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故人
故人
大暑已過半,天氣酷熱難耐。
好在期間下了幾場暴雨,沖淡了熱氣,略微涼爽起來,元嘉将用過早膳,皇後娘娘命人來請,說是今日湖邊涼,可出來走走,元嘉自也願意。
湖邊涼風習習,亭子裏坐着端莊的皇後,身側多了一人,是一臉笑模樣的國公夫人,見了元嘉,笑意更濃,行禮問好,“公主近日可好?”
元嘉冷冷道,“甚好。”
坐至皇後身側,無聊地擺弄着手中的九連環,耳邊聽國公夫人道,“峻兒為公主尋了一些解悶的玩意,希望公主喜歡。”
元嘉動作一頓,皇後接話,“東西已收着了,等會兒送到你那裏。”轉而訝然地問國公夫人,“柳将軍也來了?”
“一起來的,在外面守着。”
皇後沉思,思付着皇帝對鎮國公的态度,自鎮國公進京以來,皇帝日日召見,兩人動不動閑聊甚久,面上笑道,“本宮也許久未見柳将軍了,既已來了,便進來吧。”
國公夫人命人去喊,不過一會兒,柳峻到了跟前,朝元嘉行禮,元嘉要再琢磨不明白國公夫人的意圖,那可就是傻子了。
皇後撫了撫元嘉的手,“你難得出來,讓柳将軍陪你走走吧。”
元嘉起了身,柳峻落了她一步,兩人慢慢地在湖邊走着,湖邊有成林的玉蘭樹,還未及兩人開口說些什麽,枝繁葉茂中傳來了陣陣簌簌聲。
元嘉聞聲側目,林中似有一抹紅影閃出,心頭湧起熟悉感。
“何人!”
柳峻拔足去追,不過片刻,一臉狼狽地閃身出來,撩起衣擺,伏地請罪,“公主恕罪,是臣的朋友,鄉野之人不知規矩,驚擾了公主。”
“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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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沉吟, “既是将軍的朋友,本公主也不再追究他擅闖行宮的罪行了,讓這位朋友出來吧。”
行宮把守森嚴,能躲掉守衛潛進來,那這位朋友也不是個簡單的人,見林中還無人影露出,元嘉面色一冷,“趁守衛未到,還不快出來!”
幾息之後,玉蘭綠葉紛紛揚揚,一道人影漫步而出,紅衣如火,背負長劍,一頭黑發攏于頸後,行動間長發掃着劍鞘,原是一個神采飛揚的青年。
元嘉定眼一瞧,心裏暗罵,這可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天地之大,竟讓他們在此遇到了,還是自投羅網。
那青年還不知死活地挑眉一笑,“果真是你,小蘖。”
故人重逢,元嘉也想要笑,但沒能笑出來,無奈地阖了阖眼,“裴檠,你還是這麽倒黴。”
當初同在裴府,兩人捅同一只蜂窩,到了最後,自己毫發無損,只有裴檠被蜜蜂蟄得面目全非,柳璟見狀笑道,“裴檠,你是天生的倒黴鬼嗎?”
瞧着裴檠尤不自知的歡喜神色,元嘉心中五味陳雜。
一旁的柳峻早已變了面色。
*
“囡囡,你說的故人就是他?”
涼亭裏,國公夫人已帶着柳峻離開,皇後審視的目光落在裴檠身上。
青年體格矯健,俊眉修眼,自是一副好樣貌,只是背後那柄長劍,雖未出鞘,還是透出幾分肅殺。
皇後皺眉,“你們如何認識的?”
“那時候,我餓,搶不過別人,都是他給弄吃的。”
元嘉面無表情地扯謊,“他對我極好,一碗清湯,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只給我喝……”
不需要說完,皇後身子已抖了起來,雙眼發紅,淚珠落下,元嘉心裏過意不去,雙臂抱住她,“母後,都過去了,我如今很好,對不對?”
她難得這麽柔軟,皇後心疼死了,聽她道,“他對我有恩,我想讓他在行宮住一陣子,敘敘舊,可以嗎?”
正常情況一般,皇後定是不許,但目前元嘉抱着她,柔軟的眼神渴望地望過來,她想都未想,“可以!”
元嘉微笑,“謝謝母後。”
等皇後黯然神傷地離開,涼亭裏只剩下裴檠和元嘉,裴檠笑道,“小蘖,你也不用把自己說得這般慘吧?”
“先說說,你與柳峻是如何認識的?”
裴檠坐過來,從她手中抽出九連環,三下五除二地解開了,“喏,你現今竟還愛玩這個。”
“無聊之舉。” 元嘉不滿,“快說說你與柳峻。”
“你我分開之後,我在西北待了一年,因緣際會認識了柳峻,他與我一見如故,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
今日也是他陪着柳峻來行宮,原本兩人在門外候着,不想後來柳峻被喊了進去,耐不住無聊的裴檠對行宮好奇起來,悄無聲息地潛了進來。若不是在林中乍然瞧見了元嘉,他也早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小蘖,你竟成了尊貴的公主。”裴檠驚嘆,對着她左看右看,自顧自點頭,“你的命實在不錯,當初我們同在裴府,你一躍成為裴府夫人,我就知曉,你非同凡人,命好着呢!”
說得元嘉想笑,忍不住拿九連環砸他,“少說些不正經的話,你離京吧。”
“做什麽離京?我才見到你,你就這般狠心,對了,我從西北回來,帶回來許多好東西,改天給你拿過來。”
裴檠最會哄她開心了。
元嘉緊緊盯着他,“你不離京,會死。”
比起元嘉的緊張,裴檠輕松多了,面上勾出一個笑,“我知道,一旦他知曉兩年前的事,定是不會放過我。”
“你既不願意走,那日後你就在住在我身邊,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出去。”
裴檠自然樂意。
元嘉命青栀在別院收拾出一個房間,特意挑兩個守衛,但凡自己不見裴檠,這兩個守衛就要對裴檠寸步不離,生恐出了什麽意外。
裴檠十分聽話。
過了一日,熱氣回升,炙熱難耐,元嘉只覺房間如蒸籠,将從冰涼的池水中爬出來沒一會兒,額角又濕了,她煩悶地嘆了口氣。
“公主莫惱,大暑已快過了。”
再熬個幾日吧。
桌下冰塊冒出涼氣,桌上鏡子裏映出一雙濡濕的眸子,身後似烏長發被小心地梳理着。
慢慢地,鏡子裏出現了一道青衣。
青栀悄悄垂眸退去。
青衣來至身後,五指捏起玉梳,輕車熟路地梳起長發來。
房裏沉默像涼意一樣蔓延。
自打雨夜過後,兩人便是如此,柳璟面色淡淡地來,解衣消暑,結束之後,整好衣服提步離開,兩人幾乎不曾言語。
長發梳齊,手指來至衣領處,慣常地解衣俯身,元嘉感受到了涼意,也感受到了柳璟的決絕。
無人能削減他的恨意,他本就是這樣,做事随心而動,他不開心了,便要發作,他發作了,亦不用承擔什麽後果,只會覺着痛快罷了。
自打元嘉認識他,他便是如此,不知退步,不知妥協,亦或是,無人能使他退步,無人能使他妥協,他只管自己,哪裏注意過身邊人的感受?
元嘉做了幾年他的身邊人,乃至做到同枕一榻了,都似乎不曾影響過柳璟半分,還搭上了一顆熱騰騰的心。
元嘉累了。
元嘉遂道,“是我讓裴檠幫的我。”
兩人離得極近,身體隔着衣衫相貼,腦袋貼着頸窩,從表面上看不可謂不親昵,只是這話一出來,兩人本就有了空隙的內心一下子隔開了,隔得極遠,極遠……
過了會兒,身後并無聲音傳來,元嘉再道,“按照柳大人親口定下的約定,從此我們再無夫妻關系。”
元嘉努力将眼淚逼了回去,眼尾還是滴下一滴,被倏忽而來的指腹輕輕沾了去。
今日的取涼比往日長了許多,青衣久久沒有離去,元嘉自己先起了身,往裏間走去。
“大暑要過去了,以後柳大人就不要來了。”
夏夜涼風拂過廊下,元嘉命青栀請裴檠過來,裴檠拎着兩個酒壺信步而來,兩人甫一對視,元嘉确定地點頭,“他見到你了。”
裴檠滿眼幽怨地看過來,“你們還真是深藏不露,一個成了尊貴的公主,一個成了高高在上的首輔大人,怎獨我是一個浪蕩無歸的游子?”
“所以說你倒黴呀!”
元嘉拍手笑起來,接過裴檠扔來的酒壺,擰開,只飲了一口,又放到了一邊。
盡管只是一口,她的臉頰已泛出了粉色,她不解氣似地,又一口氣連飲幾口,在裴檠吃驚的目光下,眸中浮起濃濃醉意。
“裴檠,你一點都不倒黴,都怨我,那時候我不該去找你的,不然你和他也不會到了這種地步。”
桃花眸子一彎,“不對,你不倒黴,他也不倒黴,我才是最倒黴的,當年死就死了,何苦求到他的身上?”
整個人都醉了,意識混沌起來,一開始說話還算清楚,慢慢地就帶了哭腔,“我告訴他了,我們不是夫妻了。”
“裴檠,你不要死。”
倘若他死了,她就不要再想着睡覺了,她會自責內疚一輩子的。
裴檠飲盡了酒壺裏的酒,靠近她,輕聲問,“你們既然不是夫妻了,倘若我不死,能做你的驸馬嗎?”
元嘉迷迷糊糊的,“嗯?”
“你答應了。”
裴檠笑了起來,又問道,“倘若我沒死,傷了呢?”
元嘉似乎要睡了,也不知道聽清了沒,重重地點了點頭,裴檠嘆氣,“你這樣是護不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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