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聽到沈知南這話,裴言川垂眼輕笑。

沈知南看着裴言川,在嗓子眼吊了一口氣。

裴言川在桌邊,用修長手指細致擺盤,身上的系腰圍裙還沒來得及取下,勒出他卓越身姿。

他朝沈知南看一眼,詢問:“沈經理,我怎麽就不懷好意了。”

“啤酒啊。”沈知南走幾步到餐桌邊,偏頭指責,“你又想讓我酒後失德來親你嗎?”

裴言川像是憋不住笑了,他一手撐在桌上,一手去敲了敲啤酒罐,他沒有說話,而是啤酒罐替他發出“崩崩”之聲。

而沈知南也因為,自己太過直接挑明了那天晚上的事感到有點窘。

看見沈知南揚起手去摸後頸狼尾發,裴言川唇邊的笑容越來越深,忍不住說:“沒想到沈經理說話還是挺直接的,不過這啤酒是送的呀。”

“送的?”沈知南一根食指指着啤酒。

裴言川誠懇點頭,“有小票呢。”

“那是我錯怪你了。”

沈知南面上有點挂不住,他在尴尬的時候特別明顯,先是撓了撓後背,因為後背好像有千萬根針在紮,然後就開始轉移話題。

“怎麽沒拿筷子來?”

裴言川笑,“我現在去拿。”

走去廚房前,還笑意深深地勾了沈知南一眼。

裴言川剛進廚房,沈知南就跑到冰箱邊蹲下了。

看見小票上的贈送字樣時,沈知南的眼神都直了。

“沈經理。”

頭頂不知何時籠罩一片陰影,沈知南條件反射把小票往一邊扒拉。

“是在找什麽嗎?”沈知南身後,裴言川俯眼站着。

他從廚房拿筷子出來也就幾秒鐘的事,看見沈知南蹲在冰箱邊,好像是找袋子裏的什麽東西,他就直接走過來了。

“吃飯吧。”沈知南仰起臉,微笑。

裴言川瞄了眼被扭曲了的小票,“沒關系的沈經理。”

“什麽沒關系?”沈知南起身。

兩人此時面對面,裴言川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沈知南,沈知南皺着眉說:“當然沒關系了,我不過就是看看,确認一下。”

某股灼燒心靈的熱度仿佛,漸漸圍攻到了兩人身邊。

“我不是說的這個。”裴言川聲音低沉了些,眼瞳像是被一層熱氣覆蓋,顯得有些迷離,“雖然你酒後親了我,但是後來我也親回去了。”

“餓了。”沈知南看着他的雙眼。

裴言川垂眼一笑,“好。”

看着裴言川的背影,沈知南着重吸了口氣,他的心髒在剛才,就跟打鼓一樣。

“不過你要喝嗎?”裴言川特地回頭打趣,“啤酒。”

沈知南語氣悶悶的,“不喝。”

為沈知南做了一桌子菜,因為不知道沈知南喜歡吃些什麽,裴言川望着在對面落座的沈知南,笑容裏藏着期待。

“兩個人,這麽多吃得完嗎?”沈知南懶懶捏起筷子,“我先跟你說好,我一般晚上吃得特別少,幾乎都沒什麽胃口。”

“只是晚上沒胃口嗎?”裴言川故意問。

沈知南盯向裴言川,眼光帶小刺,“別找茬。”

“那你快嘗嘗。”裴言川把離沈知南較遠的餐盤推了推。

“殷勤。”沈知南說。他知道自己肯定會掃興,不想去看裴言川那雙有所期待的眼睛,心想他還不如直接當個惡人呢。

沈知南嗅嗅菜香,仔細觀察過每道菜,它們看起來都是色香味俱全,又渾身充滿了奉獻精神在等着沈知南一口吃掉,但沈知南就是沒有這種要大快朵頤的積極性。

在沈知南沉默醞釀的這段裏,裴言川在心裏過了遍做菜步驟,實在想不到這些菜會有什麽疏漏跟問題。

而眼前的沈知南,懶洋洋的,好像一點胃口都沒有。

裴言川一肘撐在桌上,怕驚擾了沈知南似的,探頭輕聲問:“沈經理吃飯前是有什麽儀式要做嗎?我可以跟沈經理一起做。”

沈知南擡眼,“啊?”

裴言川眼神閃過疑惑。

沈知南搖頭,“沒有。”

“那——”

“就開始吃了。”沈知南打斷他,夾起一塊肉片。

肉片被暖洋洋的燈光照着,而沈知南臉上毫無情緒的說:“看起來酥軟可口。”

“都是做的拿手菜。”裴言川朝他笑得兩分燦爛。

很快這兩分燦爛都沒有了,因為沈知南依舊像品嘗他的那道蔥爆羊肉一樣,只咬了一小塊。

“不錯。”沈知南評價。

“就那麽一點能嘗出來什麽?”裴言川心裏的小人仿佛欲哭無淚。

“你是評委還是我是評委?”沈知南瞥裴言川一眼。

沈知南的筷子很快戳向下一盤菜,他就像完成任務一樣,要把每道菜都嘗一點沫沫。

“不是。”裴言川低聲诽謗,“小貓都比你吃得多啊。”

“嘶。”沈知南不樂意了,“你怎麽說話呢?”

裴言川單手撐額,神情郁郁地看着他。

“怎麽了?”沈知南抽了張紙巾擦嘴,“我把你吃飯的心情都弄沒了?”

裴言川輕輕搖頭。

沈知南忽然對自己有些惱怒,起身說:“那我走了。”

“別走。”裴言川站起來,挽留他,“沈經理,我只是在想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沈知南問。

“明明吃過我的菜的所有人都覺得挺好吃的,但是為什麽好像就是不合你的胃口。”裴言川語氣不免失落。

“這也不是你的問題。”沈知南神情冷了下來,看起來并不想浪費口舌在這個話題上。

“我真想。”裴言川繞過桌頭走到沈知南面前來,低聲說:“剛才看你吃飯那個樣子,我真想塞到你嘴裏去。”

沈知南掀起眼皮看着他,沒吭聲。

“我剛才還在想,我要不要喝酒。”裴言川唇角微微一揚,“如果喝了酒的話,說不定真就把菜塞你嘴裏了。”

“要是我還是不想吃呢?”沈知南撇一撇嘴,有點無奈,“你會耍酒瘋嗎?哭着說,為什麽所有人都喜歡你的菜,然後質問我,為什麽就我不喜歡?”

“不好說吧。”裴言川看向沈知南垂在身側的纖細手腕,頓了頓,他才說:“也可能會。”

沈知南仔細探尋他的雙眼,他的眼睛像浸水了一樣,黑潤閃亮,顯得有些迷醉。

“裴言川。”沈知南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你不會還沒喝酒就要醉了吧?你看哪兒呢?”

“沒有。”裴言川回神,聲音正經且低沉,“我只是想說,外邊還在下雨,要走的話,也等一下再走。”

沈知南後退半步,嗓音變得有些幹澀,“我看我現在就得走了。”

“你真不吃了。”裴言川再次挽留。

沈知南搖頭,拿起桌上的手機打算給保镖打電話。

“那我送你吧。”裴言川說,漆黑眼睛牢牢盯着沈知南。

“你小子有駕照有車嗎?”沈知南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他想緩和他跟裴言川之間,有些焦灼的氛圍。

裴言川輕笑了聲。

沈知南把手機放到耳邊。

裴言川眨眼的那瞬間,沈知南等着保镖接聽他的電話。

這一瞬間好像變得格外漫長,有種暧昧的磁場,環繞在兩人周圍,如果再不離開,這磁場很可能會不受控的紊亂。

于是沈知南說:“你能不能走開一點?”

裴言川偏頭。

“我要講電話,很可能還會說什麽關于工作上的事。”沈知南一本正經說。

裴言川看見他面色紅紅的,一邊後退一邊問:“是空調不夠冷嗎?”

沈知南搖頭,電話這時接通,保镖的聲音仿佛将沈知南從漩渦中扯了一把。

“現在過來接我吧。”沈知南看向裴言川,輕微皺眉,“地址。”

“地址是向陽花苑……”裴言川說完後依舊靜靜看着沈知南。

挂了電話,沈知南看眼餐桌桌面,再看向裴言川,裴言川靠在沙發背上,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緊張的指節将柔軟沙發按出一個小窩。

兩個人的眼睛像鏡子對鏡子,映上,也像兩股風沙同時吹過了柳條,糾纏。

沈知南移開了眼神。

“他什麽時候到?”裴言川語氣有點郁郁的。

“快了,洗手間在哪兒?”沈知南目視前方,并不看裴言川。

“在那邊,我帶你去。”裴言川要走過來。

沈知南心直口快:“不用了,我想我們以後還是保持距離。”

裴言川欲言又止,眉頭輕微一拱後問:“為什麽?”

沈知南聳肩嘆氣,而後笑說:“因為我是個渣男。”

“為什麽這麽說。”裴言川問。

沈知南猶豫會兒,眼梢那片淡淡的灰粉色。

“因為我親了你之後,也不可能給你什麽承諾。”沈知南轉過了身。

露出他那貼在後頸的狼尾發,柔軟的發卻配上了他僵硬的背影,宣告出一種輕易不許人靠近的意味。

裴言川半垂頭,手成拳,輕而無奈扣了扣桌面,他本以為這是一個開始。

後來送沈知南下樓,沈知南又對他說:“你還是像個小孩一樣。”

裴言川忍不住咬牙,下颌線一緊。

望着電梯門縫,沈知南繼續說:“你的眼神總是出賣你。”

“所以在你面前,我好像一個小醜一樣。”裴言川用又低沉又輕快的語氣說:“明明你一點也不喜歡我。”

“還有你說的這種話,很露骨。”沈知南評價完緊接着說:“我都跟你說了,我現在對于那件事沒有想法。”

裴言川并不想要個什麽回答,也知道這種事情是因人而異,但是他還是問出了口,“喜歡要完完全全的藏起來嗎?”

“困擾……”沈知南說得很快,以至于後兩字有點停滞感,“我了。”

電梯門開了,裴言川還沒說話,沈知南走出電梯,頭也沒回,看似要往雨幕裏沖。

裴言川懊惱一瞬,怎麽沒帶傘下來。

“沈經理。”裴言川跑幾步,去拉沈知南的手臂。

沈知南輕巧躲開,裴言川眼光一僵,随後跟着沈知南走進了雨中。

兩人一前一後默默走了一段路,都淋了雨。

裴言川的眉頭深深拱起來,毫無心思去扒拉濕漉漉又礙事的劉海,而沈知南始終目視前方,眼神顯得有些固執。

“你感冒怎麽辦?”裴言川眨眼時,一根發戳到眼睛裏去。

“那你感冒怎麽辦?”沈知南很快斜他一眼,“快回去。”

“你怎麽不讓他下車來接你?”裴言川不知為什麽有點小生氣。

沈知南望着不遠處,“他來了,你走吧。”

裴言川看過去,沈知南的保镖撐一把黑傘,匆匆往這邊走着。

猶豫會兒,裴言川說:“明天見。”

說完他就轉身。

“又是這種話。”沈知南語氣涼涼的,“你各方面都注意點兒吧。”

裴言川扭頭,沈知南像是很了解他一樣,在他扭頭看來的那刻,走了出去。

由于頭發戳到了眼裏去,裴言川的右眼有些紅,他望着沈知南的背影好幾秒,然後再次轉過了身。

回到家裏,餐桌上的手機正好震動,裴言川走來點了幾下。

是外賣員要好評的短信,外賣軟件還在後臺,裴言川滑進去。

贈送物品有三件可供選擇,但裴言川選了啤酒。

“服了。”裴言川用氣音說。有時候他真是搞不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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