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求朕

求朕

次日,李掌印一早便吩咐宮人們按照名冊順序于崇德門外會見家人。

正逢寒冬臘月,見到親眷的宮人們熱淚盈眶,現場雖不乏悲戚嗚咽之聲,但更多的是辛酸慰問之語。

宜錦怕蔡嬷嬷處無人照料,給蔡嬷嬷做了早膳,喂了小鷹阿鲲才匆匆趕來。

然而,一直快到散場,她也沒有見到弟弟的身影,只見到了母親喬氏的陪嫁徐姆。

那時宜蘭遠嫁,她又入了宮,擔心薛珩在府中無人照料,便将徐阿姆留下照顧薛珩。

一別兩年,徐阿姆如今也佝偻了脊背,她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瞧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含淚道:“自姑娘進宮後,老奴無一日不想念姑娘。姑娘如今在宮中過得可好?”

“家中一切安好,只有小公子病得厲害,這幾日愈發下不了床榻,怕你擔憂,便着急過來報個信。”

宜錦也漸漸含了淚,她低聲道:“阿姆,我在宮中一切都好。”

她想起阿珩的病情,問道:“阿珩病成這般模樣,父親竟不曾過問?”

徐姆低下頭抹了抹眼淚,道:“侯爺問過一次,但夫人很不高興,說都是底下人伺候不周,将小公子院裏的人全換了一遍,便再也沒人敢去找侯爺了。”

話罷,她又道:“小公子心裏一直挂念您,問您什麽時候能回家,奴不忍心,只說等他好全了,姑娘便能回家看他。但夫人不許外人進去給小公子瞧病,也不許府醫替他診治,病拖着才愈發重了。”

宜錦忍住沒有在徐姆面前掉眼淚,冷靜道:“阿姆,你回去後,立刻找仁和堂的謝大夫給阿珩看診,我會想辦法送些銀錢出去。”

即便此前他們之間曾有過遺憾,但謝清則仍是她為數不多可以相信的人。

徐姆心知宜錦在宮中本就艱難,“姑娘,萬事請以自身為重,公子雖然心性稚嫩,但卻如您一般,将您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宜錦應下,目送徐姆出了崇德門,兩旁的衛兵很快将城門緊閉,直到她再也看不見一絲宮外的世界。

她得盡快想辦法送些金銀出去,否則即便請大夫開了方子,也沒銀兩抓藥,而阿珩的病,再也拖不得。

可是能夠在內宮來去自如的,除了奉皇命的內侍們,便只有內宮的禁軍侍衛。

她認識的內侍寥寥無幾,駱寶已經為了她的事幾次三番惹陛下不悅,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禁軍統領宋骁。

她詢問了當值的禁軍侍衛,得知宋骁今日就在崇德門附近當差。

*

崇德門處,芰荷雖然等到了她的肖表哥,但肖寅卻是來問芰荷要回定親信物的。

芰荷将東西物歸原主,也明白,二十五歲出宮後,她在世人眼中已非花期,肖家顧及面子,肖寅又是家中獨子,他不可能等她的。

這些她都懂,可心裏還是會難過。

風漸漸大了,芰荷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宜錦遠遠看着,無比心疼這個姑娘,她知道芰荷不想讓她擔心,于是只等芰荷平靜了心緒,才走近了,擁住她,“傻姑娘,別難過,肖寅并非良配,會有更好的人等着你。”

芰荷抱住自家姑娘柔弱的身軀,卻覺得自己又有了一股力量,她像小時候一樣,将自己的頭搭在姑娘的肩上,“姑娘,我不是為這婚事而難過,而是為這世上值得在意的人與事越來越少而難過。”

宜錦只輕輕拍着芰荷的脊背,卻再也沒有出聲。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在這世上,她自己所在意的人與事也是越來越少,除了宜蘭與阿珩,便只有芰荷,索性這姑娘現在平平安安地在她懷裏。

宋骁就站在不遠處看着兩個姑娘抱在一起,那個叫芰荷的姑娘,被未婚夫要回信物時,沒有掉眼淚,卻在宜錦懷中流了眼淚,連哭都是無聲無息的。

宋骁看着,一言未發,只在擦肩而過時,頓住了腳步,遞出一方帕子。

芰荷擡起頭,眼前之人長着一張溫潤如玉的書生面龐,一雙眼中卻總透露着冷漠與殺意,但奇怪的是,今日這雙眼中卻沒有那些情緒,她被迫接過他遞過來的帕子,慌張道:“謝過宋大人。”

宋骁應了一聲,算是接受了她的道謝,卻沒有停留。

芰荷看着他的背影,上次這人送她回直殿監時給了她一方帕子,這次又給了她一方帕子,每次在她最尴尬的時候,這人都會恰巧出現。

宜錦卻在這時行了一禮,道:“宋大人請留步。”

宋骁認出宜錦就是皇極殿那個禦前宮女,也清楚陛下對這個宮女似乎不一般,“薛姑娘有何事?”

宜錦默了默,跪下叩首道:“大人,奴婢今日得知家中阿弟病重急用銀兩,但內宮之中門禁森嚴,只有您能未經通傳出入宮禁,還請大人替奴婢送些銀錢出宮。”

芰荷聽聞小公子病重,知道宜錦定是沒有旁的法子才求到宋骁這裏的,她與宜錦早已心有靈犀,沒有多問一句,旋即也請求道:“宋大人,求您了。大人若能幫這個忙,讓奴婢做什麽都可以。”

宋骁看向芰荷,這個姑娘從前明明是很怕他的,如今卻願意為了宜錦求他。

可惜他卻不能輕易應下這件事。

陛下近日心氣不順,想來也是為了薛姑娘,他若随意插手亂了陛下的安排,恐怕也會和駱寶一個下場。

他勸道:“薛姑娘,你應當知道,駱公公為着你的事,昨日才被陛下打了板子,陛下不收假手他人之物。并非我不願幫忙,實在是你舍近求遠了。”

宜錦才知道駱寶因替她傳送物件被罰的事情,頓時萬分愧疚,她聽懂了宋骁的言外之意,也不再強求,“多謝宋大人提點,奴婢明白了。”

宋骁微微颔首,握緊了腰間的佩劍,臨走前看了芰荷一眼。

芰荷問道:“姑娘,宋大人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宜錦扶她站起來,“他覺得我應當去求陛下。”

芰荷卻道:“姑娘,陛下性情冷漠,恐怕不會輕易應允。我擔心……”

宜錦卻輕輕撫平了她皺着的眉頭,道:“別擔心,我有分寸。總不會吃虧。”

芰荷聽她這樣說,眼睛有些酸酸的,只道:“姑娘答應過我,無論什麽事都要與我一起承擔,我就在這裏等姑娘回來。”

宜錦點了點她的鼻子,故作輕松道:“替我好好照顧含珠她們,別忘了晚間去蔡嬷嬷那裏瞧瞧。”

芰荷乖乖地點點頭。

*

酉時,宜錦換了一身鳶尾藍對襟小襖,下着藕粉色及地長裙,攜着皇極殿處退回來的檀木盒,朝着皇極殿的方向走去,行至中途,太後娘娘身邊的瑞栀卻忽然将她攔下。

自從被蕭北冥斷了一指後,瑞栀便低調了不少,只随身伺候太後,瑣事全都交給手下的宮女,她消瘦不少,原本尖尖的瓜子臉如今更是形銷骨立,顯出幾分刻薄,她冷聲道:“薛姑娘,太後娘娘有請。”

宜錦知道,太後相請向來沒什麽好事情,她躲避也無用,索性跟着瑞栀前往仁壽宮。

瑞栀看着眼前人,再摸摸自己仍舊隐隐作痛的斷指,心中暗恨。

她想不明白,憑什麽都是下人,宜錦卻如此命好有人護着,而她追随太後娘娘多年,忠心可嘉,卻仍舊被斷了一指。

她恨蕭北冥,但更恨眼前人。

到了仁壽宮,瑞栀攜宜錦入了殿內。

章太後才讓宮人們焚了香,用舊年的鳳仙給指甲上了蔻丹,宜錦朝她行禮,她卻遲遲沒有叫宜錦起身,只是撫了撫尚且濕潤的蔻丹。

“薛氏,哀家聽聞你弟弟薛珩得了重病,你若願意與哀家合作,哀家便尋名醫替你弟弟診治,并且召見你嫡母柳氏,讓她不敢再苛待你弟弟,你覺得這樣可好?”

宜錦垂首,經過上次翹搖花粉一事,她已經知道太後的心腸有多狠毒,無利不起早,太後許了這樣多的好處,必然有所圖,“娘娘不妨直說,想要奴婢做什麽?”

章太後低聲笑道:“這一次,哀家不會叫你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你只需要好好照顧陛下,讓他離不開你。”

宜錦不知太後娘娘這次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這一次,她絕不會再做傷害蕭北冥的事,她滴水不漏地回道:“娘娘,照顧陛下是奴婢分內之事,還請娘娘放心。”

章太後碰了個軟釘子,只是笑而不語,“哀家也只是這麽一說。你若不同意,哀家也不會強求,但機會只有一次,你若選擇信他,哀家也不會阻攔,只是你将來,必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章太後的語氣古怪,宜錦并不理會,“娘娘,奴婢還有其他差事,先行告退。”

章太後沒有阻攔。

“娘娘,看來她是不願與我們合作了。”

瑞栀看着宜錦遠去的背影道。

章太後卻并不那麽在意,她意味深長道:“瑞栀,哀家很快就能替你報斷指之仇了。“

“蕭北冥此人,疑心甚重,倘若沒有翹搖花粉一事,他永遠也無法打消對薛氏的戒備,這一切都在哀家的計劃之中。”

“他看似是天下之主,什麽都唾手可得,但偏偏他最想得到的,從沒人願意給他。如今,薛氏願意給他,哀家卻要看着他從滿懷希望到絕望,如此才能解哀家心頭之恨!”

*

宜錦到了皇極殿前,邬喜來進殿通報,卻見宰執大人段桢并戶部尚書蒲志林正與陛下共賞司苑局送來的新蘭青山玉泉。

段桢此人出身貧寒,祖上也是詩書官宦之家,到了他這一代卻已沒落,他雖有治世之才,在先帝時卻因權黨打壓郁郁不得志,幾次名落孫山,幸得蕭北冥賞識,做了燕王府幕僚,一路從潛邸跟過來,是蕭北冥最看重的心腹之一。

蒲志林,字守銀,原揚州人士。揚州蒲家為一方富賈,早先靠私鹽起家,後轉做絲綢生意,後因得罪了鎮國公章家,蒲家遭受重創,一蹶不振,離的離,散的散,蒲志林也一夜之間被迫從纨绔子弟成了蒲家的主心骨,一路走來,頗為艱辛,蕭北冥于他有知遇之恩。

段桢身着緋袍玉帶,手中常執一把羽扇,容貌清俊,談話間頗有幾分雲淡風輕,運籌帷幄之意。

蕭北冥衆多親信中,魏燎善沖宋骁皆為武将,蒲志林更是對賺銀子意外的事情提不起絲毫興趣,平日那些品茗撫琴賞花的雅事,也唯有段桢可與之談論一二。

青山玉泉,花如其名,花瓣呈盈盈的玉白色,邊緣卻是淡淡的綠色,香味清幽,殿內燃了炭火,使得花香更為幽遠綿長。

蕭北冥得知宜錦前來,把玩着蘭花的手微微一頓,卻只道:“讓她候着。”

邬喜來愣了半瞬,只好照做,心底卻替宜錦捏了一把汗。

段桢拂了拂羽扇,神情有些意味深長,陛下從前最大的消遣不過是南華閣內萬千古籍,他少見陛下有賞花的情趣,也知今日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望着那青山玉泉,悠悠道:“陛下,青山玉泉清而不媚,悠遠恬淡,實乃蘭中名品,只是陛下心思并不在賞花上,倒是辜負了花期。”

蕭北冥卻道:“本就不是青山玉泉的花期,正值寒冬,此花卻必須養在溫室之內,不合時令,你若喜歡,将其帶回府中,倒也不算辜負了這花。”

段桢卻搖了搖羽扇,“寒冬一過,便是新春,待到夏時,自是花期,朝朝暮暮,四季輪轉,陛下又怎麽能說此物不長久呢?更何況,這樣名貴的花,臣府中恐怕無力供養,若是蒲大人,倒還有些可能。”

蒲志林在一旁安安穩穩飲茶,猛地聽段桢禍水東引,有些無奈,忙推拒道:“臣最是不精風雅之事,瞧這些弱不禁風的花兒朵兒,倒不如看賬本養眼些。”

經段桢一打岔,氛圍倒也不似原先那樣嚴肅,憑借直覺,段桢便知這花對陛下意義非凡,更覺得陛下話中有話,想起等候在殿外的薛氏,心裏隐隐明白了幾分。

臣子最忌參與帝王家事,他避開這事,切入正題,道:“陛下,自誅叛軍以來,國庫空虛,北境忽蘭虎視眈眈,老忽蘭王似乎是生了病,他的幾個兒子都不安分,為了争得儲位在邊關肆意劫掠,以此向老忽蘭王邀功。魏燎将軍與善沖将軍鎮守北境,軍費早已吃緊,接下來第一等要緊事,便是籌措軍費。”

蒲志林也皺眉道,“臣翻看戶部賬冊,過去幾年中樞軍費的花銷,多由各項鹽鐵稅收支撐,即便如此,也有些入不敷出,江浙等富庶之地秋收後便經戰亂,短時間內銀錢無法回到中樞。”

這些世家大族與戶部官僚緊密結合,再加之鎮國公章家先前有靖王撐腰,如此上下沆瀣一氣,國庫的銀子之前大多都替靖王府養了兵馬,再加上各級官僚從中謀取私利,戶部剩下的銀兩,即便範公在世也無可奈何。

蕭北冥深知此事的嚴重性,“魏燎善沖昨日來報,邊疆苦寒,如今正值深冬,将士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絕非長久之計。各地百姓遭逢戰亂,今歲冬至恐怕也不寬裕,稅收只能再降。燕京這些世襲勳貴,皇商富戶,享民之奉養,是時候反哺了。”

段桢與蒲志林說完政事,又商議了明日早朝之策,略坐了一會兒,便稱時日不早,需歸府用膳,蕭北冥自然也不好再強留。

兩人自顧走出殿內,出了殿門,見一女子亭亭立于殿下,容貌清麗,朝他們二人俯身行禮,也并無驕縱之色,兩人颔首以回之。

段桢搖着羽扇便緩緩離去,心底卻微微嘆了聲可惜。

薛家女若是從前沒有嫁過靖王,倒也可走采選的路子選入後宮,可她身份有瑕,注定入不得後宮,成不了後妃。

*

蕭北冥移步暖閣,是時風雪大作,居高臨下,只能瞧見殿前那人站在搖曳的宮燈下,影子被拉得極長,黑暗中顯得格外渺小脆弱。

他無數次站在這裏眺望深夜的燕宮,但那時,眼中景色都是晦暗無光的,唯獨此刻,燕宮在他眼中開始有了一些色彩。

可他知道,她待自己,與待他人沒什麽區別。

蕭北冥垂下眼睫,側臉陷入陰影之中。

邬喜來在一旁伺候,捉摸不透主子的意思,只好将暗衛打探來的消息禀報道:“陛下,方才太後娘娘傳薛姑娘至仁壽宮。”

蕭北冥只是看着窗外的飛雪,一言不發。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逼着她來求他。

這些日子,他想了許多,心裏不痛快,他向來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既然薛氏在他身邊能讓他感到歡愉,那便讓她回來。

邬喜來見他遲遲沒有反應,便也識趣地不再提這些糟心事。

大地在稀疏燈火中反射着雪光,夜色中仍能聽到北風的嘶吼聲,那人嬌小的身影很快模糊在搖晃的廊燈下。

他收回目光,憑窗而立,沉默半晌,最終還是說道:“傳她入殿。”

邬喜來連忙應下。

宜錦再次踏入皇極殿,心境卻與第一次截然不同,這一次,她再不像上回那樣害怕。

她俯身行禮,垂眼道:“奴婢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蕭北冥的目光沒有從青山玉泉上移開,下意識撥動着手中的花蕊,他明知她的來意,卻仍舊問道:“你本是戴罪之身,只是朕不追究罷了,今日還敢來皇極殿,所為何事?”

宜錦向他叩首,“奴婢今日求見陛下,是為了兩件事。其一,駱公公因顧念往日情分替奴婢私傳物件,一切都是因為奴婢的請求,若陛下要責罰,請責罰于奴婢。”

“其二,奴婢的弟弟因病急需銀兩,而內宮之中無法向外傳遞財物,還請陛下允準奴婢将月例送回家中。”

蕭北冥終于将目光轉向她,她面色瑩白,若中秋之月,眼尾那顆淚痣也更加明顯,容顏愈發俏麗。

只是說出的話卻沒有一句中聽。

蕭北冥只是緩緩走近她,屈膝蹲下,修長的指節勾起她的下巴,神情略微嘲諷,一字一頓冷冷問道:“薛宜錦,你樁樁件件都是為了別人求朕,憑什麽覺得朕會答應?”

她說了這麽多,卻沒有一個字是關于他。

她能為了芰荷離開皇極殿,能為了駱寶與薛珩求他,她來見他,不過是有求于他。

宜錦怔愣了一瞬,殿內光影綽綽,而她卻在帝王的眼眸中看見了——她的倒影。

他的瞳孔如一團沒溫度的、墨色的雲團,看似對一切都漫不經心。

宜錦下意識将視線移開,卻只能看見他的喉結,他與她靠得是那樣近,以至于連彼此呼吸的聲音都交纏在一起。

是啊,她有求于人,可他憑什麽要答應她?

但除了求他,她卻別無辦法。與太後娘娘比起來,她更願意求眼前之人。

半晌,她低聲道:“因為奴婢知道,陛下是良善之人。”

蕭北冥垂眸看她,側臉如玉,長睫投下淡淡陰翳,“善人?做善人有什麽用?也換不來人的真心,你說是不是?”

宜錦與他四目相對,他的長睫幾乎要觸碰到她的肌膚,那雙黑眸如漫長的黑夜要将她吞噬,帶着些許侵略的意味,她感到危險,向後縮了縮,卻聽眼前人淡淡道:“朕不想做好人,只要自己痛快。”

蕭北冥看着眼前沉默的人,漸漸失去了耐心,“你若想從朕這裏得到什麽,就仔細想一想,你能給朕什麽。”

宜錦垂眸,睫毛如蝶翼微微顫動,她仍舊保持着方才的姿勢,緊張到掌心出了一層冷汗,她沉吟道:“陛下乃九五之尊,什麽都不缺,若奴婢有什麽值得拿來交換的,也唯有自己的性命。”

蕭北冥冷笑了一聲,明明是想讓她求他,但她真這樣做了,他卻只覺得心中生出一團郁火,難以熄滅,道:“既然如此,從明日起,你便回皇極殿當差,是生是死,什麽時候死,往後都由朕說了算。”

宜錦沒想到蕭北冥會答應得這樣快,她擡首,微微睜圓了眼睛,卻只能看見那人的背影。

不知為何,就在那一瞬,即使她看不見對方的神情,卻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她知道那日在太後殿外守着的是他,叫禦藥局發凍瘡膏的也是他。

他總說自己不是個好人,實際卻口是心非。

她杏眼凝視着他,終于伸手将那檀木盒子呈上書案,默默告退。

蕭北冥沒有阻攔。

良久,暖閣只餘他一人,他垂眸凝視着聖潔芬芳的青山玉泉,棱角分明的面龐隐藏在陰影中。

明明用了手段,順利讓她回到皇極殿,可他卻清楚地知道,眼前一切不過是虛妄,就如他也只能強行留住青山玉泉這短暫的芬芳。

蕭北冥将純白的花瓣碾碎,眸光微冷,目光觸及宜錦留在書案上的檀木盒。

上一次駱寶呈上時,他已經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

不過是她随手做出來的衣物而已。這宮中任何一人,駱寶,邬喜來,宋骁,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她做的衣衫,而他,卻只有靠那場棋局,才能換來這寝衣。

他摩挲着檀木粗糙的紋理,再次打開了盒子。

雙龍搶珠的寝衣,蠶絲的手感順滑,然而就在他準備将東西放回時,在忽閃的燈光下,他卻忽然瞧見衣領處用極其不顯眼的絲線繡了一尾模樣奇怪的魚兒,右附一句:北冥有魚,其名為鲲。

原來她在坐墊、錦囊上繡的那些奇形怪狀的魚,竟然是鲲。

蕭北冥的手忽然顫了顫,他看着那只鲲,怔愣了許久。

他不知這是巧合還是意外,十三歲那年的冬獵,他生死一線時,有個叫知知的小姑娘救了他。

而那個小姑娘,叫他阿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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