤問向邊庭,“蛇也帶去江州了?”

“帶了。”

沈澤疑惑道:“飛機上能帶?”

“帶不了。”向邊庭說,“我坐的家裏的飛機。”

頭回見向邊庭這麽“敗家”,沈澤不免驚訝,調侃道:“小黑這待遇怎麽着也是未來向夫人級別的吧。”

向邊庭緩步走進衣帽間,糾正對方:“它叫Peter,公的。”

電話那頭傳來沈澤放肆的笑聲。

沈澤嘴欠,他知道向邊庭的蛇叫peter,但就喜歡喊它“小黑”,他回回這麽喊,向邊庭回回要糾正,沈澤對此樂此不疲,還問向邊庭怎麽不給它取個名叫“black”,又洋氣又接地氣。

這條黑王蛇向邊庭養了大半年了,還沒成年,沈澤每回去他家都要觀摩一番,黑亮黑亮的,看着是特漂亮,他不怕,但也不敢上手抓,不跟向邊庭似的,還能摟着睡覺。

向邊庭打算洗個澡,到衣帽間轉了一圈,發現夏管家給他準備的睡衣都是真絲睡袍,好多件,顏色各異,按照漸變程度,平平整整地挂在櫃子裏,他随手拿了一件藏藍色的。

賀宣走出電梯,往家門口走的時候腳步停了停——走廊裏多了一絲不一樣的氣味,一股很淡很淡的薄荷香。他側過頭,朝斜後方看了一眼。

斜對門的門鎖保護膜已經被撕掉了,那一戶應該是住人了。

賀宣開門進屋,玄關的廊燈自動亮了起來。他請了人定期打掃房子,屋裏彌漫着一股空氣清新劑的香味,久無人住,看着冷清。

這套房是他好幾年前買的了,出獄後這一年間,他一直住在他媽在世時住的老洋房裏,偶爾才過來一趟。這裏離他的工作室近,有時候忙到太晚了,他就會來這邊過夜。

賀宣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咬了一支煙點上。他按了一下牆上的按鈕,陽臺的落地窗打開了,靜悄悄的,一點聲兒也沒有。這棟樓視野相當好,陽臺上的夜景很美。隔壁的陽臺透出燈光,賀宣咬着煙,偏過頭往旁邊看了一眼。

他這邊沒開燈,一眼望過去隔壁的陽臺格外亮堂,陽臺上的懶人沙發上躺着個人,在看書,表情很專注,專注到壓根沒注意到隔壁陽臺站着個人。

暖黃色的燈光打在那人的臉上,是一副挺青澀的面孔,眉目英俊,嘴唇自然抿着,眼眸微垂,神情淡然。他穿了一件深藍色的真絲睡袍,一條腿微微弓起,脖子上纏了一條黑得發亮的蛇。

那應該是一條還沒長成成體的蛇,不算很粗壯,姿态懶洋洋的,腦袋搭在它主人的鎖骨上。

賀宣嘴唇微合,輕輕抿了一下煙蒂,呼吸頻率也随着這個細微的動作快了一拍。

向邊庭沒注意到對面陽臺走出來個人,但很快聞到了煙味,他擡了下眼,對上了賀宣的目光。

賀宣咬着煙,眼神沒有一絲閃避,一瞬不瞬地盯着對方的眼睛。很好看的一雙眼睛,清澈有神,眉宇間透出英氣,但目光很溫和,也很從容。

向邊庭愣了片刻,緩緩放下弓起的腿。

隔壁陽臺沒有開燈,只能通過屋裏照出的光勉強看清男人的臉部輪廓,五官很立體,額前的頭發有些卷,不太确定是不是外國人。雖然臉看不太清,但身高能直觀感受到,身形高大,個子非常挺拔。

向邊庭抓着書沖對方點了下頭,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你好。”

對方也沖他點了下頭,夜晚的高處分外安靜,成熟的男音從對面陽臺傳了過來:“你好。”

原來不是外國人,向邊庭晃了晃神,Peter感知到異樣似的,在他脖子上慢慢纏動起來。

男人站在夜色中,沒再說什麽,咬着煙轉身進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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