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離開

離開

這哪裏是請求?

分明是告知的态度。

元嘉已平靜下來, 靜靜注視着柳璟解衣,甚至先他一步,猜到了他解衣的順序。

這男人, 她于深夜琢磨了許多遍, 才琢磨出他的一點心思來, 她敢斷定,此刻男人定是情熱難耐, 心潮翻湧,偏偏神色淡淡, 不容置疑地告知,他想要她, 多麽倨傲啊。

元嘉冷笑,不再慣他這個毛病。

“請柳大人自重。”

元嘉偏頭躲過索求,細眉在燭火中柔怯地舒展,斜過來的視線冰涼無情, 一下冷卻了春眸裏的情熱。

熱切的薄唇無有歸處,衣領淩亂地搭在肩頭,柳璟忍耐着退了一步, 看姿态是要恪守臣子的本分,須臾又不甘心地再次近身過來,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一碗面可打發不了臣,不若臣與公主各退一步, 公主允臣如夏日那樣貼近即可。”

柳璟罕見地願意退步了。

元嘉聽罷依然搖頭, “不允。”

元嘉深知對付柳璟,需得挖開他那語言上的陷阱, 探得他真實的意圖,柳璟這般情動, 可不是退步能解決的,他到頭來想要的還是貪婪地索求罷了。

“柳大人只需為我洗掉桃花,不要再妄圖其他。”

書房光亮充足,柳璟的面色一清二楚,他很快惱怒地皺了皺眉,心中所念越發濃烈,可他不能如往年那樣強硬地直接索求,只能克制地抿了抿薄唇,在元嘉前面走來走去。

元嘉嫌他礙眼,閉上了眸子,半響一道淡淡的蠱惑人心的聲音鑽入耳中,柔柔地摩擦着她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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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做夫妻時,公主并非如此,那時候公主渴望臣。”

簡直就是在勾—引。

“公主學字,臣握着公主的手,于身後慢慢教導……”

“公主好學,夜夜勤謹……”

“公主容納臣……”

“臣……無法自拔……”

柳璟這人,面皮當真是一絕,他立于朝堂時有多麽清雅文質纖塵不染,此刻言語就有多麽荒唐孟浪,若非隔了幾步,元嘉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

抽不成,只能罵一句,“柳璟,你真不知羞!”

“公主何故罵臣?”

柳璟笑了起來,春眸生春,口中續道,“世間夫妻,原本就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日夜不分。”

“公主為何不敢睜眼看臣?”

炙熱的目光落在元嘉面上,見元嘉緩緩睜眸,那眸中只有怒火,并無情思,神色亦清明無欲,淡聲一頓,再無言語了。

元嘉徐徐接上,“若是夫妻中一方厭棄了……”

那昔年裏,于深夜時的交橫綢缪再多,也無法撩起對方的念頭。

“柳大人是聰明人,自也明白。還望柳大人以後多長臉皮,別這般孟浪了。”

柳璟在心裏搖頭,不,他不明白,昔年發妻是看着心靜如水,但心裏真的沒他這個人了嗎?

柳璟心口泛疼,面上半分不顯,一味冷笑,“不知羞的是臣,那就讓臣遭受唾棄,公主何必操心?”匆匆轉身出了書房。

元嘉也不喊他,也不追他,只在圈椅裏換了一個更為舒服的坐姿,抿了抿極豔的紅唇。

她也不是全忘了柳璟所提的那些荒唐事,記得是記得,只是柳璟于此事上一貫的霸道,唯有風雨天舒緩溫柔,卻是她做戲騙來的,略微一想,甚覺沒意思。

元嘉正欲起身離開,門外柳璟已理好衣服,踏步進來,身後随從将備齊的物品放置于桌上,迅疾地退出了,元嘉還以為他改變主意了,見他真肯做了,又坐回圈椅,“柳大人想通了就好。”

距離柳璟離開也沒過多久,但再進來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目光冷靜,态度持重,俯身貼近元嘉,薄唇一啓,無情無緒, “請公主褪衣。”

元嘉點頭,并無姑娘家的羞怯,做夫妻幾年,兩人早已對彼此的身體熟記于心,何不利索點?素手撩開衣領,于鎖骨處往下,露出一朵桃花來,桃花掩蓋處刀疤猶在。

燭火本就離得遠了些,還被柳璟遮了大半,圈椅處一時暗淡,柳璟旋身擎起一柄燭火,俯身細細照出眼前光景。

光影缭亂,桃花糜麗,花瓣旁細白豐腴若隐若現,微涼的指腹貼了上來,細細搓磨着,過了好一會兒,那指腹還貪戀地不走……

“望柳大人動作快些。”

元嘉為錯開極近的燭火,揚起了細白的頸子,一節纖巧的下巴擡着,泛着柔膩的光。

于是,擡起的春眸裏,冷靜被揉得稀碎,盡數化為暗潮,強撐着擡起的額頭極快地觸到了那節下巴,又一瞬掠過了,似乎這樣的淺嘗亦可寬慰心中所求。

“看清了就開始。”

元嘉已等不及了,不耐煩地催促。

柳璟安置好那柄燭火,直起了身子,挽起雙袖,側身想取筆,奈何被自己捅傷的右手還纏着細布,十分不便,神色淡淡地撕開細布,任由傷口暴露在燭火下。

“你……”

元嘉的一聲遲疑,使得柳璟垂下灼灼視線,“心疼臣?”

“那倒不是,手上若再流血,仔細別流我身上。”

柳璟冷笑,捏了捏右手掌心,立時湧出一粒飽滿的血珠,動作極快地抹到元嘉唇上,滿意地端詳起來。

唇間一點紅,妖嬈糜麗。

但太滿意了 ,柳璟只會越發耐不住索求無果的躁動,他沉了沉面色,直接用上沾血的右手取了洗料筆,想要速速解決此事。

“等會兒若疼,可喊出來。”

“找柳大人,就是為少受疼。”

“輕點。”

這是元嘉的真實想法,說出來也正常,但說得過于順嘴,太像昔年床榻之語了,那可就直接變了味道,柳璟因此面色驟變,硬生生将筆甩到桌上,旋身出了房門。

元嘉:“……”

什麽毛病,就做一件事,跑了兩次。

好在這次回來得比上次早,不過一會兒,柳璟就面無表情地捏着一杯茶踏步過來,俯身将茶水送到元嘉跟前,“喝了它,睡一覺。”

“為何?”

柳璟:“臣希望公主閉嘴。”

元嘉也覺着這事做得磨叽,接過一口飲盡了,柳璟取筆湊近,很快元嘉的下巴點到了他的頭上,一下又一下。

這是藥物起作用了,元嘉神思迷糊起來了。

不過一會兒,元嘉睡去了。

柳璟擎着筆,挑開了衣衫,腦中倏忽閃出元嘉無欲的神色,下一瞬,不耐煩地擰了擰脖子。

衣衫複又攏了攏,只露出一朵桃花,這是他烙在她身上的印跡……

如今她逼自己抹掉……

柳璟定定地瞧着,久久未動筆,視線上擡,目光觸及一張如玉睡顏,多少個夜晚,她都這般躺在自己懷中,靜靜睡着,偶爾夢中呓語,俱是自己的名字。

指腹壓住唇上的那點紅……

“讓你喝,你就喝,不長一點記性。”

*

元嘉一覺醒來,已是次日清晨。

胸口傳來細微的疼痛,不過只疼了幾下,就沒了,她甚為滿意。

青栀在旁禀報說,“公主找柳大人可找對了,柳大人洗得甚為幹淨,只是皮膚被刮着點皮,用蔣太醫備的藥敷了,需得養幾日。”

元嘉就更滿意了,動了動身子,身體也無異常,料想柳璟也不敢對熟睡的她做出什麽來。

“蔣太醫可還在?”

“在裴公子處,公主用了早飯可去。”

元嘉點頭,用了早飯,往裴檠房間走,因心裏清了一件事,心裏歡喜許多,穿過廊下時步子十分輕快,聽到蔣太醫在房門口對裴檠道,“最好再養幾日。”

裴檠等不及了,“兩日後吧。”

元嘉心裏更歡喜了,疾步過去,對着裴檠的腿左看右看,“兩日後真能下地了?”望向蔣太醫求證,蔣太醫低着頭道,“是,臣回太醫院熬藥了。”匆匆行禮告退。

“他心虛什麽?”

元嘉納悶,裴檠也是不知,兩人也不在意了,裴檠知曉了她洗掉桃花一事,笑道,“如今你事了,可有什麽打算?”

元嘉道:“等。”

宮中仍無消息傳來,帝後兩人死撐着不松口,卻不知他們正好給了元嘉一個借口,“等你能走路,宮中再無消息,我們就出京。”

元嘉心裏松快,笑顏一瞬綻放,可惜了裴檠瞧不見,倘若他能瞧見,他約莫會憶起元嘉初到裴府時,那時候她也這樣笑,自由地沒有顧慮地笑出來。

“對了,老胡說柳大人這兩日宿在文淵閣,不回來了。”裴檠問道,“昨夜,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自然沒有,他忙于政務,不回來和我無關。”

這兩日,元嘉過得開心,蔣太醫領醫官過來時,帶來了能淡化疤紋的藥膏,元嘉命青栀拿好,仔細瞧着醫官卸了禁锢裴檠雙腿的夾板,裴檠下地活動了一下,雙腿如從前那樣,走起路來步履生風。

元嘉拍手,“好啦!”

裴檠笑了笑。

兩人自是歡喜,宮中帝後可是在勤政殿愁得焦頭爛額,皇帝于禦桌後大發脾氣,“都是朕與皇後太縱着她了,這次再不能縱容了!”

皇後泫然欲泣,“可是囡囡要離京怎麽辦?我們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了,難道還要失去第二次?”

皇帝臉色鐵青,“那就讓她走!”

“陛下,國公爺到了。”門外傳來禀報聲。

“讓他進來。”

鎮國公進殿時,帝後兩人已收整好情緒,皇帝威嚴依舊,皇後端莊淑儀,皆是含笑地望過來。

鎮國公行禮,他自打進京,時常進宮來,與皇帝敘舊閑聊,今日閑聊忽地提起元嘉,“臣還未拜見過公主,聽峻兒提及,公主似乎喜靜……”

他徑自說着,打的什麽心思,帝後早已知曉,所以皇帝聽着聽着就痛苦地捂住了腦袋,皇後亦是閉上了眸子,因為他們同時想起了柳璟,元嘉的前夫,前夫……

柳璟是柳峻的兄長,那元嘉就是柳峻的前嫂嫂,這……

又想起,春夏時兩人盡力撮合元嘉與柳璟,怎知,撮合着,撮合着,怎麽就突然成前夫前妻了?

自然,太子與兩人講明實情時,皇帝自然惱怒,“柳璟膽大包天!”勢要懲治柳璟,被太子勸下,此刻再一想眼前這個爛攤子,帝後兩人真想揪住柳璟捶一頓!

帝後心想,怎麽哪兒都有你弟弟啊,嫁那個裴檠,昔年叔嫂不合适,嫁柳峻,也是叔嫂,不合适,合着說來說去,就你柳璟最合适呗!這都什麽破事啊!

鎮國公說着說着,住嘴了,“陛下,娘娘,怎麽了?”

帝後兩人看上去神色很不好啊!

他心想,是不是不悅國公府動這個心思?

鎮國公心事重重地告退了。

文淵閣裏,太子忙完了事情,更是發愁,瞧着柳璟醉心政務,形容又清瘦幾分,不免嘆氣,“純然,你且歇一歇,孤問你,若是孤執意不同意裴公子成為嘉嘉的驸馬,嘉嘉會如何?”

“會不理殿下吧。”

“怎麽個不理法?”

太子對于元嘉還是知道得太少,過于天真的話語,終于使得柳璟從政卷中擡頭,柳璟微微一笑,“前皇兄這個稱呼如何?”

太子:“啊,這……”

“比前夫好聽。”

兩個男人互捅一刀。

太子有些坐不住了,“那日,她說,天地之大,随她盡去,她真會出京嗎?”

柳璟不語。

太子還是認為元嘉不會那麽做,“她真舍得下孤,舍得下父皇母後?”想起來那夜元嘉瞧她的陌生眼神,終于不安地起了身,在房中來回徘徊。

柳璟揉了揉眉心,仰面躺在圈椅上,緩緩閉起了眸子,耳邊太子不甘心的聲音萦繞于心,“父皇母後,還有孤,待嘉嘉不好嗎?她真要這般狠心?”

柳璟心道,她就是這般狠心的人,當年說走就走,如今說厭棄就厭棄……

柳璟心煩意亂。

柳府。

元嘉與裴檠正在廊下規劃着以後,元嘉想到了滁州,她已兩年沒回去了,“我們先去滁州,如何?”

“甚好!”

兩人興奮擊掌,元嘉托腮而笑,裴檠竟然沒有預兆地挑了一個十分緊要的話題,“小蘖,殿下曾提過,你對我并無男女之情,其實我也知曉,只是一直不願面對,如今想想,倘若你真對我有意,當初也不會嫁給柳大人。”

“你真要談這個?”

元嘉驚訝,多麽不合适目前氛圍的事情,裴檠還真會挑時候,見裴檠點頭,她遂點頭,據實以告。

“裴檠,我對你确無男女之情,但人生在世,并非只有男女之情才能互相扶持着走完一生,以後你就跟着我,可願意?”

元嘉征詢裴檠意見。

過了良久,裴檠才笑道,“我自然願意。”

忽地,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兩人側頭去看,只見胡掌櫃領着幾個随從穿過廊下,瞧見兩人匆匆行禮,“公主,二公子。”

“大人回來了。”

元嘉哦了一聲,“回來就回來,你們這般情急,可是出了什麽事?”

“實則國公爺他們已來了兩個時辰了,都在等大人,大人原本是不回來的,不知怎地突地回來了,眼下都在前廳呢。”

一随從竟然忿然出聲,“他們還有臉來!”

胡掌櫃瞪了他一眼,元嘉思及鎮國公府那做事風格,也覺着那随從說得對,對胡掌櫃道,“你們怕你家大人吃虧?”

衆人默了默。

元嘉奇怪,“不該呀。”盯着幾人瞧了瞧,都是以前裴府裏的人,怎能對柳璟産生這個誤會?

胡掌櫃道,“其實我們也是聽說國公府待大人不好,大家心裏不舒服。”

“也許你家大人把他們氣個半死呢。”元嘉來了興趣,回身招呼裴檠,“我們偷偷瞧瞧去。”

沒過一會兒,一群人蹑手蹑腳潛進了前廳的裏屋,衆人把絕佳的偷窺位置給了元嘉,元嘉心說,不錯,還是像往年一樣有眼色!

只見前廳裏,國公夫人居于下座,柳峻站在她身邊,鎮國公居于上座,一雙虎目憤怒地瞪向柳璟,柳璟并未進來,只立在門口,笑道,“國公爺是否坐錯了位子?”

元嘉心道,柳大人此刻情緒十分穩定,不過她瞥了一眼鎮國公坐的位子,那位子是柳璟的,鎮國公坐不得。

“柳璟,你以為你到了文淵閣就可以目無父母了?!”

鎮國公雙目已噴出怒火,惱得袖子一揚,手中茶杯往柳璟面上飛去,自有随從去擋,随從身手極好,一把握住了茶杯,柳璟笑道,“極好,不然打碎了,也不好找國公爺賠。”

“柳璟!”

鎮國公越發惱怒,正欲訓斥,國公夫人起了身,擡步上前,柔柔地道,“別氣,他一貫如此。”手上替國公爺撫了撫起伏的胸口。

國公爺怒氣消了大半,國公夫人順勢扶他起身下了座,坐至下座去了。

柳峻喊了柳璟一聲,“兄長。”

柳璟淡淡點頭,越過他,居于上座了,随從端來茶水,他接過掀開,低眉聞了聞,并未喝,似乎等着下座人開口。

“你總是忙,不得空回國公府,你不回國公府,我們只好到柳府來等,眼下你可算回來了。”

國公夫人一雙眸子盈滿春水,元嘉定定瞧着,這雙眼與柳璟那雙春眸像了七八分,可見柳璟确然是她的親生兒子,可今日這話語,可是與皇後生辰宴上絲毫不像啊。

皇後生辰宴上,她待柳璟冷淡,今日倒格外熱切,如此變化,不知為的什麽事,又藏着什麽心思。

果然,柳璟心如明鏡,“所為何事?”

眼前國公爺又要發火,國公夫人連忙按住他,笑道,“确然有件極為重要的事,現下你年歲漸長,與你同齡的也早已娶親生子,你也該成家了,可有中意的姑娘?”

聽到此處,元嘉身後那群人蠢蠢欲動,元嘉回頭瞪了一眼,他們即可老實了。

柳璟不語。

國公夫人緊緊盯着他,見他瞥向了柳峻,又笑道,“你弟弟和你一樣,也是要盡快定下來的。”

“哦,可有意中人?”

柳璟的聲音含了點笑意,元嘉聽得皺眉,這笑可夠不懷好意的。

柳峻還未言語,國公夫人就道,“原是心儀剛回宮的那位公主,只是陛下娘娘遲遲不表态,也不知陛下娘娘是何意思。”

元嘉身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不等元嘉回頭,他們自己就靜了,因為他們突然想到,面前這人是柳峻的前嫂嫂……

元嘉先前就瞧出了國公夫人的心思,她對柳峻并無想法,為皇後思慮才與柳峻接觸幾次,眼下她與柳峻就更不可能了,看來國公夫人是來打探消息的。

“陛下娘娘不會同意的。”

柳璟放下茶杯,望着下座三人。

那三人齊齊變了面色,一直安靜的柳峻耐不住問道,“兄長為何這般肯定?”

“大約因為你總喊我兄長。”

柳璟輕輕笑了一聲,三人如墜雲霧,柳峻面皮漲紅,咬了咬牙道,“聽聞兄長與公主……”

“傳言虛妄。”

柳璟面色淡了起來,三人倒安心了,只要他與元嘉公主不可能,那大約還是有希望的。

國公夫人笑道,“倘若你自己沒有中意的姑娘,實則宮中除了元嘉公主,也有其他适齡的公主。”

“傳聞你與賢貴妃宮中的元柔公主見過幾次,也幫助過她,我有次進宮,賢貴妃還問及了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原來真正的目的在這裏。

“不如何。”

柳璟直接道,鎮國公頭次與他達成了共識,“元柔公主如何,不是我們思量的問題,陛下娘娘自有定奪。”

夫人納悶起來,“不是我貿然提及,實則是賢貴妃多次暗示我,倘若你有意,陛下那裏,自有賢貴妃去說和。”

看來她與賢貴妃已來往數次了。

鎮國公突地不悅,“之前就交待過你,少與賢貴妃聯系……”

“既然事已說完,送客。”

柳璟揮手召來随從,鎮國公顯然不滿國公夫人不聽從她的安排,也沒心思朝柳璟發火,帶着國公夫人與柳峻匆匆離開,分明還有重要的話與國公夫人說。

廳中靜了下來。

裏屋衆人正要悄悄離開,耳邊傳來柳璟的聲音,“聽完了,就要走?”

衆人齊齊望向元嘉,示意元嘉第一個出去,元嘉朝他們掃了一眼,提步出去了,察覺身後腳步聲淩亂,甫一轉頭,裏屋已空了。

元嘉咬牙,一群慫貨,和往年沒什麽區別!

到了前廳,柳璟低頭抿茶,掀起眼簾,瞥見果然是她,也不言語,徑自喝茶。

元嘉訝然,擱往年,他早就明嘲暗諷了,末了摟了她坐于上座,說些不着邊際的話,“夫人,怎麽我會客跟着,片刻離不了我?”手上動作不停。

他如今沉默,薄唇用來抿茶,元嘉心裏一松,想了想道,“裴檠的腿好了。”

柳璟無動于衷,見元嘉轉身要走,也沒吭聲,元嘉心裏湧起了不妙的感覺,回頭問,“柳大人原該在文淵閣,怎回來了?”

柳璟似笑非笑地望過來。

元嘉心裏一咯噔,聽柳璟又道,“過會兒回文淵閣,公主有事?”

他這個态度,很是不妙啊!

“也沒什麽要緊事,就是這兩日夜裏沒睡好,約莫府裏枕頭和宮裏的不一樣,不知大人可能給換個枕頭,好讓本公主今夜睡個安穩覺?”

“小事,吩咐胡掌櫃即可。”

元嘉嗯了一聲,提步離開了,回到廊下,見裴檠正與柳峻交談,遂隐去身形,依稀聽到裴檠的聲音,“柳兄,你與元嘉公主并無可能,及時放棄更好。”

柳峻失神地走了,元嘉走上前,靠近裴檠嘆口氣,“柳璟不太對勁兒,我們不若今夜就走?”

“這麽快?”

“你覺着他為何突然回來?”

“不是因國公府?”

元嘉搖頭,“就今夜。”

及至晚間,胡掌櫃送來枕頭,元嘉一瞧,原來是甘泉宮裏慣用的,胡掌櫃道,“大人适才回來帶回來的。”

“柳大人人呢?”

“似乎有急事,又進宮了。”

元嘉心裏一喜,佯裝熟睡到半夜,悄無聲息地避開青栀,出了房門,裴檠負劍而來,元嘉引導裴檠翻過後院的牆,自己也緊跟而上,才走兩步,一道嗤笑聲像是如約而至。

“兩年前,你們也是這樣跑的?”

闊大的黑衣與黑夜融為一體,五指攏住的燈竿挑起一抹光亮,光亮眨眼到了跟前,柳璟俯身下來,一張寒霜似的臉泛着怒氣。

元嘉瞬時明了,他知她要走,所以提前回了裴府,他也知那枕頭就是幌子,所以他回宮取了,又佯裝匆匆離去,深夜在此守株待兔。

但元嘉是一定要走的,宮中無消息傳來,就說明帝後不會松開對她的管制,既然如此,她對京中也無留戀,不若就此離開。

“柳璟,兩年前我偷着走,是因你攔得住,但今時不同往日,今時你攔不住我的。”

元嘉上前,重逢以來,第一次用雙手撫着柳璟的面頰,湊近柳璟,她個頭比柳璟小太多,若不是柳璟半彎着身子,她哪裏夠得着?

“柳璟,我們好聚好散,好不好?”

柳璟貪戀地感受着她輕柔的溫度,面上冰霜消融,近乎茫然地眨了眨眼,喉嚨裏擠出一聲,“蘖蘖……”

元嘉輕語,如在蠱惑,“蘖蘖,裴蘖,都已經死在兩年前了,柳璟,我是元嘉,不是你的發妻了。”

那句死在兩年前了,聽得柳璟霎時失神,眼前這位公主确然與昔年發妻不一樣,她不會柔軟地疼自己,愛自己……

所以,他的蘖蘖從此不存在了嗎?

見柳璟并無其他動作,元嘉撤開雙手,後退幾步,側頭朝裴檠點點頭。

兩人疾步離開,一輛馬車已等候在此了,兩人正要上車,身後傳來徐徐腳步聲,元嘉推了裴檠進去,“我不喊你,就別下來。”

夜色中那道聲音淡淡的,沒什麽情緒。

“裴蘖,裴檠,你們不能背棄我兩次。”

柳璟踏着月色追過來,手中燈籠可憐地搖來搖去,到了元嘉跟前,燈籠被強硬地塞到元嘉手裏。

柳璟擡起元嘉的胳膊,燭火照過來,柳璟道,“裴蘖,你看看我這張臉,和往年一樣嗎?”

元嘉冷靜地點頭,“比往年好看。”

這是實話,這兩年來,柳璟身處京中朝堂,自然養出了一種高位者的氣度,連帶着那張俊顏都煥發出了新的光彩。

柳璟神色不變,“蘖蘖,你誇我,我自然高興,只是,既然比往年強,你為何認為我今時攔不住你?”

“柳璟,我把話說明白,往年倘若你發現我要走,一怒之下把我囚起來,裴府衆人都不敢吭一聲,今時呢?我就算走了,你又能如何?”

“問得好。”

柳璟笑了一聲,道,“裴蘖,如今夜色濃重,此處無人來臨,倘若我告知宮中,你中劍而亡,是裴檠殺了你,宮中信我還是信他?之後,我再把你囚起來,宮中知曉嗎?”

元嘉搖頭,“柳璟,你做不出來這種事。”

“倘若你真執意要走……”

“你依然做不出來,你只是想告訴我,你很生氣,亦很傷心,你不想我離開,對不對?”

元嘉循循善誘,低低訴說,柳璟再一次被迷惑了,聽元嘉繼續道,“柳璟,我是公主,你是臣子,我走,你應當行禮恭送。”

元嘉仰頭,那麽柔和的一張面容,映着月色,太像昔年的蘖蘖了。

柳璟一時情動,禁不住俯身,薄唇貼上了元嘉的額頭,元嘉任由他沉溺,道,“身為臣子,你還沒有跪過我。”

柳璟的膝蓋就那麽彎了下去。

男人第一次跪于元嘉面前,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姿勢,因為跪下來,可以将眼前女子抱得更緊,元嘉雙手繞到了他的背後,摸到了劍鞘。

元嘉柔柔地笑,“你怎帶了劍來?”

柳璟要瘋了,他好喜歡這個笑聲,可是當元嘉動了動背後的劍鞘,春眸中的迷亂一瞬消散了,薄唇埋在玉頸處,發出沉悶的笑聲,“蘖蘖,你學我騙人……”

他反應過來了。

元嘉掙脫開他的懷抱,慢慢後退,柳璟擡起頭來,長臂一伸,從背後抽出長劍,雙手奉于元嘉眼前,“你想要這個?”

元嘉不明所以,她是怕柳璟發怒,真動起手來,那她和裴檠真走不了了,所以想抽了劍。

她揣測着問道,“你願意給我?”

“你要,自然要給,只是要它作甚?”

柳璟笑道,“總不至于拿它抹自己脖子吧?抑或是怕我傷了裴檠?”雙目望向馬車,對元嘉保護裴檠這個舉動十分不悅。

元嘉煩悶,柳璟何必追着她不放?

目光落至劍上,慢慢道,“柳璟,我很不喜歡你這點,我既然要走,自然是我喜歡,我想要,你總這樣不在意我的感受,我怎會不厭棄你?”

“再者,你我已無夫妻關系,你這般緊追不舍,是不是不相信我對你已無夫妻情分?”

夜風靜止了,月光隐匿起來,四周唯有元嘉的聲音砸進柳璟心裏,柳璟正因元嘉提及厭棄他而皺眉不悅,又聽到不相信這三個字,一時繃緊了面皮,有些話,他不敢聽。

“柳璟,我對你真的……”

“不要說。”

柳璟阻止不了元嘉了,元嘉從柳璟手中抽出長劍,劍光一閃,映出她決絕的眼神,“不妨我證明給你看。”

柳璟一怔。

元嘉俯身下來,居高臨下地注視着柳璟,劍尖點到了柳璟的肩膀上,柳璟預料到了她接下來的動作,不慌不忙地點頭,“往年,你是舍不得,如今你要……”

噗一聲,劍尖刺入肩膀,鮮血歡快地湧了出來,浸透了黑衣,元嘉神色冰冷,正欲拔劍,忽地手腕被猛地一握,一股力量催促着劍尖又深入一點。

柳璟悶哼一聲。

“這點程度,怕是難以讓臣卻步。”

“你若走,恐怕只有殺了我這條路。”

月光浮了過來,元嘉踉跄地被柳璟扯進了一個懷抱,柳璟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氣息,萬般不舍,千般留戀。

血腥味在兩人中間蔓延。

适才那一劍,已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此刻睫毛輕顫,嘴唇發抖,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刺了柳璟一劍,卻依然無用,她不明白,柳璟當真對她執着如此?

肩膀的疼痛使柳璟的聲音低低的,他興許腦子被疼糊塗了,神志不清了,竟然說道,“我會勸說陛下娘娘,讓裴檠做你的驸馬……”

從此,他就只看着她,再不近身。

“蘖蘖……”

柳璟的聲音越發低了,直到慢慢消失,身子一軟,倒在了裴檠的懷中。

裴檠拔了劍,捂住了流血的傷口,看向神色茫然的元嘉,靜靜地等着元嘉的決定。

“他睡起來好安靜。”

元嘉極快地回神,知曉裴檠捏暈了柳璟,目光掃了一眼柳璟,春眸已阖,一張臉清瘦憔悴,月光輕柔地覆上來,依依不舍地輕撫着。

“那就留下?”

裴檠道,“留下也可,我陪着你,你在宮中,我也在宮中。”

“裴檠,不是在不在宮中的問題,是我離了裴府,過了兩年的自由日子,不想落入柳璟和宮中的鉗制了。”

元嘉慢吞吞地搖頭,“把他交給胡掌櫃,我們走。”

“小蘖,他對你并非無情。”

“可我不想跟着他了。”

與柳璟做夫妻,她已經失去過自己一次了,她不想再次失去自我。

“第二次了,我實在怕他醒來發瘋,萬一他去滁州抓我們呢?”裴檠猶豫。

“走一步算一步,以後的事以後講。”

過了會兒,一輛馬車從柳府門口疾馳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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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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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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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