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原來是話痨

原來是話痨

樂潺憑借着預知記憶，踏上了尋找章魚巢穴的路。

【你有點失落？】

密林裏，李信介又開始說“悄悄話”。

【啊？你不是說你不讀心嗎？】

樂潺心道，大哥你是太無聊了嗎？

【你都寫在臉上了。】

樂潺摸了摸自己的臉，做了幾個扭曲搞怪的表情。

韓若麟疑惑地看着他。

為了照顧韓若麟的心情，樂潺決定開口說話。

“我覺得褚辛有點不對勁，你們可能察覺不到，是別的時間線上的事。”

韓若麟一臉問號，随後幹巴巴地接了句:“他一直都挺不對勁的。”

樂潺心想，你倆老二別說老大。

他就像個帶着問題學生出游的班主任，就連李信介也是個不省心的，容易脫缰。

李信介沒有吐槽他的腹诽，果然說到做到，不随便使用“讀心術”。

樂潺嘗試着偷偷讀取韓若麟的意識，操作起來還挺費力，需要集中精神，非常集中，才能勉強感知到一些他的情緒，但沒法理解他的具體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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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他技術不好，也許是韓若麟心思太深奧。

他只是感受到了韓若麟內心的掙紮和煩躁，還有那表裏如一的憂郁。

誠如李信介所說，這麽做确實挺無聊的，甚至給他徒增了一些煩惱，譬如他現在非常在意韓若麟在煩惱些什麽？

為什麽自己能夠操控那些合成獸呢？

樂潺的思緒發散得很快，對此感到好奇起來。

他現在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特殊操縱本領，源自于這種類似“讀心”的力量。

李信介曾向他解釋過，這種讀取和操縱意識的力量，在群星帝國被稱為“零識”，擁有這種本領的人被稱為“零識者”。

“零識者”是比較稀有的個體，通常一個族群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只能誕生一個，往往會成為整個族群的領袖。

有一瞬間，樂潺覺得“零識者”簡直就像神一樣無所不能。

假如自己成為無所不能的神明，是不是能幫上褚辛的忙，實現他的任何願望呢？

“我有個問題，李大哥。”樂潺道，“你能夠操縱合成獸嗎？”

“只要擁有智芯，就相當于擁有意識。不止是合成獸，大部分有思想的生物都可以操縱，包括人類。”李信介一臉淡然地回應道，“其實你也可以的，在第九中樞不就成功了嗎？”

韓若麟臉上又露出了疑惑中帶點兒震驚的表情。

“但有點無聊。”李信介又說。

樂潺現在已經明白了，他對幹架以外的事情都不怎麽感興趣。

人生對第八王權者來說可能大部分時候都是無聊的。

這世上難道真的沒有讓李信介在意的東西了嗎？

樂潺對此十分好奇，他想見識一下李信介那張永遠古井無波的臉上出現不一樣的表情。

“合成獸這種東西原本就受到意識之海操控。”李信介又補充道，“要從意識之海那兒争奪它們的操縱權，和讀取它們的想法比起來，還是有難度的。”

“是不是思想越簡單的生物，越容易被操縱？”

李信介點頭表示肯定，“比如人類，和其他生物比起來，思想是非常複雜的。”

“那意識之海為什麽可以操縱人？它……噢，我明白了，它就像是索菲亞一族的意識領袖那樣的存在？”

“你很厲害，都猜得差不多了。”李信介說，“其實理論上意識之海也不能操縱數量龐大的人群，就像計算機開了太多進程，運行速度就會放慢，不過，它對柯林斯之民植入智芯，進行意識改造之後，操作起來就方便多了，就像是有無數臺電腦一同運行多個進程。”

“集體意識。”韓若麟做了個簡單的總結。

樂潺也立刻想到了這個概念，懵懂地覺得自己好像理解了意識之海、理解了索菲亞、理解了萬事萬物運行的原理。

原來這個世界就是一臺超級計算機啊，他想。

意識之海……既然薩瓦納在預言中說那是人類最終抵達的歸處，莫非它就是人類的集體意識？

如果它不斷進化會發生什麽呢？

現在樂潺有點兒理解第九王權者當初所說的話了。

也許有一天，人類都會成為意識之海操縱下的傀儡。

樂潺忽而想到，這正是褚辛所擔憂的，他早就知道意識之海是個怎樣的存在了。

更确切來說，褚辛似乎是斷定了這就是意識之海的目的，操控所有人類。

奇怪？為什麽自己好像現在才感受到褚辛的急切？

明明早就已經見過第九中樞的景象，卻還是覺得危機不會蔓延到自己身邊。

先前他似乎的确是抱有這樣一種僥幸心理。

察覺到這一點，樂潺又有些愧疚，與此同時，他覺得自己和褚辛的距離似乎又拉近了一點。

他不想再跟在褚辛身後，不做任何思考了。

“意識之海的目的，是把所有人類都變成它的傀儡嗎？”樂潺問這話時，情緒有點抵觸。

“意識之海是人類的意識領袖，讀取人的意識，就像是聆聽人的願望那樣簡單。”李信介說，“我和意識之海的主控意識打過交道，無法看透他有什麽目的。”

主控意識？樂潺依稀記得，他在第九中樞聽伽羅提起過這個名詞。

“既然意識之海的主控意識是我們全人類的意識領袖，那它能操縱索菲亞一族的那些人類嗎？”

李信介想了一下，回答道:“索菲亞一族誕生于蓋亞，和蓋亞的連接更緊密一些。意識之海目前應該沒法幹涉蓋亞的意識，原因剛才說過了，越是龐大複雜的意識，越難以幹預。”

韓若麟有點兒快被二人的交談繞暈了，始終插不上話。

樂潺還有很多很多疑問，他的新鮮感還沒過去，好在李信介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細致地為他解答一切疑惑。

在他看來，世界就像一個大型即時戰略游戲。意識之海和蓋亞就像游戲裏的紅藍方，是互相抗衡的存在。

意識之海陣營目前已知的有“獵人”，還有各種合成生命，而蓋亞麾下目前已知的有索菲亞一族，也許還有其他未知族群……

樂潺現在只想知道，自己和李信介屬于哪一方？褚辛又是站在哪邊的？

奇怪？為什麽會下意識地把褚辛分到另一邊？

因為他是意識之海的獵人嗎？

不對……褚辛那麽積極地對抗意識之海，應該不是意識之海的“傀儡”。

一想到自己沒法讀到褚辛的任何想法，樂潺便覺得抓心撓肺、坐立不安。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樂潺有些慚愧，他這一路上問了太多問題。

“你在擔心意識之海會逐漸吞噬所有人的意識嗎？”李信介平淡道，“藍星大部分生命誕生于蓋亞，受到蓋亞的庇護，不會被意識之海入侵，不過……”

他擡頭看了看天空，“蓋亞之壁的作用在衰減。”

樂潺覺得自己需要時間消化一下這些信息，便不再提問了。

韓若麟忽然開口道:“原來你倆都是話痨嗎？我感覺腦子嗡嗡的。”

樂潺有點羞于啓齒，沒想到李信介卻大方地說:“好久沒和人這麽愉快地聊天了。”

樂潺看了看他，發現他依舊面無表情，驚道這能力實在太逆天了。

沒準李大哥非常适合當喜劇演員。

韓若麟發出了一聲愉快的輕笑，在李信介注意到他的表情的一瞬間，他迅速扭頭躲開了。

樂潺率領他的“左右護法”穿過密林，來到了一處沙灘。

他記得這裏，這是他們最初與章魚交戰的地方，而它的巢穴就在不遠處的山洞裏。

既然是突擊行動，優勢在我，樂潺心想，得先想辦法把章魚引出來，然後再瞄準它的弱點進行攻擊。

它的弱點是左眼還是右眼來着？不管了那不重要，都破壞掉就行。

“李大哥，接下來就按我剛才說的計劃行動。”樂潺指揮道。

李信介一手握着負在背後的劍柄，另一手比了個“點贊”的手勢，意思是準備好了。

樂潺又看向韓若麟。

韓若麟組裝起榴彈發射器，朝着洞口上方的山體瞄準，轟響第一炮。

“起床了!起來戰鬥了!”

樂潺一邊端着槍疾跑，一邊大喊。

洞穴內果然傳出動靜，樂潺聽到了詭異的低語聲，那是章魚在召喚它的部下。

與此同時，它也聽到了索菲亞的聲音。

一只巨大的、布滿吸盤的觸手伸了出來。樂潺只覺得多看一眼就要吐出隔夜飯來。

巨型章魚揮舞着觸手，那些像是眼球一般密集分布的吸盤周圍還吸附着許多像是藤壺般的附着物。

李信介拔劍發起進攻，動作迅捷如風。

韓若麟更換裝備，将密集的子彈朝那只章魚觸手上招呼過去，給李信介創造近身機會。

樂潺無比慶幸自己帶了這兩位大神。

李信介自不必說，韓若麟也是出色的前“黑豹”隊員。

要是韓若麟心态正常的話……還不知道他在煩惱什麽……

樂潺想起了他從韓若麟意識深處感受到的那種令人窒息的痛苦，不禁想要拉他一把。

索菲亞忽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低語，樂潺一晃神，意識到自己剛才走神了，他已經被那些酷似鱷魚的兇獸群包圍。

鱷魚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密密麻麻如同蟻潮。

這些披着堅硬鱗甲的爬行動物絲毫不懼子彈攻擊，金色豎瞳泛着兇煞的冷光。

“我不想當口糧!”樂潺發出悲憤絕望的怒吼。

怎麽會有這麽多鱷魚!

他必須解決這群麻煩的章魚附庸，但即便洩空彈夾，也只能勉強阻擋鱷魚群靠近。

他一面後退，一面換彈，未能注意到從側面撲來的兇獸。

一枚飛刃襲來，紮穿了鱷魚的眼球。

那兇獸在沙堆中翻滾掙紮，樂潺趁機傾瀉子彈，将它的頭部轟了個粉碎。

韓若麟飛奔而來，收回匕首，協助樂潺擊退鱷魚。

海浪突然變得洶湧起來，無數藤蔓從密林中湧出，将鱷魚卷起來扔回海裏，拽入漩渦怒濤之中。

那巨型章魚瞬間收起觸手，以閃電般迅捷的速度退縮回洞穴。

藤蔓深入洞穴，拖拽着章魚觸須向外拉扯，整片山崖仿佛都在搖晃震動。

樂潺暗自震驚，這一回索菲亞居然站到了和他同一陣營!

莫非是因為自己的意識傳遞給了索菲亞？

一定是因為這樣!

索菲亞明白自己是來幫她的了！

倉皇逃竄的章魚從洞穴內露出半顆腦袋，李信介的“蜉蝣”無人機光束立刻招呼上去。

或許是章魚表面附着着黏液的緣故，光束打在它身上，只燒出了一點兒白煙，和一道不明顯的疤痕。

樂潺見狀，立刻和韓若麟一同以火力逼迫章魚鑽出洞穴，為李信介創造再度出手的機會。

二人配合着索菲亞釋放出的藤蔓，以“暴力強拆”的方式将章魚怪重新“請”出“家門”。

李信介的身影在章魚的觸須上游走，長劍在握，如庖丁解牛般削去他的一足，那章魚立馬扭曲身形痛苦掙紮起來。

這一條腿能做多少刺身拼盤啊……樂潺忍不住感慨。

他有點餓了，上一頓飯還是在梵天丸號上吃的。

瘸了腿的章魚動作不再迅捷，韓若麟和樂潺一道瞄準它的眼珠發起進攻，将那章魚步步逼退。

章魚發現自己不占優勢，扭動着龐大的身軀往巢穴退去。

索菲亞的藤蔓纏上它的觸須，将它強行拽離大本營。

就在雙方拉扯間隙，李信介一劍飛至，紮進了章魚眼球。

那章魚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一下子驚擾了窗島樹林中的飛禽。

鱷魚們的進攻立馬亂了陣腳，紛紛從沙灘上撤退。

樂潺知道，李信介的那把劍傷到了章魚的“智芯”。

它的動作遲緩了下來，觸須上的吸盤無力地想要抓取什麽，卻顯得十分徒勞。

它似乎想要回到大海，動作緩慢地挪動着過于笨重的身軀，在沙灘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最終，章魚停下了動作，化作一灘“爛泥”橫陳在沙灘上。

海浪不斷拍打着它的身軀，像是要洗清它身上的傷痕與墨藍色的血跡。

風吹過樹林，山間充斥着細語，那回蕩在天地間的沙沙聲響，更像是索菲亞吟唱的一首哀歌。

樂潺呆立在沙灘上，隐隐約約察覺到索菲亞對這只章魚有一種特別的、奇妙的“感情”。

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索菲亞的意識。

祂向他發出了呼喚——

“到我這兒來，蓋亞的守護者，我等候你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