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不老

不老

下雪進進入十二月後天氣更冷, 晚上在零度以下，早上很冷, 蘇怡上學小跑到學校身體只微微有點熱。

往年這個時候蘇怡四個手腳都長凍瘡但今年沒有，手腳暖和，就連姥姥也沒有，她連連稱奇。

這樣的氣溫幾乎沒有老人和五歲以下的小孩出門，幾乎整天窩在炕上，一是棉衣不夠暖，二是盡量不消耗能量。

蘇怡深刻理解＜藏冬＞這兩個字的含義, 家裏不忙，她不上學時也不去上工, 農閑時活很少, 大家慢悠悠幹，工分也很少，難得過比較輕閑。

以前的襪子是用布縫的, 一點也不暖, 這天蘇怡放學後帶五十雙大人和三十雙小孩的棉厚襪子回家, 襪子有黑灰藍三個色。

下午四點多走在路上相當冷, 到家推門進堂屋暖和一些, 恬恬在炕上喊：“姐。”

“嗯。”蘇怡應聲合上門走過去放下兩個帆布袋, 拿一雙小孩的襪子給恬恬：“換上。”

随即自己脫下薄薄的襪子, 從裏面拿出灰色襪子穿上, 腳馬上舒服。

恬恬也快手快腳換上新襪子，在炕上走兩下高興說：“姐，好暖和。”

蘇怡指着一個帆布袋說：“每人三雙, 你自己挑顏色。”

恬恬扒着帆布袋，開心給自己挑襪子, 蘇怡進房間放下書包拿飯盒和水壺出來放炕桌上，提暖壺倒些熱水喝。

恬恬每個色拿一雙說：“我每個色拿一雙。”

蘇怡：“成。”

恬恬看另一個袋子問：“姐，咋這麽多襪子？”

蘇怡：“還有姥姥舅舅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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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恬點頭：“哦。”她下炕拿襪子進房間放，開門出堂屋跑去廚房和兩個哥哥報告：“姐買很多厚襪子，我換上啦，好暖和。”

海濤馬上起來：“我看看。”

海濤和恬恬跑進堂屋喊：“姐。”

蘇怡指着帆布袋說：“每人三雙，你自己挑。”

海濤樂滋滋過去挑，恬恬在他旁邊叭叭：“有黑色，藍色，灰色。”

海濤拿出一雙黑色說：“那我每個色拿一雙。”他坐上炕脫下襪子穿上新襪子。

冬天吃飯早，一會海澤做好飯便吃飯，吃完飯蘇怡說：“海澤，我洗碗，你也挑三雙襪子，其他提去姥姥家，咱們給姥姥兩雙，和他們說兩角一雙。”和供銷社裏價格一樣但不要布票，還厚一點。

海澤應：“好。”

蘇怡收碗去洗，恬恬跟着姐姐，海澤挑出三雙黑襪子，換上一雙，提兩個袋子和海濤去姥姥家。

他們到時兩家人在堂屋說話，海澤和海濤進去一一叫人，王萍看提的帆布袋問：“提的啥？”

海澤說：“姥姥，是厚襪子，大人小孩都有，你們要不要看看？”

李春紅馬上說：“拿出來看看。”

海澤和海濤給大家遞襪子，海澤邊說：“我姐說兩角一雙。”

愛芹拿着襪子說：“真厚，好軟。”

郭平安揉一揉襪子說：“很不錯，穿着暖。”他看向海澤：“真的只要兩角一雙？”

海澤點頭：“是。”

郭平泰說：“娘，你拿兩雙。”

海澤忙說：“大舅，姐說我們給姥姥兩雙。”

郭平安說：“哪用你們給，我和你大舅給她買。”

王萍拿着襪子說：“海澤，你們舅舅給我買就行。”

李春紅笑說：“對，我們買就行。”

海澤也不争。

這些襪子實在太好，兩家每人都買兩雙，李春紅和周翠英還幫娘家人要，分掉剩下的襪子，令海澤和海濤有些驚訝，他們之前還想姐姐買回來太多。

海澤和海濤坐說話一會，等姥姥洗臉洗腳後一起回去。

天黑得早，太早睡不着，蘇怡他們清潔衛生後聚在堂屋炕上，點着蠟燭看書，恬恬拿小人書給姥姥講故事。

蘇怡看她們一眼說：“姥姥，你也學認字寫字吧。”

王萍急忙揮手：“不了，我老了。”

蘇怡說：“你還沒六十，眼也不花，七十歲以上才叫老人，不老，學兩三年就能讀書看報紙，到一百歲也能自己看報紙。”

王萍“哈哈”笑說：“哪能活那麽久。”

蘇怡：“我覺得可以。”前世很多年輕人的身體不如長輩的。

海澤笑說：“姥姥，你學吧，認字好。”

海濤說：“姥姥，認字了你就能炫耀。”

恬恬巴巴看姥姥：“姥姥，我教你。”

王萍摟着恬恬說：“好，你教我。”

恬恬馬上高興，指着小人書上的一個字興致勃勃說：“姥姥，這個字是鐵，這個是……”

王萍看恬恬認真的小模樣，也認真起來。

清早，蘇怡勻速跑到公社，進城隍廟穿罩衣和帽子，圍着圍巾，背一個麻袋去黑市，打開麻袋的是棉厚襪子，同樣賣兩角一雙。

她一擺出來很快有人來問，問價後馬上要六雙十雙，賣十幾分鐘後有個人來把剩下的一百多雙全買下。

蘇怡賣完馬上離開轉到主街，沒有脫下僞裝，只收起麻袋，手裏挎一個籃子，賣襪子不掙錢，但供銷社沒有這樣的厚襪子，自己拿這些襪子回家，市面上最好有這樣的襪子。

她挎籃子去罐頭廠的家屬旁邊賣肥肉，賣完籃子裏的十條便迅速離開，去另一個地方賣，換三次地方後就不賣了，去城隍廟脫下僞裝出來背一個大麻袋回去，麻袋裏是一個大鐵鍋，這次她進郭家峪後回到家沒碰到什麽人。

之後蘇怡去賣肥肉是也賣一些襪子，冬至前三天在黑市賣時發現被人盯上，從黑市離開後被人尾随，她突然快速跑繞兩條巷子後脫掉僞裝出來，決定暫時不賣東西了。

恬恬自從教姥姥認字教出興致，每天晚上都要交姥姥認字，王萍發現自己能記住前一天認的字，起了興趣，每天跟恬恬和海濤認字。

回家驕傲和兩個兒子說：“我跟恬恬海濤認一些字，幾天還記得，如果我小時候有機會讀書，肯定吃商品糧。”

郭平泰和郭平安驚訝看老母親，王萍看他們驚訝得意說：“我堅持認字，說不定不久就能看報紙，比你們強。”

郭平泰說：“娘，你真是不服老，佩服。”

王萍不滿：“我還沒六十，哪裏老了？”

郭平安笑說：“娘，你不老，腿腳可利索。”

王萍開心說：“就是，怡兒說七十歲以上才叫老人。”她以前也覺得自己老了，但自從天天晚上去和外孫外孫女們相處，吃點東西，身體越來越好，聽怡兒和海澤說報紙上的新聞，懂得越多，覺得自己思想在進步。

郭平泰兄弟倆相看一眼，小怡挺會哄老娘，不過老娘身體變好是事實。

冬至日當天是周日，蘇怡不出門，下午用鹹肉剁碎跟大白菜調餡，做白面餃子，他們很久沒有吃餃子了，都很饞，四人都吃到飽，大舅家也包，他們便沒有留給姥姥。

元旦過兩天，大隊長和小隊長找蘇怡去自留地劃出蘇勝利和郭繡花的自留地，從比較小的一分三厘這塊劃出，劃成三塊，兩塊五厘，一塊三厘，三厘的是蘇怡家。

三厘地約二十平方大小，一壟鋪幹草和細土的韭菜就占去不少，餘下的種幾樣菜沒了。

蘇怡腦子裏轉一下和旁邊的大隊長說：“大隊長，明年我家養三只豬，你回去幫忙登記一下。”七個生産隊只有兩個生産隊有母豬，大家想養豬要從大隊部登記，提前在養豬場訂豬崽，年後去運來。

盛國亮知道她家建不小的豬圈，以她家的情況沒有能力養三只豬，但還有兩個舅家支持，他也猜出他們的想法，但他們沒有違反規定，于是同意：“成，我回去就登記。”

郭志剛和劃到自留地的兩家男主人早知道蘇怡家明年養豬，沒有說什麽。

蘇怡拿鋤頭和郭志剛還有劃到自留地的兩家男主人埋好界石，築好分界小埂，同時回去。

時間一晃而過，下大雪，雪後，學校期末考試後放寒假，進入臘月。

天氣更冷，走動的人更少，蘇怡和海澤放假在家，海濤和恬恬白天不再去姥姥家。

堂屋的炕燒着，四姐弟妹在上面看書，海濤和恬恬有姐姐哥哥陪在旁邊最開心，時不時玩鬧，一會，郭愛芹和郭愛霞過來加入。

快中午蘇怡叫她們留下吃飯，郭愛芹和郭愛霞不好意思，愛芹說：“不用，我們不餓。”

蘇怡說：“不用不好意思，明年開春後幫我們多打豬草，就這麽定了，海澤，做她們的飯。”

海澤應：“好。”

郭愛芹和郭愛霞聽是海澤去做飯瞪眼，同時看向蘇怡，蘇怡問她們：“看我幹啥？”

郭愛芹問：“不是你做飯？”她以為海澤在怡姐忙的時候才做飯。

蘇怡：“中午他和海濤做，我和恬恬洗碗，晚上我和恬恬做，他們洗碗，輪着來。”

郭愛芹看向海澤說：“海澤真好。”奶奶說怡姐四姐弟妹很團結，果然是。

海澤說：“很簡單，熱高粱饅頭和炒個大白菜就行。”

郭愛芹心想那也要願意動手做才行，爹和大哥吃飯碗筷都沒有擺過，但想又不一樣沒再說啥。

之後郭愛芹和郭愛霞都是在午後再來玩，傍晚回家，蘇怡知道她們為什麽不再在上午來，沒有說什麽。

臘月十五，大隊分另一半的糧食，蘇怡和海澤等快中午才去，不用排隊就打稱挑回來。

知青點是老知青們能回家，今年來的不行，粱采青她們來洗澡時蘇怡和她們談話，邀請她們過年期間來玩，三人答應。

随着年臨近，蘇怡清早拆被面清洗，白天曬幹傍晚重新做被子，一天拆一床，棉衣也輪流洗一洗。

小年後外面走動的人多一些，很多人去公社買年貨，蘇怡也帶海澤三個去公社逛一圈，然後去照相館照一張照片，海濤和恬恬最興奮，一點也不覺得冷。

晚上恬恬和姥姥叽叽喳喳報告一遍，王萍喜歡孩子活力滿滿的樣子，聽她說話。

臘月二十六，郭家峪殺年豬，養六只豬交上四只，殺兩只，每只有一百五六十斤，每人分不到一斤，但大家依然很開心，大人小孩臉上洋溢着喜氣。

海澤和海濤恬恬也很高興，早早去看，等着分豬肉。

蘇怡去時已經分肉，海澤三個在排隊，蘇怡和大家打招呼走近他們問：“冷不冷？”

三人都搖頭，相繼說：“不冷。”

後面排隊的大娘說：“他們長得壯，穿得厚實，哪能冷，怡丫頭，你做啥給他們吃，長得這樣好？”這四姐弟妹的臉色比他們爹娘還在時還要好，一看就知到吃得比較好。

蘇怡回應：“粗糧餅，野菜餅，和大家一樣，只是量多一些，現在長身體，不能常餓肚子。”

“哎，怡丫頭，聽說你做粗糧餅的面很細，從哪弄的？”

“在公社找換，城裏有機器磨面。”

“也是。”

蘇怡回應大家的問題，太冷了，大多數人穿的棉衣不夠暖，分到肉的人馬上回家，他們排隊到前面，四個人分到一斤半二肋條肉，一個豬耳朵，肥肉少他們也不在意，開心提肉回家。

年夜飯在蘇怡眼裏很簡單，包足夠吃四人吃的白面白菜肉餡餃子，炒豬耳朵，蒸兩節臘腸，酸辣土豆絲，炒大白菜。

海澤海濤恬恬卻覺得豐盛，海澤帶頭擺桌時多擺兩副碗筷，裝一些餃子，開飯時沉悶，海澤海濤恬恬眼裏含淚，多希望爹娘還在。

沉默一會，蘇怡說：“吃吧，我們過得好，爹娘會很開心。”

海澤海濤恬恬點頭抹淚，海濤看向空的兩個位置說：“爹娘，我會聽姐姐和哥哥的話，上學後好好讀書！”

恬恬也說：“爹娘，我聽姐姐和哥哥話，也好好學習。”

燭火微晃。

蘇怡和海澤沒有說話，端起碗吃飯，小會後幾人心情回複，溫馨吃完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