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送粥
送粥
自從決定讓花朝入宮, 太後就在琢磨讓誰去伺候她,和靜蓉商讨了半天,終于決定讓丹杏去。
丹杏虛歲二十, 從小就在壽康宮當差,也算的是靜蓉一手培養的得力助手, 靜蓉将這件事與她說明時, 同時也告訴了她, 這位“二小姐來頭不小, 将來更是榮耀無上。”
雖未說明白,但以丹杏的聰慧, 很快就明白了, 這位晉國公府的二小姐才是貴人們屬意的“太子妃”。
但既然靜蓉沒有明說, 那必然是貴人們還有考量,丹杏也只做不知。
不過裝作不知, 不代表真的不知。
比如今日二小姐看上去明顯心情低落, 她就不得不告知太後。
起先她只以為是太後中意二小姐,想讓她當太子妃, 等太後讓靜蓉姑姑去告知太子時,她才恍然大悟并且心神俱震。
原來中意二小姐的竟是太子殿下!
等得了指令帶二小姐來鸾翠園時, 她更是嘆為觀止……
原來太子殿下也不是不近女色的!
可當看到曹晏州親近花朝時, 她立刻提起十二分精神,等看到曹晏州遮住花朝的眼時, 她更是警鈴大作!
她正要上前,卻被素細拉住了,着急地說她的紙鳶纏住線了, 問她怎麽辦!
丹杏看看前面親密的兩人,再看看懵然未知的素細, 着手拿過一把剪子。
“咔嚓”一聲。
素細呆住了,眼睜睜看着她喜歡的紙鳶和另一個紙鳶你侬我侬地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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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杏!”
素細正要生氣,就見丹杏疾步走向了花朝,她立刻跟了上去。
“曹大人,二小姐。”丹杏還是禮數為先。
曹晏州看到她,放下了手,花朝的眼睛已經不再濕潤了。
“二小姐累了吧,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免得太後擔心。”
丹杏又柔聲跟花朝道:“曹大人也要出宮的,過了時辰宮門下了鑰,曹大人出不去會被治罪的。”
今日沒有宮宴沒有聖上特需,曹晏州自然不能在下鑰後離開,這是宮規。
花朝便向曹晏州道:“那曹哥哥快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曹晏州看着她離開,眉眼深究了起來,轉身朝宮門走去。
他一向不是個愛管別人閑事的人,尤其是太子的家世,也輪不到管。
但是自從在晉國公府見到太子後,他心中總有隐隐的不安萦繞不去,這種不安,在得知是花朝進宮而不是花卿月進宮時,達到了頂點。
他也聽聞過一些太子的傳聞,是個冷酷果決之人,以他的性子,若是他中意的是花卿月,那進宮的絕不會是花朝。
十四歲生辰宴那日後,錯過了已叫他懊悔莫及,十年的分離斷聯,他雖然已經不确定花朝的心意,但他和花朝小時候的那段日子是誰也替代不了的。
只要事事他為先,未必會再錯過。
丹杏跟在花朝身後回頭看了眼,見曹晏州已經走遠了,才輕聲道:“二小姐,奴婢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一般這種開頭,接下來的話不會太好聽,但花朝好奇心重:“什麽話?”
丹杏道:“二小姐與曹大人有交情是私事,奴婢本不該多言,但二小姐現在宮裏,宮裏耳目衆多,口舌繁雜,二小姐還是不宜和曹大人太過親近才是,免得給二小姐惹來麻煩。”
大曌民風開放,女子也可随意上街,可策馬奔騰,可打馬球,也可外出工作,男女大防也沒有那麽嚴謹,素細就經常聽到一些奉子成婚的風月之事。
但還是會被人取笑就是了。
花朝聽着丹杏的諄諄之言,也明白皇宮不比外頭,自然欣然接納:“多謝姐姐提醒,我省得了。”
丹杏松了一口氣,回去後伺候花朝沐浴更衣,收拾完畢,花朝自去太後跟前說話。
自從花朝來,太後的笑聲也多了,花朝也比才來時更加自在了,有時候還會拉着太後玩戲。
花朝和太後玩翻花繩,翻到最後太後的花繩太過複雜,花朝眉心都打結了,撒嬌着:“太後好厲害,教教我吧。”
太後被這軟軟糯糯的聲音哄着笑得縱容:“教你,都教給你,讓你去為難別人。”
這時外頭的宮婢走了進來:“啓禀太後,東宮來人說太子殿下公務繁忙就不過來請晚安了。”
太後聽了看向身邊的花朝,她正低着頭扯着花繩,淡然道:“知道了,下去吧。”
過了一會太後歪靠在錦墊上,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花朝擡頭:“太後不高興嗎?等太子殿下忙完了就會來跟您請安的。”
太後看着她憂心道:“我沒有不高興,我是擔心吶,長離這個孩子整日一心撲在政務上,廢寝忘食的,我是擔心他的身體。”
“這樣吧朝朝,待會你送一碗燕窩粥過去吧。”
花朝驀地看向太後,支支吾吾道:“太後,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
“我,我跟太子不太熟……”
太後笑道:“多去幾回就熟了。”
花朝還想掙紮一番,太後已經決定了。
食盒交到丹杏手裏時,太後還拉着花朝的手慈祥地叮囑:“你呢送了去,就盯着他喝完,不喝完不能回來,你就跟他說這是太後的懿旨。”
花朝只能去了,硬着頭皮去了。
遠遠就看到東宮門外的駐守的禁衛軍,極目望去是東宮聳立的宮殿樓宇,她還有些掙紮,丹杏已經上前詢問禁衛軍:“殿下在宮裏嗎?”
禁衛軍認得這是壽康宮的宮婢,回道:“殿下在議事。”
花朝緩緩走來就聽到他這樣說,便道:“既然殿下在議事那我們放下就走吧,免得打擾了殿下。”
丹杏道:“那怎麽成呢,您忘了,太後說讓您看着殿下用膳。”
禁衛軍聽聞說道:“原來是壽康宮的二小姐,二小姐請。”
如今宮裏無人不知壽康宮來了個國色天香的二小姐,很得太後的寵。
花朝就這樣被哄着進了東宮。
又聽宮婢說殿下在書房,她又被丹杏慫恿着站在了書房外。
胡桃見到她,驚喜地迎向她:“二小姐怎麽來了。”
花朝指指丹杏手裏的食盒,勉強笑道:“我奉太後之命來給太子殿下送吃食。”
胡桃歡喜道:“原來如此,殿下在裏頭呢,您快進去吧。”
花朝被胡桃輕輕一扶,已經上了臺階。
“孤坐在這裏不是聽你們說這些廢話。”書房裏剛巧傳來李恃不疾不徐卻擲地有聲的話,冷冽寒意直穿門板沖擊而來。
花朝心下一慫,腳步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被胡桃扶住了腰肢。
她轉過臉來讪讪笑道:“殿下有正事呢,我進去不太好,要不一會......”
胡桃依舊将她往前推:“沒事的,您來了,殿下的怒氣就消了。”
話音剛落,胡桃已經推開了書房的門,同一時間一個巧勁把花朝退了進去。
“我還是......”花朝一個踉跄,未盡的半截話也掉在了書房外。
她躬着身,察覺到書房一片寂靜,她的心也砰砰砰地跳了起來,緩緩站直了身子向前看去。
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剛剛李恃發怒,她便知道裏頭不會只有李恃一人,但她沒想到,書房裏有這麽多人。
她不敢細看粗略略看過去,反正一只手數不過來,目光最終對上李恃神色不明的目光。
花朝壓下心慌,按住發抖的手掌,緩緩行禮:“臣女唐突,打擾了殿下,臣女這就告退。”
她将聲音壓的很沉,不讓喉間的那一絲不穩洩露出來,眼觀鼻鼻觀心,不去看李恃的臉色,也不去關注那一雙雙盯着自己的目光,然後不等李恃開口,沉着轉身。
“回來。”
李恃慢條斯理的語聲在書房殿裏回蕩,花朝背脊一僵,只得站住了腳,艱難轉身時,就聽到李恃說道:“今日就到這裏,各位回去吧。”
花朝依舊眼觀鼻,耳聽八方。
她聽到幾位大臣齊聲告退,腳步聲朝門口這裏走來,她識趣地往旁邊挪了挪,只看到一道道衣擺和靴子從眼前而過,但是她能感覺到似乎所有人都朝她望了一眼。
花朝拼命壓着心跳卻壓不住臉上的熱度。
等最後一位大臣走出門外,她悄悄松了一口氣。
“過來。”
花朝只能走過去,說明來意:“太後擔心殿下的身體,讓我來給殿下送燕窩粥,殿下趁熱吃了吧。”
丹杏已經将食盒送到了偏殿的桌上,又退了出去。
李恃凝視着她好一會,才收回目光看向手裏的公文:“放着。”
花朝一想,她還要看着他吃完才算完成任務,不能就這麽放着吧......
“殿下,還是趁熱吃吧,涼了不好。”為了完成任務花朝已經走過去,把白瓷碗端了過來,因為太過專注手裏的碗,沒注意到腳下有一道矮矮的門檻,差點絆倒,她心有餘悸将碗遞到李恃跟前。
李恃目光由下而上,看了眼她端着碗的白玉的手,再看向她的臉,好一會,嗓音微涼:“你急着走?”
花朝咕嘟了一下,揚起天真甜美的笑容:“沒有啊。”
“那便先放着。”李恃垂眸繼續看公文。
花朝仍舊掙紮:“可是這燕窩粥涼了不好吃了。”
李恃無情道:“涼了再熱就是。”
花朝氣餒地走回了偏殿,放下碗,正要坐下來,就聽到李恃道:“朝朝,過來。”
花朝只能再度走過去。
“磨墨。”
花朝訝然地睜了睜眼睛,想也不想:“我不會。”
李恃掀眼看了她一眼:“在杭州時,你很會。”
花朝瞠目結舌紅了臉,氣憤憤地磨墨,還不死心道:“東宮有這麽多宮婢,殿下又何必使喚我。”
李恃好整以暇道:“作為你的救命恩人,讓你伺候個筆墨,不過分吧?”
救命恩人?不說這個事,花朝差點忘了,連帶着曹晏州救她一次的事也繞到了心頭。
花朝希冀地身子傾了傾,試探道:“那......這磨墨能抵消救命之恩嗎?”
李恃挑眉:“你的命就這般廉價?”
花朝語塞,可寶貴了!
李恃擡手沾了她剛磨出的汁:“若是每日來伺候筆墨,孤能考慮抵消。”
花朝呆了呆,又想起了曹晏州的救命之恩:“那曹哥哥的救命之恩我豈不是也要去伺候筆墨?”
“你說什麽?”
忽然一道森冷的聲音幽幽傳來,花朝一怔,低頭看去,李恃正盯着自己,危險而冰冷蘊着怒火。
她又是一怔,才恍然驚覺剛剛将心裏話說了出來。
“那,那上次曹哥哥也救了我一命,我還沒有答謝他,總也是要還的。”
李恃突然扔了毛筆,翻開了另一本公文,語氣極沉:“他的救命之恩,我會替你還!”
“那怎麽行呢!救命之恩當然是要我自己還才夠誠意!”花朝信誓旦旦。
李恃突然看了過來:“那你打算怎麽還?”
花朝怔住了,她看着李恃,不知為何心裏有些癢癢的,感覺他好像在吃醋......
如果如今在她跟前的還是沈宸沈書生,她會毫不猶豫地問他,但是李恃......她問不出口,總覺得她和李恃之間好像有一道無形的隔閡,将她和他隔開,再難得自在。
也覺得像是在自作多情。
只能悻悻閉嘴,轉移話題道:“殿下,聽聞官府要舉辦紙鳶大賽?”
“嗯。”李恃沉聲地應了一聲,“你如何得知?”
花朝老實道:“是曹哥哥說的,他說到時候會請求聖上讓我出宮去觀望。”
她說完偷偷瞄了他一眼,見他面色平淡并未有異,不由心底自嘲,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忽然他聽到“啪”的一聲,她吓得看過去,李恃已經合上公文起身:“屆時你同孤一同出宮。”
花朝訝異地跟在他身後:“你也要去嗎?”
她跟着太急又一心都在這個問題上,再次沒有注意到那道小門檻,生生絆了一腳,整個身體往前撲去......
她的驚叫聲都來不及出口,忽然手臂被人輕輕一帶翻了身,穩穩落座。
花朝感覺到屁|股底下的溫熱,臉剎那間像是燒熟的螃蟹,就要起來,李恃貼在她腰間的手重重一按,她頓時又坐了回去,臉紅的快要滴血,心也要跳出喉嚨口了。
“我不能去?”頭頂傳來李恃平靜的聲音,低沉而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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