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折桂
折桂
當聽聞彩頭是有幸和太子殿下一同出席紙鳶大賽的時候, 除了在座的貴女們心思湧動,還有一人心頭一滞。
那便是曹晏州,不知為何他心緒不寧起來, 總覺得這個彩頭是有意為之。
他不自覺看向殿中擺盤整齊的各色月餅,模樣雖有參差, 但都算得上能登大雅之堂, 應該沒有花朝的作品, 畢竟她的手藝活一向不怎麽樣。
曹晏州望着那些月餅沉了沉目光。
因着這場試吃遮住了名字, 誰也不知他們吃的這一塊美味的月餅出自何人之手,又怕耽誤了自家女兒的前程, 一場輪下來, 所有的大臣将作品都可圈可點地贊美了一番, 并未有尤其突出的。
李悟走下殿來,老神在在地繞着桌子走了一圈, 并沒有每一個都試吃, 只是挑了其中一盤,由內侍切下一小塊呈給他。
剛吃到嘴裏, 他就皺了下,搖頭道:“一般, 很一般。”
姜黎初朝天翻了個白眼, 回神間,李悟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挑眉道:“那一盤就是你做的吧?”
姜黎初頗為訝異, 也證實了李悟的猜測:“三殿下如何得知?”
李悟自如道:“放眼望去,你這一盤樣子最為普通,我嘗了下, 也失了水準,這些貴女中怕也只有你不願讨好皇家了。”
姜黎初眼尾挑起:“或許是小花的呢?”
李悟笑道:“那自然是我知道哪盤是小花的。”
姜黎初奇怪了, 她又看了看桌上的月餅,不對啊,小花不會對她撒謊的,這裏其他的月餅分明都在水準之上。
“姜小姐,你的廚藝需要再練練了,否則如何抓住你未婚夫婿的心呢。”李悟悠悠然道。
姜黎初目色一沉,莞爾輕快道:“為何不是他用廚藝來綁住我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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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悟靜靜地看着她,眼底似乎含着某種笑意,此時大殿之上安靜了下人,他二人齊齊看去,是太子李恃從高位之上走了下來。
李恃倒是一副正兒八經地一盤一盤試吃過去,當內侍切下那塊水晶月餅時,卿月的手不由自主揪在了一起,一直到李恃吃完最後一盤,她的手都沒有絲毫放松。
聖上從頭到尾都是看戲的狀态,他也很好奇最後是誰拔得頭籌,朗聲問道:“長離,如何?”
李恃再度看向桌上的月餅,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指,指中了水晶月餅旁的一盤香酥月餅。
卿月緊緊提起來的心像是被猛地一錘,面色煞白。
這時所有的大臣也紛紛誇起了這盤月餅,只道這是其中最美味的。
最後毫無疑問是它贏了,內侍總管立刻端起了盤子舉過頭頂一看,樂呵呵地揚聲道:“折桂者,花朝花小姐,恭喜二小姐了!”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就連花朝自己都懵住了,一口荷花酥還停在嘴邊,怔怔望着所有人的目光投了過來,她連忙放下了荷花酥,無助地看向頭後:“太後,這不是......”
太後按住了她的手,笑得意味深長:“朝朝,你贏了。”
李恃已經走了過來,經過她時,淡淡道了聲:“恭喜。”
花朝驀地擡頭,只看到李恃清俊的背影。
卿月在聽到花朝的名字時那股錘頓的痛感再度襲來,只叫她窒息,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花朝,痛恨,不甘,不齒。
她從未想到,要想贏得這場試吃,根本不在月餅本身,而是太子的心意。
太子殿下想讓誰贏,誰就能贏。
可她不知,只當是花朝耍了手段,才贏得了這場試吃,而花朝為何如此費盡心機,目的已經不言而喻了。
那中震驚的發現延伸的恨意和不甘,在她看到花朝離開殿中時,也跟了出來。
“花朝。”在四下無人的殿後,她喚住了花朝。
花朝轉身,就看到一張森冷充滿恨意的臉,她有些驚訝,因為這張臉竟然是高貴優雅的卿月表現出來的。
她不明所以等着卿月走近,素細跟在她身邊,也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小姐,不禁警惕起來。
卿月完全已經不顧風度,冷笑着:“你素日裝作大大咧咧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原來最心機的便是你。”
花朝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說我嗎?”
卿月冷諷道:“你還裝腔作勢做什麽呢,為了和太子同游,你竟然作弊,換了你的月餅。”她言語間露出的那種不屑和輕蔑,讓花朝一震。
“你怎麽知道我的月餅被換了?”她凝視着卿月,卿月震怒的神色驀地一僵,花朝了然,“你看過我的月餅,你為什麽看我的月餅?起鍋時都是罩蓋着。”
卿月此時被她的質問的理智終于占據了怒火,她沉下臉來:“難道你就不怕太子和太後得知你做的這些下作手段降罪于你嗎?”
花朝不再糾結她為何打開了她的月餅,做了什麽手腳,因為這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她氣過之後,忽然笑了一聲:“姐姐怎知太子殿下和太後不知我的月餅被換了呢?”
卿月愣了一下,花朝道:“或許我的月餅就是太子殿下換的呢?”
“你說什麽?”
花朝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既然姐姐這麽篤定是我做了手腳,為何不直接去告訴太子殿下,哦,是姐姐怕太子殿下覺得姐姐是心機深沉會告狀之人,失了姐姐一貫優雅的形象是嗎?”
卿月冷凝着她,目光逐漸森冷,她壓低着聲音冷冷道:“你以為你進宮這幾日就飛上枝頭了嗎?你在跟我示威嗎?”
“妹妹怎敢。”花朝今晚就是故意要氣她了,“只是紙鳶大賽那日,我和太子殿下一同出宮,還要與姐姐同游呢。”
卿月攥緊的手指甲掐進了手心,轉身怒然而去。
素細緩過神來:“小姐,你這是和大小姐撕破臉了?”
花朝不在意:“撕就撕呗,整日這樣裝腔作勢的也怪沒意思的。”
這樣把卿月嗆走,花朝心情不錯,從月光中走出來時,臉上還挂着得意的小表情,轉眼就看到了李恃站在前面,夜色中宮燈下,他的目光愈發的深邃幽暗,像是要将人吸進去一般,亂了心神,花朝心裏跳了一下,低垂眼眸無聲地行了下禮,從他身邊而過。
李恃握住了她的手臂,颀長的身姿罩下一般陰影:“還在生氣?不願和孤說話?”
花朝又敷衍地曲了曲,生硬道:“臣女不敢。”
“你敢,這滿宮裏,除了你,還有誰敢?”李恃低沉的聲音清冽柔和。
花朝愣了一瞬,側過身子勉強道:“是你換了我的月餅?”
李恃誠然道:“不錯。”
花朝揪起眉心:“為什麽?”
“太醜了,贏了沒有說服力。”
花朝撇過臉,悶聲道:“我又沒有想贏。”
李恃道:“嗯,我想讓你贏。”
花朝驀地擡眼,宮燈照進他的眼眸,不辨情緒。
“那我的月餅呢?再醜那也是我辛辛苦苦做的,你不會扔了吧?”花朝蓄起皺起眉心,一臉不高興。
李恃遲疑了一會:“我吃了就不浪費了。”
花朝不相信:“當真?”
李恃面無表情地點頭,花朝忽然想到了什麽:“別吃!”
李恃狐疑:“為何?”
“嗯.....也不知道那月餅裏有沒有被摻進什麽東西。”花朝欲言又止。
李恃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今日這樣的場合,頂多放些影響味道的東西。”
花朝想了想,也是,卿月也不會笨到在今日這樣的場合下毒,這時的臉色才舒展了些:“不過,太子殿下先前好像就說要帶我去紙鳶大賽,這回成了彩頭,想來想去,我好像有些吃虧。”
“那明晚城中的中秋燈會呢?”李恃好整以暇,眼底似笑非笑。
花朝那雙眼睛中亮閃閃起來。
**
今晚這場宮宴,除了卿月母女,似乎各個都很滿意,就連那些貴女也有些幸災樂禍的心态看着卿月。
直到出宮坐上晉國公府的馬車,卿月才冷下一直保持的笑意,露出絲絲冷意來。
王氏也是一臉寒霜,目光淩厲:“從來不知那死丫頭有這麽好的廚藝!看來那死丫頭藏的很深啊!”
卿月冷笑:“是藏得很深,将她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藏得很深。”
王氏看過來:“什麽意思?”
卿月道:“她将她的月餅換了,那根本不是她自己做的。”
王氏瞪大了眼睛:“你是說她為了和太子出游換了月餅?”
卿月冷嗤:“她整日待在太後身邊,定然知道今日的彩頭是什麽,她想在太子跟前露臉,只有這麽做。”
王氏陰狠道:“沒想到那死丫頭竟然有這樣的心思!我素日看她并無攀龍附鳳之心,想着她到底是你父親的親生女兒,将來總是會給她找一會好人家,如今看來是留不得了,我絕不能讓她擋了你的道,壞了你的太子妃之位。”
卿月看向自己的母親,苦笑一聲:“如今她在宮裏,就在太子殿下的眼皮子底下,又得太後寵愛,自然是多的機會接近太子,阿娘又待如何?”
王氏深吸了一口氣,沉下聲緩緩道:“她多的是機會,我們就破了她的機會,她得太後寵愛,我們破了太後對她的喜愛,法子總是有的,如今你父親不在京,也沒人護得了她。”
卿月卻沒有想的那麽簡單:“如今她在宮裏,阿娘又準備怎麽做?”
王氏道:“你放心吧,安心待嫁,太子妃之位總是你的,前幾日,我見了杭州的一位故人。”
卿月眼中雖有些疑惑,卻是很相信自己的母親。
**
宮宴散後,東宮夜深人靜,太子殿下坐在書案前,面前擺着一盤軟塌無形甚是醜陋的月餅,指關節扣着桌面,糾結再三,終于捏起一塊,審視了半天,咬了一口.......
繞是克制力如太子殿下,頓時也臉色大變,咕咚整個咽了下去,也不及細細品嘗,第一次毫不優雅地将盤子裏的月餅吃了盡,拎起手邊的水壺仰頭一飲而盡。
李悟正過來找他商量明晚游燈會一事,一進書房,看到空了的月餅盤子,就愣住了:“哥!你中毒了?”
對于他的誇張,李恃睨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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