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 結局上
檸檬天結局上
二零一五年九月,文喜和附小簽訂了協議。和另一位老教師一起,前往平水縣六小支教,為期兩年。
定下來後,她将這事才說給喬譯。沒想到喬譯聽後沒多大反應,讓她不要顧忌,好好上班。
在縣上安定兩個月之後,文喜才知道喬譯當時那句話的意思。十一月已入秋,街道兩側都是枯葉,行人和車輛陸續壓過,奏鳴秋天的歌。文喜正在批發市場挑選文具,聽到有人叫她,一擡頭,喬譯正拖着行李箱站在遠處。
和周遭格格不入的人,就那樣帶着一雙溫柔的眼睛,在小路的盡頭看着他,她不動,他便向她走來。
行李箱滾輪在地面滑動的聲響隐藏在炊煙人間裏。
文喜問他來幹什麽。
他卻一臉平常:“以我的專業,只能蓋房子。”
文喜也不知和他說些什麽好,似乎從這一年春節開始,喬譯便将走向她的步伐加速,不再滞于身後,而是顯于人前。
喬譯也不知從哪接了縣政府的滑坡治理工程,從十一月到次年九月,他一直在平水縣陪着文喜。雖然不住一起,但文喜下班的時候他會陪着她走上半截路,再繞路回。小縣城擡頭低頭都是熟人,和喬譯走在小路上,也會碰見學校裏的學生。
小學生哪裏懂得看眼色,偶爾撞見也會起哄:“文老師,你男朋友好帥!”說完哄鬧着四散而逃。
街邊的茶鋪和小賣店也有學生家長,四五月那會兒,天正悶熱,商戶都端着板凳躲樹下唠嗑乘涼,看見并肩而走的兩人也忍不住打趣。
無一例外的,喬譯都會認識解釋。
“還不是男朋友,正在追。”
借着玩笑的氛圍,他講了真話。
不厭其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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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喜已經數不清是多少個夏天了,工作已經占據了百分之八十的生活,每天早上六點爬起床,看着鏡子裏疲憊的眼睛,都會感嘆一句時光催人老。
一六年九月,學校給文喜安排了低年級的班。二年二班。在講臺上已經站了三年,早都從膽戰心驚的畢業生變成板着臉訓人的“老油條”。二年級倒不同一年級那般紀律散漫,但基礎仍未打牢,文喜用了一個月時間捯饬班紀班風,小城鎮的學生哪是那麽好教的。前腳教的普通話,在家呆了一晚上,回學校又是一口方言。
也有聰明的,但總會被影響。似乎在他們的世界中,學習并不是唯一出路。文喜也和班裏幾個調皮的學生談過心,她也尊重每個學生的想法,只是告誡課堂終究要有課堂的規矩。
十月,隔壁班調過來一個學生。聽辦公室其他老師說,這姑娘是個沒爹沒媽的,班上那些皮猴子總愛欺負她,班主任也快退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校長一說,“燙手山芋”便扔到了文喜班上。
幾周相處,文喜卻很喜歡這個小姑娘。雖然她不愛說話,回答問題也總板着一張稚氣滿滿的小臉,但面對她時,總有一種莫名的情緒讓她關照再關照。
小姑娘名字也和文喜有緣。叫趙西西。戶口本上是“茜茜”,但每次在拼音本上寫名字,草字頭能飛到天邊去,後來也都默認“西西”這兩個字,只要大考名字沒寫錯就行。
雖然在平水縣有一個村的人都姓趙,但文喜每每看到這個姓,還是會下意識的心顫。
偶爾有幾次文喜批作業晚了,路過二二班,看見門沒鎖,便過去看。趙西西坐得板正,正一筆一劃地寫着作業。
文喜走過去瞧:“不回家寫嗎?”
趙西西先是乖巧叫了一聲文老師,随後又說道:“家裏沒有人,在哪裏寫都是一樣的。在學校寫完更好一些,就不用把作業背回去了。”
文喜摸了摸趙西西的頭,聽別的老師聊過,趙西西雖然沒有親人,但一直有個資助人,姓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學校把近半年的學費繳清,同時也會給趙西西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幸而趙西西争氣。文喜也想過,姓曲的資助人可能也是位從大山裏走出去的小孩。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會無怨無悔伸出援助之手。
這條小魚在乎,那條小魚也在乎。[注1]
泥潭中失落的小魚很多,但撈出它們的手,将會前赴後繼,永無停歇。
喬譯工程告一段落,回了安遠接着任教。他也懂得說話的分寸,并不是每日都有消息,偶爾會發,簡單地問了是否吃好睡好便結束交流。
冉秋跟着朋友來過一次平水縣。一行人吃了頓串串。
冉秋涮了好多牛肉,轉頭和文喜介紹:“這位是羅瑜,我工作後才認識的。這個世界竟然是個圈,和她聊起來之後我才知道,她和李思琪是合租室友,和我是一個大學一個專業!而且她家就在平水縣!這不巧了麽,剛好我來找你,順利在這兒玩玩,說是有個古鎮挺好玩的。”
文喜給她拌好料,放到她面前:“石柳古鎮,可以去玩,大概兩個小時就逛完。當然,如果你只是單純逛,不吃東西的話。”
冉秋放在嘴邊的肉頓住:“你嫌棄我~”
文喜頭偏到一邊去:“你又來了。”
羅瑜倒很羨慕:“堅持這麽多年的感情,好難得。”
冉秋贊同地嗯了一聲:“我還要和她糾纏到死呢。”話音剛落,就傾身倒向文喜,文喜早有預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衆人有說有笑結束晚間的飯局,最後轉場KTV,羅瑜卻指了指斜前方,一個高高的男生正在外頭站着。見衆人看過去,揮手打了招呼。
冉秋是個好事鬼,佯裝拈酸吃醋:“哎呦,你家鵬哥又來接你了。”
“哪是,絕對又是做噩夢不敢睡覺了。”羅瑜雖打趣,身子卻朝外走,“拜拜,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飯。”
文喜看着羅瑜小跑奔向男友懷抱的背影,莫名愣了一瞬,那種似曾相識的情形又出現了,就好像這一切在夢裏發生過一般。
冉秋嗐了一聲:“我也經常這樣,總感覺現在發生的夢裏見過,然後我就刻意規避,也沒什麽奇怪的結果啊。不能迷信不能迷信。”
冉秋推着文喜進KTV,羅瑜跑到曲志鵬面前,說:“走吧,回家。”
曲志鵬好奇問道:“今天吃飯的朋友是剛認識的嗎?我以前沒見過。”
“對啊,剛認識。”羅瑜挽着曲志鵬的手,“對了,我還沒問你,你不是還在上班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曲志鵬搖搖頭,另只手握緊羅瑜:“九月不是太忙了麽,沒空回來。年前總得挑個時間去上個墳,不然拖到明年去不太好。”
羅瑜哦了一聲,點頭:“也是,明天我們逛一會兒,然後再回安遠?”
曲志鵬嗯了一聲,嘆口氣:“走吧,回家。”
羅瑜調侃道:“還沒結婚呢,怎麽就成你家了。”
曲志鵬擠兌她:“你家你家,行了吧!”
“行嘛,既然是我家,那我回去就鎖門,陌生人就別進門了!”
羅瑜松開手,在巷道裏奔跑,曲志鵬跟在她身後追逐。仿佛這一瞬,都回到了青蔥的十八歲。少年少女的奔走,銀鈴般的笑聲,終究逆着風的吹拂,回到了這片土地。只是這廣袤的地界,終究不會有同樣的得失再次上演了。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附小提前将文喜調回。得來的一周空閑,文喜獨自一人去了趟京北,走了漫長似乎遙無盡頭的長城;撫摸了浸滿歲月的故宮紅牆;淩晨兩點排隊,數着時間流逝,趕在第一排看了天安門的升旗儀式。
喬譯中途給她打電話,見着她身後的地标建築,眼神泛起亮色,“去京北了?”
“嗯,想來看看祖國大好河山麽。”文喜仰着頭,看着廣場上飛舞的群鴿子,“沒提前和你說,這次想一個人先逛逛。”
喬譯笑着道:“這又沒什麽,下次有機會可以一起,帶你去幾處人少又好玩的地方。”
文喜笑了一聲:“別是你家的停車場。”
喬譯也跟着笑:“我看起來這麽不靠譜?”
兩人聊了兩句,喬譯提及:“想不想去看跨年晚會?”
“跨年晚會?”
喬譯:“我這有幾張票,提前感受一下新年的氛圍?”
“跨年不是直播麽。”文喜好奇。
喬譯:“京北臺的跨年,在水立方,明天錄制。你就在廣場上等我,我來接你。”
“明天錄制你現在接我啊,”文喜眉眼間挂着她不曾察覺的笑意,“何況我還沒答應你去。”
喬譯委曲求全:“求求了,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
文喜聽得耳朵發燙,“好吧,你等會兒把具體位置發我,明天我再過去。”
喬譯欲言又止,最後嗯了聲,“好。那,明天見。”
“明天見。”
若是有人在多年後問她,度過最難忘的一個年是幾幾年,文喜一定會如實相告,二零一七。
一五年大街小巷都放着破鏡重圓的電視劇《何以笙簫默》,只要有音響便能聽見張傑在唱“you are my pretty sunshine”,文喜也模糊了記憶,不知道在聽到這首歌的時候哭了多少次。
同年5月,電影版上映,一首《默》火遍大江南北。
耳機裏聽到的聲音和現場是不一樣的。
時隔了兩年,當她坐在人群中,聽着前奏緩緩奏響時,早已沾了滿面眼淚。光影在夜幕裏湧動,鎂光燈瞬息而過,如晴空中的一抹彩虹,在下一場雨來臨之前化成泡沫。
忍不住化身一條固執的魚
逆着洋流獨自游到底
年少時候虔誠發過的誓
沉默地沉沒在深海裏
重溫幾次
結局還是
失去你
[注2]
那英在臺上輕松地唱着,她卻在人群裏悲怆地哭着。喬譯就在她的身側,沒有過多詢問她哭泣的緣由,只在最後遞來了一張紙。
對男女關系有意識的那年,文喜遇見了趙懸,在青春最美好的年紀。那時候的她,因為一點喜歡,一點并肩的決心,可以咬着臂膀熬夜刷題,争奪排名。或許青春就是帶着些荒誕色彩,人人都是歲月史書中的小醜,只不過小醜的結局有好有壞。
也為了争一口氣,徹底逃離那座束縛着她的山,她努力跑啊跑啊,一座座山翻過,終于迎來平坦的河流。可她不願停滞,她劃着槳,往海裏去。
風浪卷起更多次颠簸,在無數次的雷暴雨下她活了下來。風雨過後,彩虹落在她的肩頭。
而當她此刻站在原地,回望青春時,腦海中只有一抹不甘心,一絲耿耿于懷。畢業多年,工作數年,在大街上遇見高中時期的同學,有些早已忘了名字,有些早已生兒育女。颔首擦肩,那也許是這一生的最後一面。
人和人的緣分經不起細細盤算,“平均每個人的一生會遇見2920萬人,而兩個人相愛的幾率是0.000049。”[注3]
青春,似乎就是用來錯過的。
有時候她會想,是不是只有她的人生才會這樣亂糟糟。在最渴望母愛的時候拿到了失望,在心死成灰的時候又等來賒下的愛;在怦然心動的年紀遇見一個人,卻在風華正茂的那年再也尋不到。
趙懸,就是天上的那輪月。
遠而高懸。
它會睡在水中,又會在天明時消散。
可她一直在向前走着,她也不知道對方何時停下了腳步。這難道就是成長的代價嗎。
正視男女關系的那年,文喜看着舍友一個個談起了戀愛,她也當起了幕後的軍師。都說軍師從不上戰場,她從來都是一笑了之。
有些人,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你就知道他不會是命中注定,所以不會投注任何感情。少年時的臉紅再也不會浮現。随着年歲越來越長,所謂“試錯”的成本越來越大,她也不願将自己的世界劃出一部分分享給另一個人。
身在青春時,意識不到“匆匆”。多年之後,卻祈禱着聽一萬遍《匆匆那年》,在一場夢中回到匆匆那年。
二零一九年八月,在一場及其平常的聚會後,喬譯拉起她的手。喬譯長她的四年,就像溫潤的水,寬和地平複着她的棱角。
這些年,她見過很多學生的家長聚散離合;也見過很多伴侶相攜相依;見過初中部的學生為了一封情書鬧得人盡皆知;也見過在小巷口青澀親吻的少男少女。
那顆跳動的心,再也找不到異常的頻率。
文瑞真有時候勸她,都奔三了,得找個人嫁了。
這句話聽了很多年。
從當初的厭煩,到現在平靜地接受。
文喜也在喬譯拉住她的那一刻才明了——
她不是不婚主義,她只是幸福主義。
直到三十歲,她仍舊渴望着幼時未曾得到的愛與偏愛。
二零一九年年底,新冠肺炎爆發。她和喬譯分隔兩地,解封後第一時間,喬譯從京北趕回安遠。
安遠原是暴雨,卻在喬譯飛機落地時漸漸變成小雨。他在轉盤處等待行李,一擡頭,在候機廳的玻璃頂棚上看見了穿射而過的一道彩虹。
喬小蠻在微信上抱怨道:“你去安遠怎麽又不叫我,我想見見小表嫂!這麽多年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金屋藏嬌都沒你能藏!”
喬譯簡單回複兩句,以一個标準微笑表情結束了兩人的對話。
再返回聊天欄,置頂那處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回複的跡象。喬譯抿了抿唇,捱到行李都轉到面前了,才将手機屏幕摁滅,裝進兜裏。
行李箱的輪子在地面上柔順滑行,輕緩地幾乎聽不到聲音。拐了兩處彎道,又乘坐扶梯上行,外頭的雨已經徹底停了下來,地面濕漉漉的,小水灘積攢着彩虹的餘色。
喬譯剛要招手打車,便看見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這樣站在原地,像凝固的石膏像,生怕一不小心,對面立着的人變成了愛麗兒的賭約,在天明消散。
文喜接過他手裏的行李箱,将車鑰匙扔給他:“傻了?回去你開車,下雨了地太滑。”
喬譯看着手心裏的鑰匙,悶頭笑了起來,像個剛吃到糖的孩子。
二零二零年二月,春節,喬譯留在安遠,陪着文喜去了平水縣,支教帶過的孩子們已經步入初中。
喬譯打開後備箱,随着文喜一起在鄉下放了很多煙花,刺目的火光在天幕上綻放,遠空的震鳴抵抗着胸腔的心跳。
“文喜。”喬譯和她并排坐在堤上,下方是平水的環縣小溪。
“嗯?”
喬譯拉過她的手,将枚戒指放在她的手心,再握上。
“你可以先想想,不着急回複。”喬譯把玩着随手抓來的草,平靜的聊着,“第一次見你,是二零零六年。那天見到你的确很震驚,我和張欽的關系并未到什麽話都可以說的地步,我知道他接近我的原因,只不過我不喜歡撕破臉相處。所以見着他從未提及的你,有些羞愧。第二次見面,我已經工作,你剛步入大學校園。我們因各種奇怪的由頭相遇。後來我刻意調崗,你興許是知道了我的想法,從回複上我察覺到了漸行漸遠的苗頭,所以我來了安遠。我也知道你的心裏裝着一個人,我從來不敢去問。從大學開始,從那盆多肉開始,我就想拉拉你,我不想曾經看着那麽燦爛的一個人,因為一段不會再複得的過往陷入泥沼。我看着你的大好年華,看着你從青澀的學生成為市級省級的優秀教師,看着你越發不愛笑,看着你活得越來越通透。而我只想讓你活得輕松,想讓你笑。我也知道我們不過談了半年,此時談結婚簡直像天方夜譚,可我還是這麽做了,因為想讓你揮霍我所有的愛,我想和你一直這樣走下去,就像今夜,牽手放完一段煙花後并肩而坐,聊聊今天,想想明天,仿佛一會兒就能一起白頭。”
愛這種東西,就像本看了一半的書,往前翻太容易,往後翻卻太晦澀。而緣分這種東西,有時就像一場太陽雨,在晴空裏流淚,多得是不合時宜。
兩人連夜回了安遠,關門前,喬譯照舊吻了文喜。
“晚安。”
“晚安。”
文喜一夜未睡,坐在床沿,看着書桌上零散的物件。有教案、試卷、數捆紅筆,還有……那個水晶球。
它已經落了灰,随着她的青春長征,電池已經融化,亮粉再也浮不起來。可它就像她的呼吸一樣,紮根于此,就在那兒彰顯着它的獨特。
天漸漸亮了,新的一年,萬象更新。
文喜走到書桌旁,将水晶球握住。
曾經以為握住了青春,如今展開手,才發覺是一捧遺憾。
文喜走到小區樓下垃圾桶旁,水晶球在手中轉了很多圈,可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收拾垃圾的環衛過來,還問了聲:“姑娘,這兒髒,垃圾扔完沒?扔完就站到邊兒上,不然等會兒垃圾車來,把你搞髒了。”
文喜回過神,盯着水晶球看了片刻,最後揚手,扔進垃圾桶中。
随着哐當一聲響,身後傳來一聲:“等一下!”
文喜扭頭,見喬譯慌忙奔過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見喬譯将垃圾桶翻了出來。
成夜的垃圾還未清理,水晶球有自身重量,陷得深,喬譯也不顧衛不衛生,上手就刨。
文喜看呆了。
喬譯将水晶球重新握在手裏,那一瞬,她突然泛濫出特別多眼淚,就像是有人将她從割裂的青春拖拽出來一樣。
喬譯将她難堪的青春視若珍寶。
重新握在懷裏。
“文喜。”喬譯突然正色叫她。
搞得她有些手足無措,何況還穿着牛奶貓的睡衣。
“昨天我講得那些話,不是讓你和過去的你分開。你不能否認他的存在。”喬譯摸出手帕,将水晶球擦拭幹淨,“我能接受你心裏永遠都有他存在的痕跡。你和他的青春,是你少女時代裏,最動人的秘密。”
文喜擡眼看他。
他投過來的視線裏,只有誠懇和贊同。
“你的秘密,要一直一直守護着。”喬譯将水晶球遞還到文喜手心,“你可以遺忘,可以分享,但絕對不能丢棄。”
一晃神,他看見文喜無名指上的戒指,想要說的話瞬間不知道變成什麽火星文字。
“你……”
文喜将手舉到兩人中間:“你什麽你,買小了。”
喬譯眼尾泛了紅,有點哽咽:“這是訂婚戒指,帶中指的。”
文喜:“……”
-
和喬譯結婚那日,起初是個豔陽天。
後來接親時,只有酒店附近下了一場轉瞬即逝的太陽雨。彩虹出現的很湊巧,正巧落在了文喜頭頂的白紗上。
喬譯護着她,周遭是奮力擰花炮的好友們,攝影和跟拍就在兩人的正前方,在那一抹彩虹落在她和喬譯身上時,快門按響,定格了那瞬的永恒。
文瑞真很早就被人接走,直接送到了酒店等他們。她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再多一點的奔波都經不起了。婚禮本該有新娘挽着父親出現的流程,就算沒有,挽着舅舅也行。但文喜沒同意。
更準确的說,是文瑞真沒同意。
于是,她們更改了一種方式。
當輕緩綿長的曲調響起,所有素白色的燈光聚焦在緩緩打開的大門上。
文喜挽着文瑞真出現在了長廊的一端。
文瑞真最近半年行走都是倚靠輪椅,她的腿腳已經不适合長時間的站立和行走。但為了文喜的婚禮,她早早一個月就開始練習。
雖然這段距離不過只有一分鐘。
但是卻是她能陪她的最後一截路了。
司儀說了什麽,文喜已經聽不清了。
她能感覺到,文瑞真細瘦的胳膊不斷顫抖,每一步走得都很艱難,但文瑞真仍舊微笑着。
枯幹一樣的手輕輕拍了拍她攙扶的地方。
文瑞真咳了一聲,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好了。我就送你到這兒。”
喬譯走下主臺,主動靠近了兩人。
“媽。”喬譯叫了一聲。
文瑞真:“欸。”
文喜撇過臉,用手刮掉臉上的淚珠。
“文喜以後……”文瑞真本想說些什麽,最後卻只搖搖頭,埋怨似地說,“她的主意比誰都大,你們要好好過下去。生老病死,都不要忘了對方。”
喬譯珍重接過文喜的手,汗水已經濡濕了她純白色的手套,他擔憂地捏了捏文喜的手。
文喜看向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臺下提前安排好的人上前來攙扶文瑞真,文喜卻轉身,跟在了文瑞真的身後。
小的時候,她也總愛跟在文瑞珍的身後。
看媽媽高大的身影,洗衣做飯時忙碌的殘影,如今,這一切都像是翻天覆地一般。
背影變得佝偻,似乎變得弱小又脆弱。
愛好矛盾。
有時她恨,有時她愛。
有時她怨,有時她憐。
她走上前,将文瑞真扶下臺。
轉身準備再走回去時,卻見喬譯已經在身側。他握住文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肘彎。
“怎麽能讓新娘子一個人走這麽長的路。”喬譯拍拍文喜的手,帶着她走至白頭。
婚後兩月,文瑞真在香溪離世。走得很平靜,文樂在火葬場匆匆看了一眼就走了,文喜接手了所有流程,最後工作人員出來問:“誰來拾骸骨。”
喬譯看文喜神色不對,本想進去,卻被她阻止了。等待骨灰冷卻時,文喜聽工作人員在那兒閑聊。
“師傅,你前天沒來,你是不知道,那天收了個骨癌的,最後骨頭燒出來全是黑的,家屬進來撿骨頭,愣是說她家老漢兒是被下毒毒死的,當時把架子全端了,小付還嗆了兩口骨灰……”
老一點的師傅板着臉:“少議論家屬。”
“哦,”小年輕換了個話題,“我第一見黑色的骨頭,師傅你應該見過特別多吧。”
師傅似乎回憶了一下,才搖搖頭,“從業這麽多年,就見過倆。”
“啊?”
“還是一家子。”
小年輕更震驚了:“都是骨癌嗎?”
老師傅嘆了口氣,“是。”
“這個應該有遺傳的因素吧。”小年輕咂摸着,撓撓頭。
老師傅摁了推車按鍵,蹬了一腳小夥子,“幹活,哪那麽多的話。”
捧着骨灰壇出門,文喜看了一眼天色。
火葬場晝夜通明,不消多時下了雨。喬譯從周邊買了傘,給文喜撐着。
隔日,文喜跟着文建軍,将文瑞真送到墓園。
文建軍說道:“你媽就是想待在安遠,香溪太小了,她待着急得很,索性買了這塊地,地勢好,能見度也高。”
墓碑處被放上好多束雛菊,擋住了隔壁的墓碑,文喜蹲下身,将雛菊重新擺放聚攏。
隔壁墓碑上沒有墓志銘,更沒有生平記載。
文喜原以為是處空墳,卻在墓碑的右下角,看見了一朵小巧精致的雛菊。
那是錘刻上去的痕跡。
墓主人在這世間,僅僅留了一朵帶着無法言說之愛的雛菊,千錘百煉,固若金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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