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愛慕

愛慕

“公主昨日念了你一聲, 你且去公主那裏吧。”

太子揮袖，傅知慬低首離去，到了元嘉宮裏, 遠遠瞧見湖邊的元嘉, 神色恭謹就起來, 及至跟前，已跪在元嘉腳下, 萬分謙卑，“公主。”

湖邊垂柳依依, 搖擺的柳枝拂過臣子的後背，元嘉低身, 将那柳枝折斷，捏在手裏，聲音略冷，“傅大人。”

傅知慬心裏一咯噔, 擡首去望，元嘉指腹上捏出的汁液滴在了他的眼上，緊接着冰涼的手指貼上來, 指腹替他抹去了汁液，眼周留了些青色痕跡。

傅知慬後知後覺地身子一震，面色一下紅了，只覺眼周被元嘉點了火, 要燒起來了, 可見元嘉神色還是冰冷的，也無一絲柔情, 心中沸騰轉瞬滅了大半，禁不住想, 公主在柳璟面前也是這般冰雪模樣麽？

傅知慬癡想着，不由自主地将身子低得更低，元嘉垂眸瞧着，聲音更冷，“傅大人跪得這麽低，若你我成了夫妻，傅大人也日日這麽跪麽？”

傅知慬忙道，“公主莫生氣。”挺起上身，擡起頭來，雙眼含笑，“只是這幾日未見公主，一時見了，難免激動。”

元嘉聽了神色未有半分柔和，她已教了傅知慬許多日了，在她面前不必過分謙卑，傅知慬總是學不會，她喪氣地想，不若不招驸馬了，擡袖示意傅知慬起身。

“公主，臣進宮前見京中熱鬧了許多，應是春闱在即，各地士子進京了。”傅知慬笑道。

元嘉擡着一雙冰目望過來，了然道，“春闱在即，你身在禮部，自當忙些，這些日子無須進宮了。”

傅知慬大驚，繼而失笑， “公主誤會了，臣并非此意。”他笑起來極俊，眉眼如畫，比神态恭敬時順眼多了，元嘉很是滿意地點頭，“傅大人日後多笑就是了。”

傅知慬臉頰微燙，“臣聽公主的。臣适才的意思是京中熱鬧許多，公主若想出宮，臣可陪公主走一走。”

元嘉哦了一聲，“那本公主就湊個熱鬧。”

“那明日臣來接公主。”傅知慬笑道。

晚間，太子過來，盯着元嘉用飯，見她食量尚可，笑道，“前幾日你吃得少了些，父皇母後都憂心，今日好了就行，孤聽傅知慬提了，明日你要出宮，孤會命人護着你，你安心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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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笑着點頭，太子接下來的話在舌尖過了過，還是吐了出來，“父皇母後商議過了，倘若你對傅知慬滿意，春闱過後就下旨，可好？”

元嘉想了半響，“好。”

太子卻皺了皺眉，倘若說宮中對元嘉不好，那真是無稽之談，自打元嘉再回宮，宮中對元嘉言聽計從，她想做什麽自是做什麽，只是太子偶爾會産生一種錯覺，元嘉雖瞧着也開心，可總有種缺了什麽的感覺，正如人有三魂七魄，元嘉似乎魂魄不全的感覺。

太子探手撫了撫元嘉的發，元嘉疑惑地望過來，他笑道，“傅知慬是極喜歡你的，他還想倘若真做你驸馬了，他就辭官不做了，京中也好，京外也好，都跟你去。”

元嘉一怔，因這句話一夜未眠，她并非感動于傅知慬的情意，她是害怕，她恐懼于傅知慬這樣的付出，這讓她想起往年的自己……

元嘉不喜歡這種感覺，可是翌日，傅知慬早早地來了，期待地候着她，她看着傅知慬雀躍的神色，神色冷了下來，命宮人告知傅知慬她今日不想出去了。

傅知慬失望地離開了，元嘉松了口氣，兩日未見他，第三日再聽聞傅知慬的消息，竟是從宮人們口中，宮人與她道，“傅大人昨日吃了官司。”

因過于意外，元嘉怔住了，“什麽官司？”

宮人道，“傅大人當街毆打士子，那士子報官了。”

元嘉更迷惑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傅知慬打人的模樣，傅知慬在她面前太乖了，她覺着好笑起來，“去請傅大人過來一趟。”宮人去了。

傅知慬來得極快，行了禮就垂着頭不出聲了，元嘉笑道，“你挨打了？”

傅知慬擡起完好無損的面容，元嘉一瞧，這也沒受傷，何故垂頭？“只你打那士子，那士子沒打你？”

傅知慬搖搖頭，元嘉道，“沒挨打，不高興什麽？”

傅知慬猛地歡喜起來，公主這是在關心他，他笑道，“臣覺着做出這種舉動，實在有失風度，恐公主不喜。”

元嘉心道，原來還是這般小心，她笑道，“傅知慬，凡人都有七星六欲，喜怒哀樂，你也是，哪能事事完美，不凡一點錯？”

傅知慬猶豫良久道，“公主，當真沒有事事完美之人麽？”到了嘴邊的一個名字又滑回了喉嚨，他聽元嘉道，“自是沒有，對了，不是你欺負那士子吧？”

“臣和他只是因一點口角之争。”傅知慬并未多提，元嘉也不感興趣，笑道，“兩日後春闱開場，你自當忙些，安心做事。”

她是在提醒傅知慬不要将所有心力放在自己身上，奈何傅知慬不知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只道，“忙是忙些，但臣還是想來看看公主。”

元嘉耐着性子教他，“傅知慬，你要用心忙你自己的事，無須處處想着本公主，聽皇兄說，你在禮部一貫做得極好，萬不能被本公主擾了心神。”

傅知慬面上浮出一瞬的茫然，公主是喜歡勤謹做事能力超群的人麽？可論起這個，再沒有人比得過柳璟了，柳璟做起事來能不眠不休，那公主不也不要他了？

元嘉哪裏知曉傅知慬在胡思亂想什麽，“傅知慬？”

傅知慬神思回籠，委婉地暗示道，“公主，臣實則無意政務，不想做官，臣更喜自由自在的生活。”

元嘉驚了，險些沒維持住冰冷神色，她心說，沒成想你是這樣的，她還是不太信，“聽皇兄說，你自幼勤謹讀書，常常讀至深夜，後科舉中榜，且得的還是頭名狀元，自也有大志掌，何故如今沒了向上搏鬥的意氣？”

傅知慬一怔，聽公主這意思，她又似讨厭不思進取之人，忙解釋，“适才那話，臣也只是心裏想一想，真正要做的還是在朝堂做好事情，為陛下分憂！”

他這根牆頭草左右搖擺，元嘉算是聽明白了，傅知慬在迎合她，她難得的耐心都用在了傅知慬身上，“傅知慬，本公主不喜歡你迎合本公主，不喜歡你過分謙卑，不喜歡你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本公主身上，日子長了，你會累的。”

“可是臣愛慕公主啊，愛慕一個人便是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