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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江縣, 鶴玉很快就把這封來路不明的信件撇在了腦後,生活又恢複了以往的寧靜。

這天,她吃過晚飯洗漱好後, 準備回屋子裏躺下。

就瞧見穿着短褲短袖的小崽子蹲在她門口, 肉乎乎的小手托着下巴,臉蛋苦仇大恨似的, 懷裏摟着蕾絲花邊小枕頭。

還沒門一半高的矮小身板團成一團, 莫名的可憐兮兮。

鶴玉走過去, 用腳輕輕的蹬了蹬他:“聲聲, 在這兒幹嘛呢?”

聞澤連忙起身, 扭扭捏捏的請求:“媽媽, 我,今晚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覺呀?”

不知為何,他自從去S市回來後,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 身心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傷害。連續兩晚都夢到一個看不清臉的男的各種花式揍他屁股……

不管怎麽掙紮, 都逃不脫挨揍的命。

兩輩子就沒受過這般屈辱,光是想想,聞澤都氣得想咬死那個男人!連臉都不敢露, 肯定是個見不得人的醜八怪。

居然跑到他夢裏來欺負他, 太過分了, 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男人。

聞澤醒來想了好久好久, 始終記不清那男的長啥樣。依稀只記得他很高, 力氣很大, 手掌寬厚, 熱燙熱燙的。

他就像一只小狗一樣,被輕輕松松的拎在半空中。

力道不輕不重, 他倒不是屁股痛,而是覺得莫名的羞恥。媽媽都沒打過他,在夢裏卻被一個陌生人打了屁股蛋。

可惡至極!!!

聞澤不想媽媽為了小事擔心,一點委屈沒表現在臉上。即使特別不爽,也只是在角落裏暗戳戳的詛咒那男的,走路摔跟頭!吃飯沒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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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到晚上該睡覺了,躺在床上渾身不舒坦。一想到可能還會做這破夢,他決定今晚不要一個人睡覺了。

鶴玉驚訝挑眉,“今兒是什麽好日子?”

小崽子的要求,她一向是滿足的。當初說要一個人睡,她也沒多猶豫。現在要一起睡,她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閑來無事,總要找點樂子,逗逗小孩兒還挺好玩的。

聞澤抿着唇,怪不好意思的揪揪手指頭,“沒有什麽好日子,就是想和媽媽睡覺覺。”

他才不要把那麽丢臉的事情說出去。

鶴玉推開門,“小枕頭都抱着了,被子怎麽沒一起拿着?”

聞澤眼眸瞬間笑成了一條縫,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嘟嘟囔囔:“總要先來和媽媽商量一下的呀,抱着小枕頭心裏踏實點。等媽媽答應了,我把枕頭放下,再去拿也是可以的。”

這話說得一本正經,活脫脫像是要幹什麽大事一樣。

鶴玉輕笑,徑直走向床躺下,也沒說要幫他去拿被子。

聞澤将枕頭規整的放在空的那邊,飛快的跑出去,蹬蹬蹬的抱着薄被子跑回來。脫鞋,爬上床,動作幹淨麻溜。

床不大,一大一小睡剛剛合适。母子倆同款睡姿,雙雙面朝天,雙手随意的放在身側。

鼻尖是令人心安的熟悉淡香,聞澤閉上眼沒一會兒就困意來襲,将可能會做的噩夢忘得一幹二淨。

鶴玉聽着旁邊平穩的呼吸聲,給他拉過被子蓋住肚子,接着輕手輕腳的關了燈。

明亮月光從半掩窗戶照進來,盡數傾灑在地面上,溫柔皎潔,卻無半點刺眼。

和小崽子的熟睡不同,她沒有睡意,在半明半暗的中睜着眼睛。腦子亂糟糟的,像是放空,像是什麽都有在想。

回屋子那會兒,鶴玉正犯困。現在精神特好。

側過頭,看着聲聲朦胧的小臉,突然就想起了某個人。

要是他還活着,該多好。

聲聲只在照片見過爸爸,因為小時候一見着照片就會莫名其妙的嗷嗷大哭。久而久之,她就沒怎麽給聲聲看照片了。

她何嘗不知道是聲聲懂事,不想讓她傷心難受。記事起就很少跟她要爸爸。即便被那些滿街蹿的孩子罵‘沒爸的野孩子’,還會反過來安慰她。

媽媽當的再好,也彌補不了爸爸這個身份的缺失。

鶴玉想:若是聞谌活着,小崽子應該會更開心幸福的吧,就不用像現在這般懂事乖巧了。

她閉了閉眼,無聲的無奈笑笑。真是睡不着覺,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幹什麽。徒增傷悲罷了。

有空想這些,還不如起床去看兩頁書來得劃算。

清晨的一縷縷晨光,調皮的鑽進屋內,驅散了寂靜的黑夜。

鶴玉醒來時,覺得胸口像壓着巨石,喘不上氣來。睜眼一看,身上壓着半個小崽子,跟八爪魚似的一手一腳都扒拉在她身上。

她可不慣着聲聲這奇奇怪怪的睡姿,伸手就将他撥弄去一邊。

聞澤睡得正香,對她的擺布沒丁點反應。換個姿勢,繼續呼呼大睡。

鶴玉豎起耳朵聽了下院子的動靜,安安靜靜的,想來紅梅還沒起床。她掀開被子走到窗外坐下,舒坦肆意沐浴着晨曦。

變成人後,她仍舊不喜歡曬太陽。但清晨溫暖惬意的陽光例外。

這一覺,聞澤睡得極好,甚至都沒做夢。

沒了讨厭的沒有邊界感的陌生人,他心情舒暢,起床也變成了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鶴玉沒那麽多講究,一直是讓紅梅一起吃飯的。三人圍在桌前吃早飯。

紅梅打趣在喝粥的小孩:“聲聲,昨晚咋想起來和你媽一起睡覺了?”

其實普通人家如聲聲這般大的孩子,挨着爸媽睡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一部分原因是爸媽不放心讓小孩自己睡一屋,另一部分原因是家中沒那麽多的屋子。

紅梅算是一把屎一把尿把聲聲帶起來的,自是知曉這孩子的聰明勁兒,和別的孩子不太相同。

得知是聲聲主動提出一個人睡覺的,她沒太驚訝。

論她說,村裏那些十多歲的男娃,還抵不上一個五歲的聲聲。這爸媽長得好,各方面也優秀,這生出來的孩子也厲害。

紅梅無意看到過鶴玉夫妻倆的合照,那叫一個郎才女貌,渾身養的貴氣逼人。那是她從沒見過的好模樣。

可惜沒讀過書,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詞語。

聞澤咽下米粥,不走心的敷衍一句:“我就想和媽媽一起睡了。”

他看向鶴玉,舔舔唇道:“媽媽,今晚我還想和你一個屋。”

鶴玉:“随你,想什麽時候回去就什麽時候回去。五歲的小孩子,都是和家人一起睡。你要想搬回來,也可以的。”

床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對她而言沒什麽區別。小崽子的睡相不差,今早是難得的例外。

距離他提出一個人睡覺,已有兩個多月了。當媽的哪能不清楚自己孩子的秉性,別看他年紀小,實則很有毅力。

突然說要一起睡,鶴玉猜想,應當是他做噩夢吓着了。面上又不好意思跟她說。

聞澤猶豫了下,“媽媽,我還是不搬回來了吧。我就再住一晚上,好不好?今晚過後我就回自己屋了。”

看看今晚還做不做夢,不做了最好。祈禱他一個人睡也不做這噩夢了。許是身邊有人壯膽,又一晚過去,聞澤依舊沒做夢。

當天晚上就笑眯眯的把枕頭被子抱回了屋子裏。他的祈禱成功了,回屋睡的第一晚同樣睡得安穩自在。

在路上到醫館,一貫繃着的小臉竟罕見的露出笑容,瞧着讓人更越發稀罕了。

荀饒回來後,當妹妹的荀莺就沒先前那麽自由自在、無所事事了。見聲聲坐下,她苦着臉從樓上拿下暑假作業跟着坐一邊。

荀莺還不想寫作業,剛想和小孩聊天打發時間,就感到一股灼熱的視線望來。

擡頭一看,親哥在不遠處盯着呢。那眼神仿佛在說:你這個年紀怎麽能安心玩的下去的?!

給她吓得一激靈,哀怨的翻開書本。

等視線移開,荀莺小聲逼逼的尋找隊友:“诶,我哥是不是很讨人厭啊?我都這麽大個人了,啥都管我。這作業我又不是不知道寫,急什麽嘛。”

荀饒沒回來時,又有些挂念着;這到家不到半個月,兄妹倆就相看兩厭了。

聞澤沒吱聲,就聽着她罵罵咧咧的說了一大堆荀饒的壞話,連小時候荀饒摔掉門牙的糗事也暴了出來。

真是一點臉面都不給親哥留了。

——

秀水村種植藥材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得到了縣級領導的大力扶持,還會給予村民一定的補助和這方面的專家。很快,相關手續就批了下來。

村長唐建對這項掙錢是有點虛的,幾番商量後,決定看村民自願,不強求他們。

萬一沒掙着錢砸手裏了,他賠不起這損失啊。

這段時間,經有這方面經驗的人士考察,選擇出了最适合種植在秀水村的兩種藥材:石斛和天麻。

荀會淩從s市回來後,就直接往那邊去了,連着住了好幾天。

再回來時,臉部和裸露的皮膚曬的黑黃黑黃的,胡子拉碴,頭發亂七八糟,衣服汗臭味十足,像極了古代逃荒的難民。

要不是有小六在,荀莺差點沒認出親爸來,還以為是哪兒來的叫花子呢。

衆人各司其職,忙碌的過着一天又一天。

這天鶴玉休息,想去街上買兩身衣服。想着用不了多久就沒帶聲聲一起,在家有紅梅看着。

她買衣服很快,不到半個小時就挑選好了。準确來說,是有這副姣好身形和漂亮臉蛋,就算披張麻袋也好看。

見路邊賣的菜新鮮,又買了點。

正說回家了,兩道略眼熟的身影出現了視線裏。

是唐家兄妹倆。

鶴玉想了下,也不是太熟,還是當沒看到吧。前腳轉身,後腳一聲“鶴姐姐”傳來。

唐圓撇下身邊嚴肅臉的哥哥,瞪着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跑來,走近後表情反倒收斂了些許。嗓音細細的:“鶴姐姐。”

鶴玉淺淺一笑:“小圓妹妹,好巧。”

唐競松大步走來,微微颔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唐圓環視一圈周圍,沒看到小孩,“鶴姐姐,你家聲聲沒跟你一起嗎?”

那小孩還怪可愛的。

“沒,他在家呢。你們來縣城買東西嗎?”瞥見兩人手裏的籃子,鶴玉随口問道。

唐圓點點頭,“嗯嗯,九月初就開學了。所以媽媽讓哥哥帶我來縣城買些用的。”

鶴玉無意間和一邊默不作聲的唐競松對視一眼,只見他面容沉着俊朗,眉目鋒利似刃,古銅色的臂膀強健有力,不停吸引路過各個年齡段女性的目光。

她對唐圓這個哥哥印象不錯,是這些年看到的難得的順眼男性之一。

須臾之間,身後響起一道拔高的男聲。

“鶴玉,他是誰?!”辛立不可置信的指着唐競松質問,那臉色像是吃了屎一樣難看。

鶴玉秀眉一皺,沒搭理突然出現且發瘋的男人,仍舊和周圓說着話,“小圓,你們買好了嗎?”

中間消停了那麽久,這冒出來搞什麽。她沒一絲想和這人說話的欲.望。

上回那事後,辛立再沒找過她。路上遇到,也就用那種看狗都深情的無可奈何的眼神,好似傳說中的癡情男人,身上洋溢着被世俗束縛、無法找尋愛人的悲傷感。

一個人把各種戲都演完了。

鶴玉內心:……嘔~

再者,石頭媽知曉大兒子醒悟後,時常趾高氣揚的在一邊陰陽怪氣,說哪家的好姑娘又看中自家兒子了,明裏暗裏影射鶴玉配不上她優秀的大兒子。

鶴玉不想和她吵,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種人你越是搭理她她就越起勁兒。

有些時候聽煩了,就戳她心窩子怼回去。

周圓看看面容扭曲的男人,有些害怕的往哥哥身後躲了躲,輕聲回答:“鶴姐姐,我買好了的。”

又小聲的指指那人:“鶴姐姐,需要我哥幫忙嘛?我哥拳頭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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