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第 17 章

戚如晦來見皇帝的意圖，無非是為了逸王行刺李沐的事。皇帝已經答應李沐會秉公處理，于是準了戚如晦帶人去逸王府問罪。

一連多日，皇帝每日都召連城入宮，同撫琴瑟，又或是聽戲游園，除了上朝的時間，幾乎形影不離。才賜了奇珍異寶，轉日又加封為教坊使，連城自然能感覺到皇帝對他的格外喜愛，于是心中陣陣隐憂，皇帝好男風已非隐事，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臨幸他。

宮中教坊隸屬太常寺，可太常寺是掌管禮樂的，而教坊則是掌俳優雜技、教習俗樂之地。連城雖有協律郎之職，卻是玉臣司伶人出身，終日帶着教坊伶優給皇帝彈琴取樂，太常寺的人見了，既眼紅連城得寵，又輕視他的出身，于是暗地裏使絆子散播流言的人不少，明面上指桑罵槐的也大有人在。

連城不甚在意，也懶得多費口舌辯駁清白，不過皇帝許他教坊使一職，倒是給了他許多便利。優伶編曲免不了要翻閱卷宗典籍，連城借着去查典之由，翻遍了宮中所有記錄七年前神武軍舊案的卷冊，可那上面的記載大多也只是寥寥數筆。

叛臣岳勳犯上作亂，兵敗畏罪自盡。連城看着這幾個字，心如刀絞。岳勳七歲習武，十五歲入神武軍，沙場征戰七載、立功無數。他的哥哥從來都是赤膽忠心，怎麽可能是叛臣。所以當初戚如晦說岳勳是被李沐所害，含冤而死時，連城深信不疑，并對李沐恨之入骨。可如今從李沐的所言所行來看，又或許，事情并沒有這樣簡單。

可真相到底是什麽呢，連城走出籍案司，依舊毫無頭緒，腦子裏回想着卷宗上記錄的只言片語，沒留心迎面遇上的人。

“多日不見，協律郎可好？”

連城聞聲一驚，擡眼見李沐站在面前，一身爵冕官服，略帶笑意，神采依舊。

連城只得屈身行禮。

李沐定身看着他，“聽說協律郎這些日子深得聖意，又是加封，又是行賞，真是可喜可賀。”

連城未答，只覺得這兩句恭賀聽着言不由衷，反倒有幾分奚落的意味。

李沐見他不言，又道，“怪不得你急着從我府上離開，看來是本王不明事理，誤了協律郎加官進爵的好事。”

“王爺何必嘲諷下官。”連城擡起頭，目光正對上李沐微彎的眼眸，那目光澄澈，并無一絲惡意。

“起來吧。”李沐沖他笑笑，“我開個玩笑而已，哪算得上嘲諷。”

等到連城起身，正欲離開，又聽李沐問道，“身子都好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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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王爺，已無大礙。”連城答完，又想起李沐之前受的傷，不禁道，“王爺呢？”

“你這是關心我？”李沐笑眼望着他。

連城避開他灼灼的目光，只道，“王爺因下官而受傷，下官心有愧疚，自當問候。”

“那點小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你用不着愧疚。”李沐頓了頓，又道，“不過你若是真心誠意想問候，倒可以随時去府上，本王可是很想念你的簫聲。”

連城聽罷，正欲開口，見兩個宮仆遠遠跑過來，先拜過李沐，接着對連城急忙忙地道，“原來郎官在這，叫奴婢好找，陛下人在教坊，正等郎官回去呢。”

“知道了。”連城答，爾後對李沐行了禮，辭道，“王爺見諒，下官告退。”

李沐眼裏減了笑意，只微微點了點頭，“好。”然後看着連城從他身旁走過。

回到教坊，皇帝果然在，只不過今日似略有愁緒，連教坊的新戲都無心觀看了。

難道是李沐進宮對皇帝說了什麽。連城心想，于是試探地問，“陛下心有煩憂？”

皇帝嘆了口氣，沉默了半晌，方對連城道，“你可知那日九王叔遇刺受傷，是誰所為？”

“微臣不知。”

“戚如晦已經查明，乃是逸王派的人。”皇帝說完，又道，“朕已經答應九王叔定會秉公處理此事，也已經派了戚如晦去問王兄的罪。”

“既如此，陛下為何憂愁？”

“愛卿有所不知。今日戚如晦來說，王兄所犯下的罪行不單單這一件，年初朝臣遇刺，以及太傅和禮部侍郎的死，都是王兄派人所為，而且，他都已經供認不諱了。”

連城聽着，心中慨嘆，戚如晦究竟對逸王說了什麽，竟能讓他甘願背下這些罪責。

皇帝搖了搖頭，皺眉道，“可那嚴太傅，曾是王兄的老師，王兄怎麽可能對太傅下毒手呢？”

“陛下不相信戚大人的審理結果？”連城小心翼翼地反問。

“倒也不是，戚如晦辦事，朕一向放心。只是，如此一來，王兄的罪名就大了，就連朕也很難保全他。”

難道皇帝不知道逸王在替誰頂罪麽，還是他迫于戚如晦的壓力，只得聽之任之，同意讓逸王做替罪羊。連城想着，接着道，“那依陛下之意，該如何處罰逸王？”

“屢次暗殺朝臣這等罪責，再怎麽也難逃重罰，不然何以堵朝廷上下悠悠之口啊。唉，想到他終歸是朕的王兄，要朕下令重責，朕真是于心不忍。”皇帝痛心道。

“陛下仁慈。”連城清楚自己的身份，即使皇帝信任，和他說起前朝事，他也不便多說什麽。

皇帝一聽，自顧自道，“說起仁慈，還是九王叔莫屬。朕還以為，憑他和逸王間的舊怨，他斷不會同意朕留逸王的性命。”

“懷王？”連城本就好奇逸王為何要刺殺李沐，聽皇帝有意提起，便忍不住問，“他與逸王亦為叔侄，何以相恨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還不是因為七年前的事。”

七年前？連城心下一緊，難道逸王和神武軍的舊案也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