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生辰
生辰
夏末秋初, 滁州府衙迎來了京中聖旨,卻是皇帝下令,要擢趙知府進京任職, 府衙諸位官員又驚又喜, 紛紛恭喜趙知府, 趙知府歡喜歸歡喜,卻也有些疑惑, 一味在柳璟身邊徘徊不定。
“陛下英明,瞧見了大人的好處, 要大人到京中做事,大人何須多慮?”
房裏燭火通明, 柳璟飲盡碗中湯藥,将空碗遞予大夫,那大夫接了碗出去了,趙知府納悶地回了一聲, “我有什麽好處?”
柳璟輕笑,“大人妄自菲薄了,且安心進京吧。”
總歸是大好事, 趙知府得了安撫,轉瞬高興起來,瞧了瞧柳璟的雙眼,“大夫們對你是盡心的, 這眼可得快好起來, 咱們還得在京中相見呢!”
柳璟也不多言,只笑着點頭, 等趙知府要出門時,忽地喊住了他, 從書架上抽出一個極為簡樸的細長木盒,容色肅正,“下官有一事想拜托大人。”
趙知府也正色道, “純然,好好說話,我興許答應你。”
柳璟将木盒遞予他,笑道,“此乃前幾年我為我夫人備下的生辰賀禮,一直未有機會給夫人,現下唯有拜托大人為我送了。”
趙知府一把抱好木盒,激動道,“我就知曉你夫人在京中,純然放心,我一定為你送到!”
燭火搖出柳璟伶仃的身影,他不由低眉悵然一嘆,“大人,先前是我不對,沒有同大人講明,實則我與我夫人已和離了,我夫人她……如今已不是你我想見便能見的了。”
趙知府聽得目瞪口呆。
轉眼過了半個月,趙知府到了京,做了工部侍郎,成了趙侍郎,在劉尚書手下做事,劉尚書一聽他自滁州來,逮住他就問,“可識得柳璟柳純然?”
趙侍郎驚喜,猛地點頭,兩人登時一見如故,圍繞柳璟說了許多許多,劉尚書知曉柳璟在滁州很好,也就放心了,末了又道,“對了,宮中元嘉公主要過生辰了,元嘉公主是陛下娘娘的心頭寶,你可要好生備份賀禮,莫大意了。”
趙侍郎行禮,“下官謝大人提點!”心裏想起被他小心翼翼收着的木盒,一時五味陳雜。
接下來,一連幾日他都在費心挑選賀禮,更是聽到同僚議論紛紛,都在說自己耗費多大心力,為元嘉公主備了什麽賀禮,不知可會得元嘉公主喜歡,得元嘉公主一句話,他越聽越是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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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一次,同僚們攬了他過去,湊在一起碎嘴,一同僚惋惜道,“自打那位準驸馬傅大人去了滁州,宮中也不提為公主擇驸馬之事了,不知陛下娘娘作何打算。”
趙侍郎一怔,“什麽準驸馬傅大人?”
“傅知慬吶,對了,你不滁州來的麽!見過傅知慬了吧,本來是夠得着公主的,不知怎麽地被貶去了滁州,看來也回不了京了,公主定是要重新擇驸馬的!”
趙侍郎如遭雷擊,“……!”
不是,他在滁州時到底錯過了什麽驚天大事啊!傅知慬不是成親了嗎!那純然與傅知慬兩人整日在府裏對坐着算怎麽回事!
及至宮中為元嘉公主開了生辰宴,他随着衆人進宮慶賀,心中還纏着此事,尤其是他坐到宴上,遠遠地望見高臺上被帝後兩人護在中間的元嘉,腦袋都要炸了,不由兜緊了長袖中的木盒。
他不知曉,元嘉坐在高臺上,無視衆多窺來的視線,已将他望進了眸中,笑着側頭對皇後道,“母後,兒臣有個故人也在。”擡袖望趙侍郎那裏指了指。
太子擡了擡眼,皇帝聽到吩咐下去,“讓滁州來的趙齊明過來。”
說來,趙侍郎初次得見天顏,若按以往定是緊張得不行,此刻竟心中萬般複雜,唯獨沒有緊張,他低頭匆匆來至元嘉面前,跪至元嘉腳下,額頭着地,“臣趙齊明見過陛下,娘娘,殿下,公主。”
元嘉笑道,“趙大人一切可好?”
“臣很好,謝公主關心。”趙齊明擡起頭來,眼前女子再無同僚們口中的冷若冰霜高高在上,她的眉眼溫和若春,眸中蘊着蓬勃的笑意,一下子叫他想起往年元嘉去府衙的模樣。
往年,元嘉來府衙不多,每次來,府衙諸位大人都看熱鬧不嫌事大,匆匆出來見她,趙齊明也喜歡湊過去,一衆人立在柳璟房門前。
元嘉也不怕,她不似諸位大人的夫人那般穩重,可是她帶着蓬勃的生機,桃花眸子笑了笑,不等她開口,在房裏沉溺于公務的柳璟就出來了,趙齊明笑道,“還以為大人今日都不出門了呢!”
諸位大人笑,柳璟任由他們打趣,過高的身量一下子遮住了元嘉,衆人也就瞧不見元嘉的神情了,柳璟牽起元嘉的手,微微一笑,“我夫人來了,諸位倒是比我還迎得快。”領着元嘉進了房。
諸位大人見那門掩緊了,偷偷湊到門前,不厚道地要聽動靜,忽地房門猛地開了,衆人猝不及防,啊啊驚叫,紛紛倒進了屋中,狼狽不堪。
趙齊明被壓在最下面,頭頂傳來元嘉的擔憂聲,“諸位大人快起來,可別壓壞了趙大人。”
趙齊明心想,純然夫人可真善良,緊接着聽到柳璟嗤地一聲,“無礙,他皮厚。”可把他氣壞了,猛地翻身起來,正對上元嘉從柳璟背後探出腦袋,笑意盈盈地問,“趙大人無事吧?”
趙齊明忙地點頭,見柳璟不悅地擡袖遮住了元嘉的笑顏,心想純然小氣死算了,扯上同僚奔出了房門,回頭瞥見半開門裏露出的相擁身影,聽同僚嘆了一聲,“我瞧大人是栽到他夫人手裏了,這兩人是注定要過一輩子的。”
往年同僚的聲音如在耳邊,可他卻置身在金碧輝煌的大殿裏,望着尊貴無比的公主,想着那遠在滁州的小小通判,禁不住心底呢喃,這滿殿的人,又有幾個能知曉,公主與通判曾做過那般親密的夫妻呢?
趙齊明怔怔地落下一滴淚,他渾然不知,只知曉從袖中翻出木質盒子,垂下腦袋,高舉雙手奉到元嘉眼前,從喉嚨裏擠出一聲,“故人之禮,還望公主收下。”
眼淚啪一聲砸到地上,驚得他霍地清醒,這才知曉自己落了淚,卻又不知為何落淚,是為昔年來府衙的元嘉麽?是為遠在滁州的柳璟麽?還是為昔年元嘉來時他被同僚壓在地上的那個一去不回的日子?
不容他想明白,就又驚出一身冷汗,無論他為何落淚,他竟在帝後等人面前失儀至此,當即面色發白,心中惶然,不由雙手微抖,連帶手中木盒都抖了起來。
帝後兩人收了笑,太子已冷下臉色,殿中倏忽一靜,下方衆臣子家眷不知趙齊明做了什麽,心頭悚然地伏地而跪,倒是元嘉眉眼仍溫和着,“故人重逢,乃是喜事,趙大人何故落淚?”
趙齊明絕望地将頭垂在冰涼堅硬的磚面上,心中想求一個生機,“回公主,臣想起了往年公主與臣的妻子曾于府衙後院花苑裏種花,種得極好,公主走後,只剩臣的妻子年年打理那花苑,從不曾荒廢,臣進京前花苑裏的花開得極好,今日得見公主,臣十分後悔不曾将那花帶入京來,讓公主瞧一瞧。”
滿殿震驚,原來這趙齊明與元嘉公主竟是舊識,既是舊識,思及舊事,一時失态,倒也正常,可憐這滿殿之人,唯有趙齊明與元嘉知曉,往年元嘉哪裏與趙夫人種過花?
府衙後院那花都是元嘉纏着柳璟種的,柳璟為了她高興,得空就在後院挖土,可把諸位大人樂壞了,也卷起袖子幫忙,趙齊明幫得最多,也最會取笑柳璟,“我們大人呢,可是要夫人不要面子吶!”惹得其他同僚過來捶他。
元嘉過來時就見他們湊一團取笑柳璟,柳璟不惱不怒,微微笑着招呼元嘉過去,元嘉扯着他的衣袖不滿地低語,“你在家慣會冷嘲熱諷我的,怎麽他們嘲笑你,你也不吭聲?”
柳璟俯身笑道,“管他們做什麽?蘖蘖心疼為夫了?”氣得元嘉漲紅了臉,柳璟背對衆人笑得開懷,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以為衆人是在取笑柳璟,柳璟或許覺着難堪,實際上柳璟卻很享受,享受衆人調侃他與自己!後來元嘉就再不管了,就讓他被人取笑去罷!
元嘉原以為她已忘了這些瑣事,不想趙齊明一提,像是打開了那些記憶的閥門,舊事紛至沓來,她難以抵擋,望着趙齊明手中的木盒,心裏明白過來,這禮是柳璟送的,她也不猶豫,擡袖接了過來,笑了起來,“趙大人有心了,還如往年那樣記挂本公主,來人,為趙大人斟酒。”
趙齊明在滿殿震驚豔羨的目光中,飲了元嘉賜下的酒,心裏震驚不已,公主竟無視帝後兩人的态度,擅自饒恕了他不說,還賜他酒喝,而帝後兩人見公主笑起來,都齊齊松了口氣,笑着與公主說話,看來公主當真是帝後兩人的心頭寶。
元嘉見他還愣着,也不欲多說了,揮袖讓他回座位了,将木盒放入了袖中,及至生辰宴結束了,帝後及太子要送她回甘泉宮,四人緩緩走在燈火通明的宮道上,元嘉才将木盒從袖中拿出來,見太子瞥過來,她笑道,“皇兄要看麽?”
太子靠近她,她當即打開木盒,見盒裏靜靜地躺着一支毛筆,步子一頓,連帶帝後兩人也停下來瞧一瞧,皇後道,“這趙齊明倒會投其所好。”
皇帝沒什麽興致,“嘉嘉又不缺這個。”
他們也不知這是柳璟送的,倒是太子眼神泛着冷意,口中笑道,“既然嘉嘉不缺,不如将這支送給孤吧。”
元嘉抽了毛筆出來,指腹觸到筆下似乎還有東西,又轉瞬将毛筆壓了回去,沖着太子彎了彎眉,“不要,皇兄也不缺這個。”收起木盒往前面去了。
帝後無奈地笑了笑,責備了太子一聲,“你與你妹妹争什麽,再怎麽說,那都是故人送她,她不舍得也正常。”語罷追元嘉去了,扔下太子慢慢走着。
夜間休息時,元嘉坐在鏡前,任由青栀為她擦着沐浴過的濕發,手中再次打開木盒,抽出那支毛筆,瞧見了藏在筆下的信紙,手指一頓,半晌才拿出信紙,見那紙張泛舊,已知這禮是幾年前的東西了,既是以前的東西,看一看也無妨,信紙展開,熟悉的字跡映入眸中:吾妻蘖蘖……
元嘉啪一聲阖上信紙,随手扔了,低頭又瞥見那筆杆頂端似有字樣,手指撚起來細細一瞧,卻是一個“璟”字,當即嗤地一聲,好一個柳璟,送生辰禮物,倒好意思刻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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