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蓋亞之壁

蓋亞之壁

褚辛是褚辛，艾林是艾林。樂潺再一次認識到了這一點。

聯邦生命科學研究所，這是艾林在A區交流學習期間就職的院所。

研究所所長李維乃是法爾肯宮“智囊團”中的一員，同時還是E區大學城醫學院特聘教授，艾林的實習導師。

就在褚辛和西園寺前往海鷗酒吧與高文碰面的那天，一封來自研究所辦公室的郵件被發到了艾林的個人郵箱。

生命科學研究所正在征召前往第九中樞考察的先遣隊員，大好的機會從天而降，褚辛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應征，而那個讓所有人心驚膽戰的新計劃也由此開啓。

只是，樂潺有些不太明白自己作為一個“門外漢”，為何會在這堂專門為褚辛開設的補習課堂上陪聽。

“宇宙失魂症，這是艾林研究的內容。”稻妻號游艇的會議室內，西園寺秋野打開投影，向褚辛解釋道，“所謂失魂症就是……”

褚辛一手撐着太陽穴，轉着電子筆，略帶調侃地說道，“西園寺老師，艾林的這篇論文我已經能夠做到一字不漏地背誦默寫下來了，還是和我說說李維吧。”

“你別騙我！你就看了一遍！”

西園寺秋野提高了嗓門，還真有幾分班主任的氣勢，樂潺不禁對其刮目相看。

“我知道李維所長的事。”樂潺應道，“他是C區人，蓋亞之壁的觀測員和維護人，法爾肯宮的最高顧問，聯邦智囊團的核心成員。”

西園寺秋野看向樂潺的目光滿是詫異。

“先前聯邦通訊社采訪過李維所長，我因為對蓋亞之壁比較感興趣，所以完整地看完了那篇采訪報道。”樂潺憨厚地笑着道。

西園寺與褚辛不約而同地擡起頭看了看天花板。

“蓋亞之壁啊……保護藍星的偉大傑作。”西園寺秋野滿懷敬畏地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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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大氣層為什麽要用大地之神的名字？”褚辛再一次抛出了非同尋常的提問，角度依舊刁鑽。

“大地之神是什麽？”樂潺與西園寺秋野面面相觑，“帝國的神話傳說嗎？”

“沒什麽……”褚辛推了一下眼鏡，“兩位老師，我們繼續補課吧。”

藍星子民無法想象的神話和歷史竟然有那麽多，褚辛稍稍感到訝異。

但這世界上既然有人知曉蓋亞的名號，這說明地球并非遙遠的傳說。

在他的認知裏，蓋亞就代表着他所熟知的母星地球。地球文明一定曾經存在過，他得找到證明。

倘若薩瓦納的預言是真的，抵達意識之海，說不定就可以跨過時間。這樣一來，回到他所熟知的地球也能成為現實。

“褚辛……喂？你在聽課嗎？”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在會議室內突兀地回蕩。

伽羅飛過來落到了西園寺秋野的肩頭，啄了啄他的發梢。

西園寺秋野會意，離開了會議室，在走廊上接起了電話，片刻後，又回到了會議室內，臉上沒有了先前的從容。

“奧斯特拉號的船員們也對你發布的計劃表示擔憂。據塞西女士所說，他們的財政十分拮據，D區動蕩導致資金來源不足，否則根本不會考慮和我們搭夥。”西園寺看了一眼樂潺，又看向褚辛。

樂潺忍不住偷偷摸了一下揚起的嘴角。他早就看出高文這人色厲內荏，不肯賣乖，偏偏還踢到了褚辛這塊鐵板。

“褚辛，你現在就是艾爾夫，塞壬不能沒有主心骨。如果你的計劃失敗，我想高文依舊會執行那個瘋狂計劃的，如此一來我們很可能會失去更多同盟成員的支持。”

高文這顆炸彈的引信能否成功剪斷，就在此一舉。西園寺秋野深知，塞壬的領袖想要鞏固地位，必須完成這火中取栗的考驗。

“如果我成功了，奧斯特拉島的塞壬勢力就可以收入囊中，其他觀望中的同盟成員也會認可新的領袖。”褚辛攤着手，一本正經地揶揄道，“既然我都上了這條船，就別那麽見外了，西園寺老師。”

這場奇妙的補習課在半個小時後宣布告終，在褚辛離開會議室時，看上去已經完全像是艾林·亞伯那位天才本人了。

樂潺送他離開游艇，上岸坐車。透過車窗與褚辛對視時，他倏然笑了一下。

“比起論文考驗，我覺得這更是一場演技考驗。”

這個笑容讓樂潺意識到褚辛只是在玩一場角色扮演游戲。

“你得說服他，最好讓他把更多的先遣隊成員名額交給你來分配，好安□□們的人手。”西園寺秋野叮囑道。

樂潺為褚辛加油打氣，“放心吧，亞伯學長是李維所長最得意的弟子，學長的研究又恰好和宇宙失魂症有關，起碼你肯定會被李維所長推薦前往第九中樞的。”

“有你就夠了。”褚辛伸出了手，“別忘了，你是我的坐标……”

他似是想要觸碰樂潺，但最終沒有這麽做，而是揮了一下手，示意司機開車。

海風帶着點兒涼意，樂潺在碼頭上站了許久，未能察覺到西園寺秋野一直就站在他的身邊。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有點兒看不透褚辛這個人。”西園寺秋野突然發愁道。

樂潺回頭看向西園寺，撩撥了一下被海風吹亂的頭發，作苦惱狀。

他相信褚辛對他沒有半分惡意，但更多的事他不願多想。

“把塞壬交給他只是因為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在你和他出現以前，塞壬疲于應付潛伏在藍星的獵人，根本無力與意識之海組織抗衡。”西園寺秋野沉聲道。

“我會一直注視着他的。”樂潺道。

他并沒有反駁西園寺秋野，這根本無法辯駁。

“我相信你，樂潺。”西園寺秋野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飯吧。”

若不是親耳聽到西園寺秋野和伽羅讨論自己和那些前女友們的輝煌歲月，樂潺一定會以為他對自己有意思。

“西園寺小哥，你的廚藝真不錯啊，哈哈……”

餐桌前，樂潺吃完了最後一口蛋包飯，伸了個舒服的懶腰，眺望着游艇窗外的海景，感到無比滿足。

“我的手藝可是得到櫻認證的。”廚房裏的西園寺秋野得意地摸了摸鼻子。

樂潺頓時感到愉悅起來，“你總是提起妹妹，一定很珍視她吧。”

“總是這樣嗎？“西園寺有些迷惑，随即反應過來，“我知道了，是你從未來得到的記憶吧？”

“是啊，我和你早就已經是朋友了。”樂潺笑着道。

西園寺秋野随手拿起酒瓶，正打算說些什麽，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忽然閃爍起來。

聽起來充滿興奮的女聲響起：“大專家，有沒有空幫我解析一份解剖報告？剛從D區發送過來的，我們又發現了完全沒有見過的物種!”

西園寺秋野聽完了語音，又看向樂潺，用略帶抱歉的語氣道：“不好意思，是工作上的事，我先失陪一下。”

樂潺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神色訝異。

他沒想到西園寺秋野這個生物學專家的身份居然是真的。

傍晚時分，夕陽餘晖灑落在自由之神廣場的雕像上，描摹着神像的聖潔面容。

透過法爾肯宮的玻璃窗向那座神像望去，恰好可以看到自由之神高昂的頭顱。他托舉着一顆銀灰色星球，将它高舉頭頂，動作舒展，仿佛下一秒就要投出這顆星球。

褚辛注視着自由之神，覺得這位傳說中帶領聯邦先民開拓未來的先驅看起來竟有幾分神似樂潺。

“讓您久等了，亞伯先生，李維教授和其他客人馬上就到。”職員将幾套茶具端到了褚辛面前的會議桌上。

“除了我以外還有別的客人？”

“是的，還有出資方西園寺集團的代表，和軍方代表馬爾克斯上校，以及幾名學生代表。”職員應道。

褚辛不由得站起了身，因為職員的話音落下時，她所說的客人，以及李維教授已經進入了會議室。

這是一場演技與智慧的雙重考驗，在見到來者時，褚辛意識到，以自己目前的身份，恐怕占不到多少話語權。

離開碼頭時西園寺秋野的吩咐還回蕩在耳畔，為了在這項計劃中占據主導地位，他必須想辦法作出嘗試。

很快，他便根據會議中的談話內容猜到了些許內幕。

這次派出先遣隊，是西園寺家族勢力在背後提供資金，而斯洛·馬爾克斯則代表着聯邦的主導地位，真正的先遣隊科研人員則是像艾林這樣的學生，他們一心撲在科學事業上，想要弄明白世界的真相，純粹得像是一張白紙。

褚辛一手撐着下颌，皺着眉做思考狀。

已經沒戲了，名額一旦被定死，他便無法決定帶誰一起去，或許該用更激進的方式替換掉這批先遣隊成員……

“出于安全考慮，我提議先遣隊成員在第九中樞的行動，由斯洛上校派出的軍方代表負責指揮。”李維的發言打斷了褚辛的思考。

會議接近尾聲時，教授把目光轉向了褚辛，目光充滿肯定，“你是我的學生之中最聰明的，我期待你帶回有用的成果，切記要優先聽從指揮的安排，一切以安全為重。”

褚辛點了點頭，“放心吧，老師。”

他擡起頭，恰好與李維對視，便主動起身，和李維一道将客人送至樓下。

頭頂傳來飛機轟鳴聲，天空中流動着金色的浪潮。

褚辛擡起頭，注視着神奇的晚霞，不禁浮起笑意。

這樣的景象只有在藍星才能見到，那些像是海浪般的晚霞是被陽光照耀的特殊防護罩，這種景象被稱為“光潮”，它是蓋亞之壁在發揮作用的證明。

“真是傑作，蓋亞依舊在守護着這片大地。”

“是啊，我将孕育衆生的神明的名字賦予它，希望它能為藍星帶來安寧。”李維應道。

“孕育衆生的神明？”褚辛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萬物之母。”李維的眼中充滿神往，“你無法想象它有多麽美麗，絕對值得親眼看看。”

“老師，看來我還有很多需要向您學習的知識。”

褚辛盡量以平淡的語氣和李維交談，試圖挖掘更多信息，他覺得這位博學多才的教授的腦袋裏還隐藏了很多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知識。

和樂潺、西園寺秋野不同，李維很清楚“蓋亞”意味着什麽。

“艾林，一定要注意安全。”李維忽然一轉語氣，“沒有了蓋亞之壁的庇護，如果被意識之海俘獲，一切就全完了。”

褚辛的瞳孔震顫了一下，作不解狀。

“你的論文我已經看過了，關于宇宙失魂症的與意識之海的關聯，也許只有飛往宇宙才能得到答案。”李維的臉上失去了光彩，聲音帶着些許沙啞，“記住我的話，不要接近意識之海，更不要深潛，否則你将徹底失去自我。”

“老師……”

“那些出現失魂症狀的軍士，我曾懷疑他們在宇宙作戰時被意識之海入侵過意識……”李維看似無意地說起了這些話，讓褚辛陡然一驚。

“我知道了，老師，我一定會小心謹慎。”

他想，李維一定很信任艾林這位得意門生，才會這樣關心他，提示他不要再繼續深入研究下去了，否則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目前看來，意識之海還無法完全掌控藍星，只能夠指派獵人暗中潛入，這多半和蓋亞之壁的庇護有關。

倘若協議簽訂，帝國與聯邦的通道打開，又會招來怎樣的後果？

恐怕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