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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玉轉身看向身後, 幾步遠處站着一個挺拔的青年,手裏拎着大袋行李,是去外地念大學的荀饒。

她不由露出笑容, 婉拒道:“荀饒, 你回來了呀。我這兒不用你幫忙,孫嬸這幾天正念叨着你呢。”

大學離得遠, 來回出行不方便。一年下來, 就寒暑假在家裏待着。

聽到聲兒的荀莺, 嗖的一下蹿了出來, 興奮之餘帶着一點埋怨:“哥!你終于舍得回來了啊。”

還一邊朝屋內喊:“爺爺, 媽!我哥回來啦。”

荀慶瑞沒露面, 孫巧急沖沖的跑出來,鍋鏟都還在手裏,高興的合不攏嘴:“饒兒,你咋沒提前寫信啊。路上累不累?行李給我, 媽給你拿進去。”

荀饒平和的笑笑:“媽, 我自己拿就行。回來是臨時決定的,就沒來得及寫信。”

孫巧:“沒事兒,平安到家就好……”

“媽, 你鍋裏不會糊了吧?”荀莺看着她媽手裏的鍋鏟, 表情複雜的問。

孫巧眉心一跳, 扔下一句話就慌忙的小跑進屋, “饒兒你先歇着, 媽在做午飯了。過會兒就開飯了。”

荀饒沒直接進屋, 把行李随意放在一邊, 走過去幫着鶴玉搬開了巨石。

“謝謝啊。”鶴玉手上一輕,趕緊拿掃帚掃幹淨地面。

荀莺不好意思光站着, 就加入其中,幫着搬花盆放回原位。

忙好後,三人一前一後的進屋。

荀饒徑直走向目不斜視的老爺子,恭敬的喊:“爺爺,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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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慶瑞頓了兩秒,才擡頭推了推眼鏡,冷冷淡淡的應聲:“嗯。”

荀饒經過聞澤面前時,清俊面容溫柔了幾分:“聲聲,還記得我嗎?”

聞澤眨巴眼:“記得,小荀叔叔。”

荀饒不介意年紀輕輕就當叔叔,從背包裏摸出一盒晶瑩剔透的玻璃珠子,“給你買的小禮物。記得不要入口哦。”

聞澤還沒張口,東西就已經在他手裏了。

“謝謝小荀叔叔。”

兩手空空的荀莺不樂意了,拽拽背包帶子:“哥,我的呢?”

她倒不是和小孩吃醋,就是單純的想要禮物。

就同款玻璃珠子也行。看着蠻好看,光彩奪目的。

荀饒早料到了,安撫道:“有你的,等下上樓給你。”

鶴玉洗個手的功夫,小崽子就得了新物件兒。她也沒多問,不用想都是剛回來的荀饒給的。

她和荀饒年歲相差五歲,平常有意避着接觸,對他的印象還不錯。

這對兄妹的性格截然相反,哥哥荀饒穩重溫和,妹妹荀莺跳脫活潑。

她來醫館的那一年,荀饒已經在外地上大學了。算下來,小崽子和他見面的時間不多,但每回碰面就格外融洽和諧。

可以說,這兩人要更熟一些。

“媽媽,這是小荀叔叔送給我的。”聞澤自覺報備,“我有說謝謝的。”

鶴玉看了下時間,“知道啦,聲聲真乖。把書收起來,我們該回去吃午飯了。”

——

眨眼間就到了去S市參加交流會的前一天,這場全國性的中醫學術交流會将持續三天。

荀慶瑞知曉鶴玉不放心把聲聲交給他人照看,也清楚那孩子黏人,索性就讓母子倆一起了。

同去的還有荀會淩和荀莺。

雖是去有正事,但讓孩子見見世面也不錯。至于荀饒,不想去且沒理由。

上午八點多的大巴車,到S市時是下午了。

主辦方有提供賓館,鶴玉荀莺及聞澤一間,荀慶瑞父子一間。

休息一晚,交流會明日正式開始。因為會場閑人免進,加上荀莺不愛聽嚴肅的話題,一行人只有荀慶瑞和鶴玉進場了。

荀莺自願留在賓館帶孩子。

在聞澤趴在窗戶邊上一動不動有半個小時了,她沒忍住說:“哎喲,他們才走多久啊,你就去窗戶守着……你咋不變小讓你媽把你揣兜裏帶着去啊。”

就沒見過這麽粘人的娃,生怕那個當媽的在外面出事了似的。

到底誰才是大人啊。

聞澤眼睛一亮,又很快熄滅了,揪着頭發苦惱的說:“可是我變不了……”

上輩子聞訓在他身上做了好些實驗,都沒變成人參過。想來他的體質更傾向于人類。

荀莺“啧”了聲,沒眼看他:“我看你就是癡人說夢話。我警告你啊,在你媽沒回來前,這個門你不許出去。”

“這地方我第一回來,你要是走丢了,我出去找你,我倆就得雙雙走丢。到時候丢死個人。”

她方向感不強,壓根記不住走過的路。在陌生人面前,還是有些羞澀的。

聞澤嘟囔着趴下,“莺莺姨姨,媽媽有和我說過,我不會亂跑的。”

因為鶴玉提前有說,中午可能不會回來,餓了就和賓館的工作人員說。

所以兩人在房間等到中午都沒等着人回來,也沒太失望。

聞澤等啊等,終于在黃昏時分看到了從遠處歸來的媽媽和太爺爺。

他飛快的從椅子上下來,輕輕搖醒酣睡中的荀莺,“姨姨,快醒醒,我看到太爺爺和媽媽了。我們下去接他們吧。”

荀莺睡眼惺忪的睜開眼,迷迷茫茫:“啊?他們開完會了啊?”

起身随意扒拉了兩下頭發,又飛快洗了一把臉,“走吧走吧,瞧你這興奮勁兒,不知道還以為你撿錢了。”

下樓後,剛好接到進大廳的兩人。幾人就順便在樓下吃了晚飯。

交流會顧名思義就是,衆人聚在一起交流所見所聞和學識醫術。

荀慶瑞如願以償見到了好友們,并在他們面前大肆宣揚的了一番鶴玉的存在。

而常常挨訓的鶴玉,在這幾日聽了太多荀慶瑞對她的誇贊和厚望,臉都笑僵了。

這幾日她不怎麽得空,白天跟着荀慶瑞穿梭在人群中,認識了一堆中醫界的大佬以及好些個師兄弟。

只有晚上才有時間帶着荀莺和聲聲出去逛逛街,看看風景,嘗嘗S市的美食。

又一天結束,荀慶瑞在前面和好友葉老有說有笑,鶴玉和一陌生的年輕男人走在後面。

葉老面容和藹,突然轉頭說:“小鶴啊,你身邊這個是我的學生路初,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互相學習學習。”

這種大型會議,是結交人脈的好地方。來參加的人,大多都會選擇帶上看中的徒弟或學生,一是漲見識,二是為以後鋪路。

鶴玉尴尬的露齒笑,側頭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鶴玉。”

路初冷淡颔首:“路初。”

兩人簡短打過招呼,就自顧自的閉上了嘴巴,都沒有聊天的想法。

許是看出了葉老的撮合之心,荀慶瑞縱使希望鶴玉過得如意,但也不好隐瞞她早已結婚生子的事實。

果然那天後,葉老就沒讓路初往她那邊湊了。

大會結束的下午,考慮到路程遠不方便,到江縣要半夜去了,就沒當天回去。

車票訂在次日的上午十一點。

這天,鶴玉一早就醒了,有意帶着小崽子出門一趟。

躺床上睡得半夢半醒的荀莺,迷迷糊糊的問:“你們起這麽早幹嘛?這離回去還有好幾個小時呢。”

鶴玉:“莺莺,我帶聲聲出去走走,你要一起嗎?”

昨晚精神亢奮,荀莺半夜才睡着,這會兒困得要死,想也不想的拒絕:“不要,你們去吧。”

鶴玉沒勉強,畢竟要去的地方也不好帶着她一起。和在樓下餐廳吃早飯的荀慶瑞說了一聲,母子倆就出門了。

見着周圍越發眼熟的建築群,鶴玉心情惆悵,難免想起了那些往事,人就沉寂了些。

聞澤也沒開口說話,謹慎觀望着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對媽媽要帶他去何處,一點也不好奇。

重生後,他意識到了一件事。因為他的回來,引發了一系列不知名的變化,好多事情的發展走向和上輩子不一樣了。

就比如說這次的大會,上輩子媽媽極有可能是受前段時間的人販子事件的影響,拒絕了太爺爺的話,沒來S市。

他犯蠢,一時不慎被人販子拐走了。媽媽找了他整整兩天,才把他從人販子手裏解救出來。

聞澤清晰記得,那時媽媽抱着他哭得很傷心,即使身心疲憊、狼狽不堪,也要緊緊牽着他往回家的方向走。

因為媽媽沒跟着來S市,太爺爺特別生氣,把他和媽媽一頓臭罵。

所以說,聞澤沒清醒的來過S市,更不知道這片區域對鶴玉的意義。

這條街道兩側是寬敞豪華的住宅區,高大樹木直挺挺的立在路邊,在道路中間投下一連片的陰影和一束束細弱的太陽光。

昨晚下了雨,地面濕漉漉的,馬路邊彙聚了不少小水窪。

瞧見鶴玉神情有些恍惚,聞澤小心髒突突突的,小聲詢問:“媽媽,我們去哪兒啊?”

總感覺有什麽不好事情會發生。

鶴玉回過神,淡笑着摸了摸小崽子的腦袋:“想帶你來看看媽媽以前住的地方。聲聲,你和別的小孩不同,媽媽知道你很聰明,懂的東西或許比我預想的還要多得多。”

聞澤害羞的抿抿唇,“媽媽以前住這條街麽?”

鶴玉很少在小崽子面前提及往事,尤其是關于聞谌的。就導致他對這個不曾謀面的親爹沒感情,不了解。

可以說,要不是鶴玉提起,聞澤能一直不開口問這人。有媽媽在身邊,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快樂的小孩。

鶴玉牽着小崽子過馬路,在離前方小院鐵門十多米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她指着那處在茂盛綠植中展露一角的小洋樓,說:“媽媽就住這裏,幾年過去了,竟沒一點變化。”

這棟小洋樓是她和聞谌曾經的家。

房子雖在她名下,但離開的匆忙,說不定又重新回到聞家人手裏了。

聞澤看了過去,沒吱聲。

鶴玉沒想要進去看,就僅帶着聲聲慢悠悠的從外面路過。

一道清脆的自行車鈴聲在身後響起。

騎着自行車的郵遞員在鐵門外停下,見着恰好在門口遛娃的鶴玉,以為她是這家小洋樓的主人,“同志,麻煩您稍等一下,這兒有封信是您的。”

說着麻溜的從軍綠色包裏拿出一封信,遞在半空中。

鶴玉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郵遞員急着送下一家,不耐煩的催促:“你是叫鶴玉吧?這信是你的。”

“啊?對,我是鶴玉。”鶴玉更茫然了,收信人是她的名字,收信地址又是小洋樓……

剛好這麽巧的嗎?同時知道這二者的人不多,更別提她已經好幾年沒住這兒了。

身邊的聞澤盯着這暗黃色的信封,不好的記憶浮現出來,腦子緊繃着猛得一下伸手接過信,飛快的說:“謝謝叔叔。”

誰也沒想到,他慢了一步,沒能接到手裏。

信件就這樣慢悠悠的飄到了水窪裏,額,就那麽巧,一輛小轎車駛過,信件又在車底下壓了壓。

看着泡在水窪裏的信件,聞澤慌亂的和媽媽對視,局促不安的跑過去撈起來,雙手捧着這封幾經波折的信。

“媽媽……”

郵遞員也懵圈了,瞧着沾了髒污的信封,怕擔責任,準備蹬腳踏的腳頓住:“這,這不能怪我啊,是這小孩沒接住。”

信件表面髒兮兮的,鋼筆字跡被水洇濕了,成了一團黑墨。

鶴玉不知道這信的來頭,覺得這一出是聞訓搞出來的,毀了就毀了吧。

“沒事,你走吧。”

和郵遞員說完,她拿出紙巾捏過信件放在地上,仔仔細細的給小崽子擦了擦手。

聞澤忐忑的說:“媽媽,你不怪我嗎?信弄髒了。”

鶴玉瞥了眼地面的信,不甚在乎:“不怪啊,一封信哪有聲聲重要,你說對吧?”

擦好手,她撿起信沒想着拆開看,随手扔進了前面的垃圾箱裏。

轉身離開時,聞澤忽然回頭看了看埋沒在垃圾中的信件,隐隐約約的好似感受到了一股特別的氣息。

他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只知曉胸口鼓鼓悶悶的,身體卻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巨石,一瞬間變得輕飄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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