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正文完)

51(正文完)

聞澤很快适應了S市的生活, 也對老男人的財力有了進一步的認知。

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有錢,難怪上輩子聞訓那麽嚣張無畏,原來是有聞氏這座靠山。

在聞谌一家搬回小洋樓後, 寧之遙成了這裏的常客, 隔三差五就跑來蹭飯。

之所以能跑這麽勤,是因為寧之遙的對象在春節回了趟老家就沒了。苦等了一個月, 等來的是一封女友和別的男人的婚禮請柬。

聞谌攆都攆不走。

偏偏小崽子還挺喜歡他的, 每回見面都樂意縮在他懷裏, 關系好得讓老父親本人都有些吃醋了。

寧之遙又是個大嘴巴, 聞澤從他口中知道了好多事情, 就連老男人初中和人打架, 門牙被打掉的糗事都被迫聽進了耳朵裏。

當然,說漏嘴的寧之遙又用無數個八卦和小崽子交換,不把這事告訴聞谌。

聞澤知道了上輩子慘劇的罪魁禍首——聞訓,已經死了。數罪并罰, 在一個月前被執行了槍斃。

而幫兇趙小蓮, 在監獄裏瘋了。

頂在頭頂上沉重繁多的烏雲,好像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聞澤自那之後,就沒再追問和聞家有關的消息了, 慢慢的, 也很少再想起上輩子的那些事了。

因為現在的他和媽媽, 過得很開心。在無形中, 他已經實現了那夢寐以求的願望。

老男人功不可沒。嗯, 可以稱之為爸爸了。

不過, 聞澤還是很少喊他為爸爸, 感覺喊出口很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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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谌也不介意,總是說喊什麽都行, 只要小崽子在心中有他的位置就足夠了。

又是一年春末夏初,天氣不冷不熱。

天邊夕陽西下,益春堂不再接待病人,衆人開始一天的收尾工作。

因為益春堂名聲在外,本地外地前來求醫的人很多。大夫也需要足夠的時間來休息,以保證次日有不錯的精力來應對病人。

所以,在六點左右就不會接待病人了。當然,為避免有突發情況,一般會有一兩個坐堂的。

鶴玉在幫着掃地,人來人往,地面全是大大小小的腳印。

“鶴姐姐,你和路初哥哥是什麽關系呀?”身邊突然湊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臉頰上還有嬰兒肥,笑起來雙眼彎成了月牙兒。

鶴玉知道她,葉桃是葉老的孫女,和荀莺一樣大。星期天經常看到她提着飯盒來給葉老送午飯。

不知是不是益春堂就路初長得最俊俏,葉桃很喜歡黏在他身邊,一口一個‘路初哥哥’。

鶴玉找了個最恰當的詞語:“普通同事關系。”

葉桃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路初,小聲嘀咕:“路初哥哥是不是喜歡你啊?自從你來後,他連和我說話都次數都變少了。”

嗓音軟軟糯糯的,語氣中沒有怨恨,就像是很尋常的聊天。

鶴玉表情微妙,“桃桃,你想多了。路大哥是見我剛來,對很多東西不熟悉。而且,我有丈夫孩子了。路大哥很早就知道了。”

葉桃驚掉下巴:“啊?!”

她就周末中午會過來送飯,其它時間段不在益春堂,自然就沒看到過聞谌來接人的場面。

“鶴姐姐,不好意思啊,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對不起。”葉桃臉蛋漲得通紅,意識到自己鬧了多大的笑話。

許是自小被家人、周圍人寵溺着長大,葉桃說話大大咧咧的,想到什麽說什麽,沒那些彎彎繞繞。

在她心裏,鶴玉能被爺爺留在益春堂,那就說明是可以放心接觸的。這也是把鶴玉當成了親近的人,才會無所顧忌的說出這些話。

鶴玉善意笑笑:“沒事。以後有機會,介紹我家聲聲和你認識。”

葉桃好奇:“聲聲是你孩子嗎?多大了?鶴姐姐,你怎麽結婚那麽早哇?我聽爺爺說,你和路初哥哥差不多大诶,他連對象都沒有呢。”

路初一走近,就聽到了這句紮心的話,心碎了一地。

“聲聲是我孩子,七歲了。”鶴玉很想笑,餘光瞥見路初那幽怨的眼神,正色道,“我那是正好遇上了喜歡、想共度一生的人,就結婚了。路大哥可能是還沒遇到那個人吧,這種事急不得的。”

葉桃若有所思,一臉天真的說着無情的話:“但我覺得路初哥哥沒機會遇到了,他整天都待在這裏。除了爺爺喊他,這扇大門都很少出去。他都不出去,難不成還等着女孩子主動上門來麽?”

路初:心碎+1

這話說的太有道理,鶴玉屬實沒忍住笑意:“桃桃說的很對。”

葉桃雙手環抱在胸前,擡起下巴:“那是,我可是有對象的人,懂得可多了。”

“啊?!”這回輪到鶴玉驚訝了,“桃桃,你在上高中就在處對象了嗎?”

葉桃見說漏嘴,豎起食指在嘴前,緊張的說:“噓,鶴姐姐小聲點。我只告訴了你哦,不能讓爺爺知道了。”

爺爺要是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鶴玉暗暗指了指她身後,提醒道:“你路初哥哥在後面,很有可能也聽到了。”

葉桃接收到消息,猛得回頭,就看到路初正打算悄悄咪咪的離開。沖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路初哥哥,你是不是聽到了?你好讨厭!居然偷聽我們女孩子的悄悄話!!”

路初拽拽袖子,沒抽出來,無奈道:“桃桃,你那不叫悄悄話了,聲音要再大些,一屋子的人都能聽到了。”

他和葉桃相差了近十歲,一直都是拿她當親妹妹一樣看待的,也知道葉桃對他并無男女心思。

葉桃嬌俏的威脅道:“我不管,你不準把我說的話告訴爺爺,要不然,要不然……”

路初順着她說:“要不然怎麽樣?”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毀人姻緣,你要打一輩子光棍的……”

“桃桃,你才多大,這就談上姻緣了?”

葉桃佯裝鎮定:“那也比你好點,一把年紀了,還沒個對象。”

路初:這話沒法溝通了,心都快被紮成篩子了。

看在師傅對他多加照顧的份兒上,他深呼一口氣,說:“這事不告訴你爺爺也不是不行,但你還小,別越界就成。受欺負要第一時間和我說,能做到嗎?”

葉桃狐疑道:“路初哥哥,你真不告訴我爺爺?”

“只要你能做到我說的,我就不告訴,爛在肚子裏。”

葉桃不信也得信,“好,我答應你。”

暫時解決掉麻煩,葉桃不想再待在這兒。同鶴玉告別後,就心虛不已的溜了。

手裏的活兒幹完,怪不好意思的路初走來,詢問:“鶴玉,之前接你的那個男人是你丈夫吧?”

鶴玉點頭:“嗯。”

路初:“他在外面等你呢,你先回家吧。”

鶴玉不禁露出笑容,“好,麻煩路大哥了。”

益春堂和荀氏醫館不同,她很少将工作以外的事情帶進來。這裏的人,大多都只知道她結婚生子了,但很少見過聞谌和小崽子。

總覺得這裏冷冰冰的,小崽子會不喜歡待在這裏。

鶴玉拿上包包,走了出去,一眼就望見站在道路對面的男人。疾步走到男人身邊,“你怎麽來啦?”

聞谌嘴角上揚,接過她臂彎裏的包:“當然是接我媳婦兒下班。車停在外面。今天累不累?”

兩人下班時間相近,但聞谌工作具有不定性,偶爾會加個班、開個會什麽的。

按時下班的時候,他都會順道來接鶴玉一起回家。

“還好。”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迎了上來,甜甜笑着吆喝:“哥哥,給姐姐買束花吧。”

手裏提着的竹籃裏,放着一束束用報紙簡單包着的紅色玫瑰花,枝幹上還系着一根白色絲帶。

嬌嫩花瓣上沾着晶瑩的水珠,襯得像極了絲滑貴氣的綢緞。花瓣沒有發黑的折痕,足以見得女孩将玫瑰花保護得多好。

聞谌看了眼籃子裏的玫瑰花,見沒多少大手一揮:“這都要了,多少錢?”

小女孩驚喜萬分,急忙翻看花束:“哥哥姐姐等一下,我數數這裏還有多少。”

“一束五毛,一共十束……”

她忐忑的說着,擔心兩人嫌貴又不要了,“你們買的多,一束四毛也行。”

五毛錢不算多,但用來買一束只能看不能吃的破花就很不劃算了。換句話說,願意花錢買花的人也不在乎這幾塊錢。

聞谌沒在意這差的錢,掏出幾張錢遞給小女孩:“不用找了,小妹妹,墊着的報紙能給我兩張嗎?”

小女孩連連點頭:“可以可以。”

一番操作下,十束玫瑰花用報紙包裹在一起,變成了惹眼的一捧花。拆下來的絲帶在末端系成了一個扁塌塌的蝴蝶結。

聞谌将花束捧到媳婦兒眼前,“阿玉,送給你。”

鶴玉垂眼,目光落在這束簡陋的花上,一瞬想起了以前那些畫面,和現在如出一轍。

微風拂過,吹起根根分明的白色絲帶,淡淡的玫瑰花香随着風飄遠。

她伸手接過,低頭輕嗅玫瑰,白皙小臉上揚起一抹溫溫柔柔的笑容,“我很喜歡。”

小女孩看呆了,覺得這個姐姐好生漂亮。比懷裏的嬌嫩鮮花都還要美上幾分。頓時心生豔羨,盼望着自己長大後也能這麽好看。

小女孩攥緊錢,用略微匮乏的言語給出了最為衷心的祝福,“祝哥哥姐姐長長久久,恩恩愛愛。”

鶴玉抽出一支開的極好的玫瑰花,“謝謝,這支玫瑰送給你。快回家去吧。”

說完,和聞谌并肩離開了。

上了車,聞谌見阿玉心情不錯,趁機提出了想法:“媳婦兒,今晚我們在外面吃吧。”

人比花嬌,用來形容此時的鶴玉再貼切不過了。

“不管聲聲了?”

聞谌早有準備:“寧之遙在家裏,反正聲聲都很喜歡和他待在一塊。再說了,家裏有王媽在,不會餓着他倆的。”

下午四點多,寧之遙就給他賤兮兮的打電話,說要去接聲聲放學。順便在他家裏蹭頓晚飯。

聞谌:……無話可說。

鶴玉有些動搖了:“但我們要和聲聲說一聲吧,他沒等到我們回去,會着急的。”

“那當然,等下就地方給家裏打個電話。”

聞谌迅速跟司機說了個地址,又跟阿玉說起了等下要去哪兒吃飯,會有什麽玩耍的項目。

整個人興奮得不行,摟着媳婦兒啃啃啃,嘴裏說着黏黏糊糊的情話。

前面司機屏氣凝神,愣是不敢往後瞥一眼,就怕看到什麽不該看到的。

鶴玉臉上染上羞紅,推了推他:“你注意點,讓人看到不好。”

聞谌将腦袋埋在阿玉脖頸間,大言不慚:“怕什麽,你是我媳婦兒,我親親抱抱我媳婦兒又不犯法。”

“會說閑話的,肯定都是在嫉妒我。我不跟這些蠢貨計較。”

論嘴皮子,鮮少有人能說得過他。

旁聽的司機:仔細想想,還真有那麽一絲道理。

鶴玉說不過他,轉移話題:“記得先找地方打電話啊。”

難得能和阿玉共進晚餐,沒有礙眼的小崽子,聞谌訂的是一家高層的西餐廳,格調唯美浪漫。

坐在布置精致的餐桌前,寬大的落地窗将城市夜景盡數呈現在眼前,星星點點的燈光閃爍在黑暗中。

服務員陸續将菜上齊,就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包間。

餐桌另一端,那束玫瑰花靜靜的綻放着,為這頓燭光晚餐增添了一絲暧昧。

聞谌将切好的牛排和鶴玉面前那份對調,“阿玉,還記得這裏嗎?”

鶴玉叉了一塊牛排放入口中,“記得,我們第一次吃飯的地方。那會兒我不會用刀叉,還很不理解為什麽巴掌大小的牛排要用刀叉,用筷子不是更方便嗎?”

說着說着,她自己都笑了起來。

那是她第一次接觸到西方的東西,笨拙茫然得像是幾百年前初次下山的她。

而聞谌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的生疏,沒有嘲笑和譏諷,很自然的教她如何拿餐具和基礎的西餐禮儀。

還安慰道:“不喜歡這樣吃就按你喜歡方式來,我們是客人,想怎麽吃是我們的自由。”

有人教,鶴玉學的很快。但一頓精美的西餐結束,她沒吃飽,回家後煮了一大碗面,肚子才有了實感。

自那之後,聞谌就很少帶她去西餐廳吃飯了。

聞谌面露懷念,“是啊,這些事清晰的像是發生在昨天。仔細一想,我們已經認識快七年了。阿玉,你一點都沒變。”

即使生了小崽子,容貌和身形也沒太大的變化。

人參生長周期漫長,幾年時間就跟人類的幾十天一樣短暫。

“阿玉,我要是老了,你會嫌棄我嗎?”聞谌不免開始擔心起未來,膽怯的問。

一想到幾十年後,他成了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頭子,而媳婦兒依舊少女模樣。走在一起,路人都只會說,他們是爺孫關系……

聞谌心情極度複雜。

這畫面,光是想想都令人絕望。

鶴玉微微蹙眉,“不會。”

雖說她接受聞谌,是有部分原因在他那張俊美的臉上,但不代表他身上只有那張臉是她喜歡的。

聞谌憂郁的放下刀叉,“阿玉,我死了你會找別的男人嗎?”

他一直都沒敢問,阿玉過去有沒有別的男人。一是怕問到她的傷心事,二是怕自己心碎成渣渣。

在鶴玉的事情上,他的自信張揚通通不複存在。

鶴玉實話實說:“……不會。等你死了,我會回鶴山去。那個時候,聲聲有了自己的家庭,用不着我操心了。”

在人世待了幾十年,也該回山裏了。畢竟,那裏才是她的歸宿。

聞谌怔住,幾秒後眼睛一亮,問:“阿玉,你說我能葬在鶴山裏嗎?”

“啊?”鶴玉不解,搞不懂他的腦回路,“為什麽?鶴山很大,以後聲聲和他的孩子,都找不到去祭拜你的地方。”

聞谌無所謂的說:“人都沒了,還在乎這些形式幹嘛。我就想離阿玉你近一些。這些年因為我,阿玉你吃了不少苦。怪我将你拉入凡世,卻沒能一直好好保護着你。”

他不止一次想過,當初如果不是他的執着追求,阿玉或許仍漫步在自由自在的山野間,而不是屈居這冰冰冷冷的城市中。

鶴玉擡眸望他,認真道:“聞谌,你說錯了一點,我和你在一起,是我自願的。你不在的日子,有聲聲陪着我。我從未後悔過。”

見他情緒不高,鶴玉主動問:“對了,你還沒說你想葬在鶴山哪裏呢?”

聞谌沉思片刻,執拗的懇求:“阿玉,我想葬在離你最近的地方,行嗎?”

幾十年後,即使世間早已沒了他的存在,也自私的想讓阿玉看到那個小鼓包的時候,想起那個曾經陪伴過一生的人。

哪怕只有一瞬間。

鶴玉心頭一悸,“好。”

那我會長在你墳頭,一直陪伴着你。

直至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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