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母親
母親
殿裏一靜,皇後笑了一聲,“囡囡膽兒小,對了,夫人可去過文淵閣了?”
“尚未,臣婦多年未歸,想多與皇後說幾句話,不若先讓峻兒去文淵閣看看他兄長。”國公夫人笑得和善。
皇後的神色幾不可查地一淡,國公夫人又道,“只是峻兒初到宮中,也不知文淵閣在哪裏,不知公主可能帶峻兒走一趟?”
“囡囡,你領将軍去文淵閣。”
皇後言罷,元嘉雖未言語,可也當即起身了,柳峻緊随其後,兩人一同出了殿門。
柳峻見元嘉動作一頓,駐足在殿門口,笑道,“臣勞煩公主了。”
元嘉望過來。
門外日光充足,比殿裏瞧得清,眼前這男人面容雖也英俊,卻遠遠比不上柳璟,五官與柳璟更無一絲相像,原來是一對長相完全不同的雙生子。
此刻青栀領了步辇過來,元嘉扶着青栀坐了上去,“本公主要坐步辇去,将軍可跟上了。”
柳峻眸光一閃,也只是笑了笑,跟在了擡辇的宮人身側,一路走來,也不理會沿路宮人窺探的目光,朗聲說與元嘉聽,“京中可真是與西北大不相同。”
元嘉這時才瞧來一眼,柳峻似是受到了鼓勵,“西北有駿馬長風,一策千裏,對了,公主可騎過馬?”
元嘉不語。
柳峻繼續道,“公主若有閑暇時間,不妨到獵園去,臣教公主騎馬。”
步辇快到文淵閣的時候,元嘉示意步辇停下,她沒有下步辇的意思,只朝柳峻道,“過了拱橋,便是文淵閣。”
柳峻望向拱橋處,目光閃爍。
Advertisement
元嘉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這才發現拱橋上站着一撥人,官衣簇擁之中,有件赤羅衣,出塵紮眼。
柳峻向元嘉告退,往橋上去了。
元嘉步辇未動,心裏稀奇得很,這下真見識到國公府的風範了,一個流落在外好不容易尋到的兒子受了重傷,母親不着急,還有閑心聊天,只差了另一個備受寵愛的兒子來看,怎麽瞧怎麽都離譜。
誠然元嘉不在意柳璟的感受了,但兩人相同的遭遇,以及她對柳璟能力的認知,不由讓她嘆了聲,“瞎了眼了國公府。”
內閣的薛次輔本來恰好路過,猛然聽到這話,雙眼一亮,英雄所見略同,這位剛回宮的公主真是心明眼亮啊,正欲行禮,只見元嘉一眼未瞥來,坐着步辇,高高在上地走了。
薛次輔:“……”
還真如傳說中的那麽冷若冰霜啊!
不遠處的拱橋上,原正熱鬧着,一群同僚簇擁着柳璟說說笑笑,直到有人瞧見了步辇,微微驚訝,“那可是元嘉公主?”
衆目望去,一時驚嘆,“公主之貌,實難再尋。”
“公主身邊那人是……”
衆人認不出來,齊齊去望柳璟,這才發現自家大人不知何時已斂去嘴角笑意,容色淡得瞧不出任何情緒。
“公主走了。”
有人望見元嘉乘坐步辇離去,身邊那青年卻步步而來,不過一會兒,已到了拱橋上,青年眉眼帶着肅殺之氣,氣勢淩人,到了柳璟跟前,喊了一聲,“兄長。”
衆人一時心驚,面面相觑之際,柳璟淡淡點頭,“怎到這裏來了?”
“聽聞兄長受傷,母親讓我來看看兄長,兄長可好些了?”
柳璟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欄杆,一個官員當即湊上來,行了禮,“原是世子爺來了,恕我等眼拙。”
其他官員紛紛行禮,也不怪他們,這是柳峻第一次進京,朝中官員亦是第一次見他,自然面對面也不識得。
一個官員又道,“西北距京距離遙遠,夫人一路舟車勞頓,自得好好休息,夫人現下可好?”
“多謝關心,母親一切安好。”
忽地,衆人想起一個消息,今日不知誰嚷了一聲,說鎮國公夫人進宮了,先去坤德宮了,只是一忙起來,便抛之腦後了。
現今,還有誰不明白,國公府這心啊,可真是偏啊!
人群中響起一道讪笑,“大人,瞧我這記性,适才吏部來人,說有件急事找大人,我一不小心給忘了。”
自有人去錘他,“幹什麽吃的,耽誤大人辦公,十個腦袋也不夠你掉的。”
衆人一笑。
柳璟對柳峻道,“讓他們陪你四處走走,我去吏部看看。”
不待柳峻說話,一群官員讓開了路子,柳璟施施然下了橋,幾個官員擋住了柳峻的視線,“世子爺,我們這邊走。”
柳峻面上神色不變。
卻說元嘉乘坐步辇又回了坤德宮,皇後與國公夫人仍在聊天,皇後見了她,笑道,“可領到地方了?”
“是。”
國公夫人見元嘉坐在皇後身邊,皇後對她呵護萬般,心中自是思量萬千,面上笑意不減,“公主即便流落民間,也能出落得這般美,可見陛下娘娘福澤深厚,保佑公主來着。”
“夫人所言極是。”
元嘉面上冰冷極了,“本公主是好運氣,即便自幼不長在宮裏,也能得父皇母後福澤庇護。”
“倘若也像有些人,生下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了父母,孤苦無依,吃了上頓沒下頓,有的小小年紀就被賣了,有的跟着乞丐乞讨,有的餓死也就餓死了,夫人,您說,他們可憐不可憐呢?”
元嘉渾然不顧眼前兩個女人的愕然目光,繼續道,“夫人常年居于府中,養尊處優,可曾受過挨餓的滋味?可曾受過鞭打?可曾大雨天被人圍堵……”
“元嘉,不要說了。”
皇後近乎祈求地望着她,“你有沒有……”
元嘉心裏嘆了口氣,有又怎樣,都已經過去了。
她道,“我沒有,您多慮了。”
皇後顫抖着将她擁入懷中,她将腦袋擱在皇後肩膀上,自打進宮,她還是頭次這麽做。
皇後激動,将她抱得更緊了,她放松身體,窩在皇後懷裏,雙眼卻緊緊盯着對面的國公夫人,瞧那夫人一瞬白了臉色,心頭舒爽許多,“夫人還是回吧,本公主想和母後兩人待會兒。”
皇後當即道,“夫人莫怪,囡囡也是想我了。”
國公夫人強撐起笑顏,被宮人請了出去。
寂靜的殿裏,元嘉想了想,還是伸出雙手,回抱住了皇後,皇後震驚,複又環得更緊,恨不得将元嘉揉進她的肚子裏,口中喃喃道,“當年,你也曾在我肚子裏。”
元嘉阖上眼,也許,皇後這樣的才算母親吧。
吏部。
陳尚書手捧茶水進了屋,柳璟居于首位,聽聞動靜,微閉的雙眸一張,眸裏噙了點笑意,“薛大人他們若知曉您為我端茶,可又要罵我了。”
面色泛出點白,嘴唇微幹,這是傷還沒好透,見狀,陳尚書胡子一抖,将茶遞上去,“您要不閑着亂跑,我喂您都成,喝了茶回去養着吧。”
柳璟接過抿了一口,眸中笑意更濃,“好茶。”
陳尚書被捧得高興得哼了一聲,“您來吏部,什麽事?”
“來瞧瞧您。”
陳尚書一甩袖子,“拉倒,說正事。”
一口茶水順着喉嚨而下,柳璟笑道:“是真沒事,來您這躲躲。”
陳尚書不語了。
*
自那日,元嘉主動抱了皇後,皇後越發黏着元嘉了,相處時間一久,元嘉也就适應了她濃厚的母愛,一時想起皇後生辰快來了,心底起了漣漪,命青栀從她從書坊拿回的包袱裏取出一個長形盒子,“去坤德宮送給母妃,就說是我送給母後的生辰禮物。”
青栀去了。
倒是過了很長時間才回來,回來時眼圈都紅了,“公主,娘娘看到禮物哭了一會兒,哭了又笑了,還說讓公主等會兒去勤政殿一趟,太子殿下回來了。”
元嘉似乎對皇後會感動到哭有所預料,但沒料到太子回來了,不由心中猜測她這個哥哥是何模樣。
元嘉當即命青栀為她打理了一下妝容,出了甘泉宮,乘上步辇,去往勤政殿。
此時已是夕照時分,勤政殿高聳巨大的廊柱萦繞了淡淡的晚霞之光,廊柱下已有兩個青年正在交談。
殿裏又走出一襲明黃龍袍,一轉眼看到了她,笑眯眯地招手,“元嘉女兒,快過來!”
元嘉下了步辇,上了臺階,正聽到皇帝問柳璟,“你回柳府住已有一陣子了,不曾回過國公府?”
“回陛下,還不曾。”
元嘉停在了柳璟前面。
自從那日她去勤政殿看望柳璟後,兩人就再沒交流過了,想來也有些時日了。
柳璟今日未着赤羅衣,只穿了一件淡青春衫,形容清舉,眉眼淡而溫潤,實在像一個浸染了多年書籍的讀書人。
元嘉心道,當初他就是用這副模樣蒙蔽了自己,見柳璟望向自己,眼神淡淡,極為恪守規矩,“微臣見過公主。”
元嘉頓時後退兩步,見了鬼了,他氣怎麽這麽多,這回還氣大了。
但凡他這樣望過來,指定是自己做了惱他至極的事了,那她就得伏低,乖乖認錯,必要時候奉上自己,以讨柳璟笑一笑,因為以前她是受不了柳璟冷淡自己的。
“柳大人。”
往日随煙而去,元嘉自然像他一樣淡淡颔首。
宮中無人知曉兩人的過去,兩人這般疏離,落在旁人眼裏,再正常不過了。
唯有皇帝有些不開心,這倆人怎還沒進展!轉眼瞧見太子,向元嘉道, “元嘉女兒,這是你的皇兄。”
當朝太子的模樣與皇帝像個七八分,姿态清正端方,性情恐與皇帝不似,因為元嘉從未見過像他這樣溫柔的眸子,如一彎淺月,那眸光如月輝,輕柔地拂過心間。
然而,下一刻,元嘉就驚住了。
因為太子殿下竟幾個跨步來到她的身側,緊接着伸出一雙手臂攏住她,竟将她輕輕地抱入了懷中,語氣柔和,“嘉嘉,孤等你好久了。”
元嘉腦子轟得一聲,整個人都僵住了,她長這麽大,除了柳璟,從未和其他男人這麽親近過。
自打柳璟救下她,她就一直追随柳璟,跟着柳璟生活,柳璟養她教她娶她,那時候,她的眼裏只有柳璟,柳璟亦不喜她和其他男子來往,柳璟只喜歡她獨獨看向自己,只喜歡她屬于自己一個人。
所以,面對一腔柔意的太子,滿是溫暖的懷抱,元嘉驚得手臂亂擺,一只手甚至擺到了柳璟身上,被柳璟一把捉住,繼而整個人都被柳璟從太子懷中扯了出去,“殿下,小心跌下臺階。”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