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考試的意義

考試的意義

“不慌，”李鶴沖深吸一口氣，“我再蔔一卦，這次問詳細點。”

在同學們的注視下，李鶴沖一頓操作猛如虎。

一看結果。

李鶴沖：“……”

同學們問道：“咋了沖哥？這卦象啥意思啊？”

李鶴沖：“說來話長。”

同學：“那慢慢說。”

“不是，”李鶴沖說，“這卦象的意思是‘說來話長’。”

同學們：“？？？？”

他正要再蔔一次卦，突然臉色一白，吐出一口血來。

“沖哥！”

“沒事，”李鶴沖淡定抹嘴，“就是提醒我不能再蔔了，技能CD了，明天再蔔，問題不大。放心我的兄弟姐妹們，既然說來話長，那我就分個幾天讓它慢慢說。”

甄甜肅然起敬：“沖哥還是靠譜的。”

“那就靠你了沖哥！”

“我悟了，我們這次穿書自帶的系統就是神算沖哥啊！”

……

黎不知小口小口地吃着粥。

以前在西梁城的家，她常常只有稀粥、冷粥果腹。那時的粥除了幾粒米外全是寡淡無味的水，但現在她面前的這一碗粥不僅白米濃稠，還加滿了蝦仁貝肉、靈芝雪蓮，入口極為鮮甜。

師兄師姐又在另一個雅間談事情，只留她和謝谙在這裏吃早飯。

謝谙昏迷時，吃東西面具會咔吧咔吧響，那更像是面具在吃東西。

他醒着的時候，吃東西還是很安靜的，只有偶爾瓷勺碰到那青銅鬼怪面具上，會發出一點聲音。

黎不知扭頭看了看他。

謝谙小聲問：“怎麽了？”

黎不知文：“你打算什麽時候讓師兄師姐幫你拿下面具？”

謝谙猶豫道：“師兄師姐好像很忙。”

黎不知一臉認真：“你要告訴他們呀。”

“我會跟他們說的……”謝谙頓了頓，“再過幾天。”

黎不知看着他那怪異面具的眼睛部分，仿佛在跟注視着他的眼睛：“等你把面具拿下來了，要給我看看你長什麽樣子哦。”

“當然！”謝谙點頭，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和面具相連的邊緣，有點兒傻氣地說，“我也不知道我長什麽樣子呢。”

兩人正說着，雅間的門被推開，幾個師兄師姐走進來。

黎不知比較臉熟的一個，那天在洛城扛着“火箭炮”對天上劍修發射的師姐，笑眯眯上來揉了揉她的臉，問道：“知知吃完早飯了嗎？”

“吃完啦，秦師姐。”黎不知乖乖地回答。

秦霏驚異道：“你記得我呀？”

黎不知點頭。

“知知記性真好。”秦霏朝她伸手，“要不要出去玩？”

黎不知牽住她的手，從椅子上跳下來，仰着瓷白的小臉，露出笑容：“好啊。我們去哪兒玩？”

秦霏想了想：“知知想不想坐畫舫？”

黎不知：“想！”

後面一堆師兄師姐說：“好诶好诶，游船好。”

“但是去哪兒坐船呢，仙雲城有湖有江……”

“我知道有一條路線，可以從湖坐到江，沿途還有各種奇異的動植物……”

“那就這麽定了！”

這次出游，黎不知之前熟悉的幾個師姐不在，站在左右兩邊牽着她的是秦師姐和李師姐。

這兩位師姐和之前兩位師姐性格有所不同，但和之前兩位師姐一樣，都對她很好。

一行人來到仙雲城星鷺湖前，湖面上飄着漂亮的小船，撐船的有男有女，全都年輕貌美。

見到有人來，幾只船都朝岸邊劃來。

李唐夢朝其中一位招手，對方面帶笑容地将船劃到岸邊。

那是一艘漂亮的小畫舫，金色頂棚，碧色簾飾，晃晃悠悠，乘水而來。

“客人，要坐畫舫嗎？”女修爽朗道，“一人一塊中品靈石，從星鷺湖穿覃山，入揚江，再繞回到星鷺湖，能覽遍江岸景色。一塊中品靈石，很劃算的！”

修真界常規貨幣靈石有四個等級：下品、中品、上品、極品。

一百塊下品靈石等于一塊中品，一百塊中品等于一塊上品，而極品屬于大額鈔票，一千塊上品，才等于一塊極品。

李唐夢痛快地掏了錢。

雖然在學校她每周生活費只有一百塊，但在這裏，作為堂堂仙盟盟主，她身家不菲，幾塊中品靈石那是小意思。

為了更好地為客戶服務，這種小畫舫每艘載人不多。

李唐夢和秦霏帶着黎不知上船，其他同學則上了別的船。

女修撐着竹篙，畫舫在水面上徐徐飄動，清風拂面，她對小姑娘笑道：“坐穩咯！”

黎不知認真點點頭，小手抓緊了畫舫上的銀柱。

周圍水波蕩漾，淡淡的煙霧彌漫在湖上。湖水清澈，黎不知低頭甚至能看到水中有色彩斑斓的小魚在成群游動。

不遠處，傳來同樣乘坐畫舫的師兄師姐暢快的笑聲，有一些還将手伸進湖中，挑起湖水，朝同門身上潑去，打起水仗來。

黎不知看了一會兒，也把身子探出去，把手浸入清透的湖水中。湖水泛着涼意，輕柔地流過她的手。

“知知。”

李師姐忽然叫了她一聲。

黎不知吓了一跳，猛地把手收回來，不安地回頭：“師姐……”

下一瞬，一小捧水迎面而來。

黎不知呆了呆。

李唐夢沒怎麽用力，那點兒水只濺了一點在黎不知的衣裙和眼睫上。

小姑娘發蒙的樣子也很可愛。

李唐夢剛才就注意到她看其他同學打水仗看了許久，眼中流露出了羨慕。小孩子想玩這種再正常不過，但是黎不知不敢吭聲，只自己蒙頭玩水，李唐夢便主動潑了她。

見黎不知還沒回神，李唐夢便打了個響指，用法術将黎不知身上的水漬弄幹，說道：“知知不想玩嗎？”

黎不知看着李唐夢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明白了，她眼睛唰地一亮，點頭說：“想玩的！”

“那來吧，”李唐夢也遞了個眼神給秦霏，“看看我們三個今天誰會變成小落湯雞。”

一時間，水珠在三人之間飛濺起來。

燦爛陽光下，透明的水珠折射絢爛的光彩，黎不知玩得起勁，渾不在意自己衣服頭發已經濕漉漉了，一邊努力躲着師姐潑過來的水，一邊努力捧水朝師姐潑去。她白皙的臉龐在陽光下猶如寶石般剔透發亮，笑得眼睛眯起來，長而密的睫毛因濕潤而顯得愈發黑亮。

如此熱烈地玩了好一會兒，李唐夢一個不小心，把一捧水潑到了黎不知臉上，她本來在笑着，這水有一半落進了她嘴裏，小姑娘一下子嗆到了，劇烈咳嗽起來。

李唐夢連忙過去，拍拍她小小的背：“沒事吧知知？”

黎不知還在咳，沒法說話，但搖了搖頭。

秦霏遞給李唐夢一塊手帕，李唐夢用它先擦了黎不知的臉和額發，待她的咳嗽停息，才用法術把黎不知渾身都變幹了。

黎不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兩位師姐對她的關切和緊張，她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說：“我沒事的。”

李唐夢捏捏她的鼻子：“沒事就好，玩水就到此為止，免得你受涼生病。”

黎不知乖乖點頭。

這時，撐船的女修笑着開口道：“前面盛開了一片靈荷，十分有趣，穿過靈荷，就是一條通往揚江的水道，邊上是兩岸青山，有許多靈物可以欣賞。”

黎不知朝她所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片“荷塘”。

荷葉碧綠如翡翠，荷花粉白，湖面覆着淡綠青萍，萦繞着淡淡的霧氣，荷花呼吸般綻開又收攏，奇異的半透明蝴蝶繞着花朵飛舞。

黎不知看得目不轉睛。

一路上的景致都是如此，美麗又神奇，黎不知的驚訝和好奇還比較內斂，九班其他同學就誇張了，各種吱哇亂叫，跟春游的小學生一樣。

黎不知注意到師兄師姐們的反應，心裏想，看來南淮仙宗所在的蒼梧山不如仙雲城這般繁華。但不論南淮仙宗是貧是富，她都不在乎，她只想抓住這家一般的溫暖。

沒過多久，畫舫入了江。

和星鷺湖的平靜悠然不同，揚江浪濤滾滾，水流湍急，舟行此間，有幾分刺激。

原先在黎不知她們畫舫後面的同學，都讓撐船的修士加快了速度，順着江流直奔而下，速度飛快，耳邊狂風獵獵，同學“嗚呼”不止。

黎不知看着他們的樣子，張了張嘴，喝了好幾大口江風，才“嗚呼”出聲。一開始是小小的一聲，之後又叫了兩次，長長地呼出氣，有種直抒胸臆的痛快。

她的小臉被風吹得微微發紅，眼睛亮晶晶的。

在揚江行駛了一段，就到了要回星鷺湖的時辰。那一塊中品靈石的價值也在此體現得淋漓盡致——

畫舫飛了起來！

修士禦船飛行！

船體離開水面，乘風而起。

“啊！”沒有防備的黎不知小小地驚叫了一聲，抓緊了身邊李唐夢的手臂。

空中左右也有其他在飛的船，畫舫穿越青山，朝星鷺湖前行。雲霧從船身掠過，黎不知伸手去抓，只抓到涼涼的水汽。

一切都如夢似幻。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畫舫突然顫動了一下，朝黎不知所在的方向沖撞而來，饒是李唐夢和秦霏反應已經夠快，護住了黎不知，但畫舫被撞到的一瞬間，還是讓她們齊齊失重，天旋地轉。

撐船的女修高喊道：“是山龍翻身的靈力氣流引起的，都抓緊了，過了這段路就好了！”

話音剛落，又有另一艘畫舫失控，猛撞而來。

黎不知窩在師姐懷裏，臉色蒼白，耳邊是轟隆隆的撞擊聲，還有其他人的尖叫大喊。

過了不知多久，撞擊和失控才逐漸停止。

畫舫徐徐入水，星鷺湖和之前一樣，平靜柔和。但這艘船已有多處破損，狼狽不堪。

撐船的女修嘆了口氣，擦擦額頭的汗，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船：“真是難得，趕上十幾年不見得有一次的山龍翻身，聽說這山龍是上古神龍的一部分幻化而成，遇到大妖魔才會動上一動，因為有着斬妖除魔的執念……”

黎不知低着頭，咬着唇，僵硬地縮在李唐夢懷裏。

不遠處還有其他撐船人和坐船人心有餘悸的罵聲，還有人竊竊私語，眼光轉動，想搜尋誰是可疑的妖魔鬼怪。

“喲！”李唐夢笑眯眯地拂着湖水，“十幾年見不到一次的山龍翻身讓我們遇到了，沒想到這趟游船還開出隐藏款了，這叫什麽？緣分啊！你說是不是霏霏？”

秦霏臉上也帶着一抹笑：“是啊，多刺激，多好玩！比碰碰車帶勁多了。”

李唐夢低頭問黎不知：“知知想不想再玩一次？”

黎不知擡頭：啊？

确定兩位師姐是認真的，黎不知認真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不玩兒啦？”秦霏臉上流露出一絲可惜。

李唐夢整理了一下黎不知身上的衣服，說：“那我們就上岸，吃飯去！”

……

接下來幾天，李鶴沖和幾個課代表通力合作，想搞清楚課本随他們穿來的意義，而高三（9）班的其他同學則輪番帶黎不知出去吃喝玩樂。

和第一天游船一樣，每次黎不知總能遇上事。要麽是意外的飛來橫禍，要麽是來自他人的惡意，就沒哪天是輕輕松松快快樂樂從頭到尾的。

即便出現了問題，都被同學們用各種方式化解，但聚在一起一合計，大家還是意識到，設定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只要是黎不知在的地方，就會出現糟心事。

“……嗐，就當玩游戲了呗，”自從把幾個手下心腹大患派去蒼梧山後，寇宸松弛了很多，“都是些小問題，我們修為這麽高，修真界少有敵手，出了意外也能控住，至于有人說不好聽的話或者欺負知知，那就更簡單了，我們可以欺負回去！”

“那知知身邊最好就不能離人。”

“仙盟大會結束之後，不少人還有各自的門派需要打理吧？我們要不要看看行程，制定輪班表？”

“還有孩子的心理怎麽說？老遇到這種欺負人的事，就算能欺負回去，也會很煩吧。”

同學們讨論着讨論着，門突然被打開，包間一靜。

李鶴沖大步跨進來，一臉得意：“終于被我算出來了！”

各科課代表也進來，一臉凝重地關上了包間的門。

李鶴沖咳嗽了一聲，從懷中拿出一張折疊好寫滿字的宣紙，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展開，慢條斯理地念道：

“第一，這個世界很不穩定，在毀滅的邊緣搖搖欲墜，其根源就是滅世怪物黎不知的誕生。”

“第二，再追根溯源，黎不知是如何誕生的？你們心裏有數。”李鶴沖強調，“卦象直接就是對我們說的‘你們心裏有數’。因為我們是黎不知誕生的根源，所以要由我們來解決這個問題。”

“第三，黎不知會吸引一切惡意與痛苦，這是她無法避免的宿命，但她經受什麽樣的痛苦，未嘗不能選擇。可以是這種痛苦——被人欺辱、被妖怪當成食物抓走、被邪修當作煉丹原材料、遇到的都是壞人，飽嘗寒涼，傷痕累累；也可以是另一種痛苦——考試。”

李鶴沖最後兩個字話音落下，同學們頓時虎軀一震。

一瞬間，同學們面面相觑，思緒通明，頓悟了所有。

“考慮到我們可能并不熟悉修真界的修煉和試煉，所以給我們送來了我們最熟悉的一套東西，”李鶴沖繼續說，“當然，我們在日後熟悉了修真界，也可以将修煉和試煉的內容加入考試中，直到黎不知十八歲，也就是我們設定的她力量強盛将要滅世的年紀。”

“天哪……”甄甜已經開始可憐小黎不知了。

李鶴沖環顧衆同學，念出最後一點：“九年後，若黎不知沒有毀滅世界，我們将回到自己的世界。”

同學問：“如果她毀滅了呢……”

李鶴沖搖頭：“這個問題蔔過很多次，沒答案。”

“不是！我覺得有問題！”甄甜忍不住說，“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不是滅世反派天天考試都考得想毀滅世界了，我們還讓知知……”

包間一片詭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