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遣送

遣送

花朝展開那封信, 字字血淚,含冤受屈,傷心欲絕, 通篇彙成一句話“我是被貴族花朝恃強淩弱逼死的”!其他只字未提。

“父皇,您看到了嗎?這就是仗着皇祖母的寵愛, 在外肆意欺壓百姓, 這姑娘自殺的時候得多絕望啊!是對貴族的絕望, 更甚至是對朝廷的絕望啊!”李熙深感痛惜, 對着太後道,“皇祖母, 您也被這花朝甜美的外表騙了, 她在外背着您不知多嚣張跋扈, 從前我就聽說這晉國公府的二小姐嬌縱任性,慣會欺負人的!”

“你閉嘴!”太後怒斥一聲。

李熙啞然, 忽然對上李恃冷冷瞥過來的目光, 不禁背脊發涼,讪讪轉過臉去。

李悟冷笑了一聲:“論起百姓的絕望, 在座的各位又有哪位有二哥體會的深切?”

李熙先是愣了一下,猛地死死瞪着他:“你又在陰陽怪氣什麽東西!”

“好了!”聖上震喝一聲, 臉色鐵青看着花朝, “昨日你和伊夢發生口角動了手,她含淚受屈, 是在場百姓都看到的,你可有什麽要說的?”

花朝白了臉色,即便她已經渾身發抖了, 可還是能勉強鎮定:“可是,聖上, 只是因為我推了她一下,她就自殺了嗎?”

李熙立刻道:“父皇您看到沒有,她還死不悔改!”

“這件事的确蹊跷。”李恃冷淡平靜的聲音壓過了李熙的急躁。

太後道:“不錯,朝朝雖然活潑,絕不是欺負人的人。”

聖上掃了眼在座的幾位大臣,沉聲提醒道:“母後,長離,你們也別太偏心了。”

大理寺蔣正卿站出來道:“救下伊夢時,有好幾個婦人在場,這封遺書伊夢的兄長更是當着在場鄰居的面聲淚俱下地念了出來,伊夢受的欺壓委屈更是讓百姓同情憤慨,如今事情已然鬧大,大理寺門口還站了衆多婦人,要讓官府給個交代,嚴懲花朝。”

李熙又道:“父皇,現下最要緊的是平息民怨,不如讓花朝游行,自述罪狀,登門賠禮道歉,對伊夢行稽首禮……”

“不行!”李恃淩厲打斷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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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狐疑地看向李恃,眼底深究,半晌皺了皺眉:“花朝到底是花将軍的獨女,又是晉國公的二小姐,此劇太過有損顏面。”

蔣正卿道:“那不如将二小姐送去鏡心辭閉門思過,再由禮部出面安撫……”

“不行。”李恃冷冷開口。

聖上眉頭一皺,眼底蓄了些怒意:“長離,你适可而止。”

李恃斂眉道:“誠如父皇所言,花朝是花将軍的獨女,如今花将軍在外為國浴血奮戰,我們卻在這裏囚禁他的女兒,只怕會寒了花将軍的心,也寒了衆多武将的心。”

聖上眉心一凜,不錯,花将軍可是他的愛将,不能寒了愛将的心。

太後見聖上略有松動,嘆息道:“今早郡夫人進宮,哭訴道晉國公為此事氣病了,這樣吧,讓朝朝先回府探望在床前盡孝,避開這風口浪尖,等事情淡下來再處置。”

蔣正卿明顯不贊成:“那豈不是不了了之,只怕更加會惹怒百姓。”

李恃道:“讓花朝先回府,孤親自上門安撫伊夢。”

此時大臣們紛紛起身:“殿下萬萬不可,您是萬金之軀,怎可親自登門受屈!”

李恃睨向他們:“不過是慰問安撫,何屈之有?”

蔣正卿着緊道:“殿下有所不知,如今伊家尚有得理不饒人的架勢,勢必要讨回公道,今早少卿去了也被掃把趕了出來,殿下去,只怕也要受些委屈。”

花朝怔怔地看向李恃,眼底蓄淚,咬唇決心道:“她既是因為我不堪受辱自殺,我去向她道歉好了……”

“不必再多言。”李恃溫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凝視着她一會,道:“放心,無礙。”

聖上坐在龍椅上,蹙眉看着李恃,心底的懷疑愈發清晰。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了,他對身邊的吳總管道:“你去宣召茂國公進宮。”

吳總管自小跟着聖上,立刻明白了聖上的用意,是要為太子定婚了。

**

離宮時,太後還拉着花朝的手含着眼淚安撫她:“你放心,等這件事了了,我還把你接進宮來。”

花朝心中一熱,鼻尖一酸,撲進太後的懷裏。

太後十六歲就做了皇後,身份尊貴無匹,從來人在她跟前都是規規矩矩,膝下也只有聖上一子,後來多了三個孫子,鮮少有人會在她跟前撒嬌,如今多了花朝,撲在她懷裏軟軟的香香的,她的心都要化了,對花朝就更加的心疼喜愛。

更何況,花朝還是她未來的孫媳婦。

她派了專車送花朝回府,馬車停在晉國公府門前時,王氏已經站在府門等着,見她從那輛刻有标志的馬車上下來,目光冷了又冷。

看來卿月說的沒錯,這個死丫頭已經不聲不響動了歪心思。

花朝下了車,就看到王氏冷然而立,身後是四個老媽子,架勢十足。

素細擔心地扶住了花朝的手臂。

花朝上了臺階,對着王氏行了禮。

王氏冷淡道:“你祖父在等你,進去吧。”

從大門到晉國公的堂院這一路,花朝反反複複做了心裏準備,直到走進院中,看到連那些侍婢老媽子都低垂着頭不敢看她,她的心陡然提了起來。

花朝跟着王氏走了進去,聽到身後動靜回過頭去,去素細被攔在了門外,緊張擔憂地看着她。

進了堂屋,門外的老媽子就将門關了起來。

關門聲讓花朝一凜,擡眼就見國公爺坐在上首。

王氏先行行了禮坐在一旁,花朝才行禮。

國公爺冷冷看着她,半晌沉聲道:“跪下。”

花朝雖心有不服,還是跪了下來。

“咚”的一聲,是國公爺手裏的楠木拐杖重重扣在地面,然後揮了起來:“晉國公府的臉都讓你丢盡了!”

“啊!”花朝背脊一陣吃痛,撲倒在地。

那拐杖是一節一節的,突出的地方剛好磕在花朝背上的骨節上,她痛得咬緊了牙關,心中的恨意急劇收攏。

“當初就不該同意讓你進宮去,我就該跟太後言明讓卿月去,也不至于害得晉國公府如今被指責!”國公爺氣得喘息,王氏在一旁安撫。

花朝動了動背脊,吃痛的有些擡不起來,說話的聲音也虛弱了幾分:“祖父倒是想讓卿月去呢,可是太後不願意。”

“混賬東西!”王氏厲聲喝道,“進了幾天宮,你就反了天了,不将你祖父放在眼裏,再讓你如此嚣張下去,你眼裏怕是連晉國公府都沒有了!”

國公爺臉色鐵青:“從小就是不成器的東西!”

花朝掙紮地直起身:“是啊,如果今日是卿月被人構陷,祖父一定會四處調查還卿月清白,畢竟在祖父心裏,卿月就是聖潔如皎月,而我不過是頑石一顆罷了。”

國公爺喝道:“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改,快将她綁了,我親自押她上門請罪!”

王氏柔聲勸道:“父親,您消消氣,朝朝縱使狂妄在先,但總是國公府的小姐,如此綁了去,失了國公府的顏面,還是讓她先回房閉門思過,之後的事再從長計議。”

她目光深沉朝國公爺點了點頭。

國公爺才怒聲道:“滾回去!”

門開了,素細顧不得規矩紅着眼跑了進來扶着花朝,憤憤不平地暗暗瞪了國公爺一眼。

王氏朝杜媽媽使了個眼色,杜媽媽領會,親自送花朝回去。

堂屋只剩下國公爺和王氏,王氏給國公爺奉茶:“父親,別氣壞了身子。”

國公爺沉聲道:“你說得對,還是要将花朝趁早嫁出去,否則惹出更大的禍事,連累了晉國公府。”

他喝了口茶,看向王氏:“這件事你多費心,給她找戶好人家,籍貫遠些官職低些都沒關系,她這樣的性子,若是有官職高的撐腰,只怕她會更加無法無天。”

王氏抿唇而笑:“媳婦省的。”

花朝被杜媽媽差人關在了觀瀾小築,素細攔住杜媽媽:“杜媽媽,即便要小姐閉門思過,也該請個大夫來給小姐看看傷勢!”

杜媽媽豎了眼睛:“等着,也要看大夫有沒有空。”

素細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知不知道太後過幾天就會來接小姐,若是她得知小姐身上有傷,你可吃罪的起!”

杜媽媽沉了目光,轉頭對手下的老媽子道:“去請個大夫來。”

她轉身命人關上了觀瀾小築的大門,疾步往王氏的院子而去。

進了門就屏退了屋裏伺候的侍婢,關上了門。

王氏眉心一蹙:“怎麽了?”

杜媽媽小聲道:“素細那丫頭說太後過幾日就會來接二小姐,她心思單純,不會說謊,看來是太後承諾了二小姐什麽。”

王氏目光倏冷将手裏的茶杯摔了出去,砸在牆角四分五裂。

“我真是小看了花朝這個死丫頭!”

王氏發洩過後,沉下心來,半晌道:“讓伊家的人繼續去大理寺告狀,去鬧,鬧得滿城風雨。”

杜媽媽領命,正要走,又被王氏喊了回去:“讓鐘蘇晚找個機會将花朝在杭州做的荒唐事宣揚出去。”

原來自從鐘蘇晚進京選秀,忽然被取消,她不甘心,便一直住在京城的親戚家,不曾回杭州,再怎麽樣京城遍地貴族,再怎麽樣機會都比杭州多。

杜媽媽此時有些猶豫:“這樣一來,會不會連累了大小姐?”

王氏氣定神閑道:“月兒的名聲在外,和花朝也不是親姐妹,旁人斷不會扯到她,如今被連累只會更加會惹人心疼。”

杜媽媽颔首:“我知道了。”

王氏就是将花朝的名聲徹底敗盡,讓她在皇族臉面盡失,看看太後還會不會寵着她,看看她還怎麽狐媚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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