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請求

請求

“只是,公主讓臣教她東西,臣總得收點謝禮吧?”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青栀,退下。”

青栀矮身退了出去,替兩人攏好了房門。

柳璟扔了長劍,兩人複又坐下,一時無人出聲,陷入了新一輪的僵持。

柳璟阖眼,眉眼平緩,掌心的疼痛如不存在,元嘉斟了杯茶,認命地灌了一口不喜歡的味道,砰一聲摔了杯子。

杯子滾落到柳璟身邊,柳璟撩了撩眼皮,眼縫裏眯見一張冷臉,唇邊含了點笑意。

元嘉悄然呼了口氣,吸了一鼻子的血腥味,眉尖一簇,硬是忍了下來。

柳璟笑道,“公主,你我對坐一夜,也無濟于事,公主還是回宮吧。”

元嘉冷笑,“少拿以前那樣子唬我。”

柳璟沉臉,兩人再不言語。

這一坐,竟是真的坐了一夜,及至天蒙蒙亮,門外傳來随從的聲音,“大人,該上朝了。”

柳璟緩緩睜眼,元嘉正靜靜地瞅着他,面上不見絲毫倦怠,他點點頭,“公主到了秋日,精力是旺盛些。”

忽地思及夏日,他撕下衣領,兩人身體相貼那溫度,就想了那麽一瞬間,身體的反應就來得迅疾,不由面色狼狽地俯身撿起青衣,攏在身上,極快地出門去了。

“柳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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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得又急又快,元嘉有心去追,甫一動身,身體僵硬難動,臉色瞬間難看起來,“青栀。”

青栀進屋,見狀扶她起來,“公主坐太久了,不若休息一下。”

“柳璟呢!”

“趕着上朝去了。”

元嘉忿然,奈何身體難受,不得已在胡掌櫃的帶領下,去了一間寝房休息,甫一躺下就睡着了。

柳璟沐浴換衣,出門上朝去了,一衆官員見他手上受傷,自然關切,及至下了朝,圍在他的身邊問個不停,又見太子緩步過來,一窩蜂地行禮告退了。

大殿前,太子的視線掠過他的手傷,心裏發愁地嘆氣,他不問也知這傷因何而來,故而十分不解,夫妻關系都已不存在了,何必還在意這樣的小事?

“柳璟,你和嘉嘉做夫妻做到這份上,已是緣分耗盡,再不斷個幹淨,可就成仇人了。”

柳璟默然不語。

太子驟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他震驚地啊了一聲,“莫非你對嘉嘉還有……”

“殿下的許諾……”

“孤曉得,孤不插手,不過這幾天,父皇母後生了嘉嘉的氣,以嘉嘉的脾氣,她也不會在這時候回宮,就讓嘉嘉要暫住柳府幾日吧。”

柳璟稱是。

元嘉在柳府睡了一個白日,及至晚間才醒過來,心知過了一日了,宮中也該有反應了,問青栀,“宮中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青栀:“回公主,并無。”

元嘉明了,這是帝後兩人不肯低頭,非要管制她的人生,那她自也不用回宮了。

“柳大人可回來了?”

“回來了,在他院子裏。”

元嘉睡足了,精神自也好,起身換衣,正欲去找柳璟,胡掌櫃推着裴檠走過來,裴檠笑道,“小蘖,吃了晚飯也不晚。”

元嘉錯過了早飯,午飯,再不吃晚膳,自然受不了,便欣然同意,待晚飯上桌,元嘉瞧清了,心裏也無意外,“滁州菜确然不錯。”

裴檠點頭,“我已吃了兩頓了,這是第三頓。”

元嘉聽出了他話裏的幽怨,嘗了幾口菜,點點頭,“還是那個味道,還是那個廚子,別說三頓了,這府裏有人能吃一輩子。”

“也是,他是個念舊的人。”

裴檠笑道,“這點,我真佩服他,我吃三頓就夠了,他一吃二十多年。”

“這叫固執,不知改變!”

元嘉嗤道。

兩人說笑完,不再言語,安心吃飯。

胡掌櫃退了出去,來至柳璟處,但見柳璟換了常服,孤身坐在桌前,面對一桌子的菜肴,并不下筷,一時不敢言語。

“可吃了?”

“正在吃。”

胡掌櫃自也明白他說的是誰,低頭回複,“吃得不少,想來還是懷念滁州菜的。”

柳璟不語,捏起筷子,頓了一下,又放了下去,“随我出府走走。”

胡掌櫃心說,這哪裏是走,這分明是躲啊!

默默地跟着柳璟出了府門,走去了長街的橋下流水裏,這下元嘉可不會找到這裏了。

胡掌櫃被涼水激得渾身發抖,瞧柳璟一會兒仰頭抱胸,一會兒低頭瞅水,整個人都徘徊不定,神經了似的,心中哀嘆,張嘴提了件事,“後天就是大人的生辰了。”

在京中這兩年,柳璟從未過過生辰,百官再好奇,他也未有告知自己生辰是哪一日,只說自己并不喜歡這個,久而久之,百官知曉他是真的不喜,就再沒提過了。

只是,今年,胡掌櫃心說,特殊些……

柳璟的步子果然一頓,低低的聲音揉在夜風裏,“備些紅綢什麽的。”

胡掌櫃一聽就明白了,笑道,“是,再喊個戲班子。”

胡掌櫃是清楚的。

往年在滁州,柳璟總不喜過生辰,可自打帶了元嘉回來,一切就變了。

元嘉一開始鬧騰得很,每年都要扯着柳璟過生辰,她會吩咐随從把紅綢挂滿裴府,把府裏裝點得活像誰要成親,請了酒樓廚子來做飯,并且還要搭戲臺,請戲班子來唱戲,安排得要多熱鬧有多熱鬧。

第一次的時候,柳璟瞧見,臉色沉得可難看了,“府裏誰要過六十大壽?還是誰要成親?”

裴檠哈哈地笑,“你啊!”

元嘉不高興地哎呀一聲,“什麽成親,什麽六十大壽,這是給你過生辰,我瞧那些高門大戶都這麽做的,可熱鬧了。”眼巴巴地望着柳璟,“你不喜歡嗎?”

柳璟淡淡搖頭。

後來的每一年,柳璟都這樣搖頭,可元嘉心想,總有一天他會喜歡的,所以每年都這麽做。

胡掌櫃心想,今年她回來了,也應該這樣熱鬧地過。

沒成想,第二日,胡掌櫃興沖沖地備好了所有東西,元嘉本就因柳璟千方百計躲開她而心頭不悅,瞧見大紅綢子,無聊地問了一聲,“胡掌櫃,府裏有喜事?”

胡掌櫃的笑僵在了臉上,“您忘了?”

“什麽?”

元嘉皺眉。

“明天是大人生辰。”

元嘉淡淡地哦了一聲,步子邁了起來,也沒興趣多問了,胡掌櫃哪能讓她走啊,緊緊跟在身後,道,“您不在這兩年,大人也就沒過生辰。”

自打元嘉離開裴府,裴府就寂靜如夜,再沒過過那樣熱鬧的生辰日了。

“那很好,柳大人也不喜歡熱鬧,靜了合他心意。”

“哪有,您不說過嗎?過生辰就要熱熱鬧鬧的,不若您吩咐我們把紅綢挂上,喊個戲班子……”

“做什麽費這個勁兒?”

不對,差點沒被繞進去,元嘉冷笑,“這可是你們柳府的事,與本公主有何關系?退下吧。”徑自離去了。

胡掌櫃苦着一張臉,雖說東西都已備齊了,但沒了公主操持,那還有什麽意思?

“紅綢還挂不挂?”

一随從問道。

“挂!”

胡掌櫃咬牙。

這一夜,柳璟所幸沒回府。

元嘉心說,為了躲我,可真辛苦他了!

也不尋他,與裴檠說了會兒話,自去睡了。

翌日天亮,府裏就變了樣子,滿眼都是紅綢,喜慶得很,戲臺子搭得也大,戲班子來了就開唱了,府裏随從聚在一起,也不做活兒,就在廊下聽戲。

柳璟昨夜未歸,今日請了假,一腳踏進府裏,邁入庭院,入目紅色,入耳戲聲,随從聚攏一起,本是熱熱鬧鬧的場合,可奇怪的是,看上去還是那麽冷清,甚至是蕭索的。

柳璟還穿着赤羅衣,靜靜地坐在圈椅上聽了會兒,突地起身走了,他徑自出了府門,踏上馬車回了文淵閣。

胡掌櫃自也明白,熱鬧的從來都不是場景,而是人心。

元嘉在屋中,還不知柳璟來過,等知曉後,柳璟已又去了文淵閣,不由氣得阖目,裴檠笑道,“晚上總要回來的。”

及至晚間,柳璟踏着月色回來了,揮開随從,推開了寝房的門,入目是一副玲珑窈窕的軀體,但見一個美人正伏地而跪,聞聲擡起頭來,一張玉顏瞧着冰冷無情,聲音絲絲柔媚,“大人。”

府門外,一輛馬車裏,蔣太醫與劉尚書俱是坐立難安。

劉尚書有些後悔做出這種事來,“過後他若算賬,我們就說是薛次輔等人的主意,我只是聽薛次輔的,負責搜羅人而已。”

蔣太醫甚為同意,“這主意好,他總不至于喪心病狂到連薛老都算賬,你說,能不能成?”

“能,怎麽不能,這人我費心找了的,與公主有兩三分像……”

“噓!”蔣太醫捂住他的嘴巴,這種事哪能說出來?不要命了!

府裏,胡掌櫃等人都要駭死了,劉尚書他們送美人進來也就罷了,還送個這樣的,若是被公主撞見……

“胡掌櫃,柳大人在屋裏吧?”

元嘉緩緩而來,瞧見胡掌櫃等人面色突變,不由不悅,“怎麽,柳大人又跑了?”

胡掌櫃等人痛苦搖頭,死死守着房門,元嘉預感到不妙,不等胡掌櫃等人阻攔,一腳踹開了房門,目光觸及房內情景,呀了一聲,“這……”

房裏,柳璟冷臉端坐着,一個冰冷美人正伸着一只嫩白柔荑,抓在官衣的革帶上,那美人聽聞動靜,歪頭看了一眼,媚眼如絲。

“打擾了,你們繼續。”

元嘉幹笑一聲,趕緊關好了房門,埋怨地看了一眼胡掌櫃,“你怎麽不說你家大人在做這個?”

胡掌櫃:“……”

不生氣,怎麽還挺高興來着?

元嘉呢喃,“那美人總覺着有點熟悉。”

胡掌櫃:“……”

公主,你要不要自己照照鏡子?

“杵在這裏做什麽?耽誤你家大人辦事。”

元嘉擡步走了,胡掌櫃要死了,軟着腿腳跟上去,一心想替柳璟解釋一下,可又不知如何解釋!

府門外,蔣太醫與劉尚書正忐忑時,砰得一聲,車門被撞開了,一個女人被扔了過來,“大人說了,日後再算。”

那美人雙目噙淚,露出一張勾人的玉顏,劉尚書見狀,頓時哀呼一聲,“他還是不是男人?”

蔣太醫如遭雷擊,“你說,大人他是不是不行啊!”

元嘉同裴檠一起用了晚飯,覺着以柳璟的習慣,一時半會結束不了,或許這一夜就得這樣過了。

裴檠納悶,“怎麽不去找柳大人了?”

元嘉湊過去低語,裴檠呆了,直到胡掌櫃一臉菜色地走過來,他才反應過來,抓着自己的發帶,不敢置信,“你是不是瞧錯了?”

“男女我還是會認的,以他的性子,能讓這美人碰他的衣服,說不定我們真的要喝他的喜酒了。”

元嘉揣測着,胡掌櫃一聽,臉都要憋紅了,“公主,大人在等您。”

元嘉驚訝,“這麽快?”

裴檠:“……”

胡掌櫃:“……”

一時間,竟不知怎麽解釋!

不過,元嘉很快意識到柳璟能主動找他,說不定是想通了,欣然地領着胡掌櫃到了柳璟跟前。

柳璟已換了常服,面色淡淡地坐于桌前,哪裏有過生辰的歡喜,元嘉在心裏點點頭,他一貫如此,不喜歡過生辰,往年算她強迫的,想起往年那些忙碌,真沒意思。

滿桌的滁州菜,一口未動,柳璟只捏着筷子,老神在在的,也不知怎麽了,就是不動筷。

元嘉直奔重點,“待大人吃完,即可開始?”

柳璟道,“不急。”

那見她做什麽?

元嘉以為自己被耍了,毫不猶豫地轉身要走,忽地,一片衣袖被輕輕拉住了,她聽到男人低低的聲音,“別走。”

元嘉低眸,拽出了自己的袖子,正欲提步,柳璟又道,“公主答應臣的要求,臣就應下公主要求。”

“什麽要求?”

“公主為臣下碗面。”

元嘉的神色一瞬間古怪起來,她煮的面可是難以下咽的,往年她硬是求着柳璟吃,柳璟在第一次嘗了一口後,死活都不願意吃,奇了怪了,今日竟主動要求吃。

“這可是你自己提的。”

元嘉慢步去了後廚,做了一碗長壽面,裴檠湊熱鬧,非要吃一口,元嘉挑了幾根給他。

裴檠嘗了一口,十分後悔,“竟還是那麽難吃。”

元嘉笑道,“別怕,不給你吃。”

元嘉命人端着面,送到了柳璟的面前,眼睜睜看着柳璟罔顧一桌的美食,一口一口将那難吃的面吃完了,末了,起身道,“臣在書房等公主。”

事情越接近成功,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元嘉此刻就是如此,她狐疑地盯着柳璟,并不相信一碗面就可使柳璟低頭,柳璟看穿她的心思,先一步離開,“公主不去也可。”

元嘉心存疑惑,還是去沐浴更衣了,及至收拾妥當,去了柳璟的書房,入目還是往年的布置。

柳璟黑發攏起,頸邊幹淨利落,雙袖挽至手肘處,目光暼見她緩步進來,吐掉口中銜着的毛筆,朝元嘉點了點桌後的圈椅。

元嘉也不扭捏,坐上圈椅上,仰面一躺,見柳璟徐徐靠近,高大的身軀一俯,遮住了大半的光亮,不适應地眯了眯眼。

“臣還有第二個請求。”

元嘉毫無意外,她才沐浴過,發絲還未幹透,濕漉漉地搭在頸邊,她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正欲換個姿勢,手臂擺動間,不小心碰到了柳璟的身體。

那一瞬的觸覺,讓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柳璟,你要不要臉?”

耳邊傳來柳璟喑啞的聲音,“請公主允臣像昔年那樣再服侍公主一回。”

一雙眸子幽深炙熱,他揚起脖頸,修長的手指解開了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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