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毛線

毛線

進臘月的第一天睡覺前下起大雪, 蘇怡想到大白菜和蘿蔔快吃完,太冷也不能發豆芽, 和姥姥說:“姥姥,我泡三斤黃豆,明天早上拿去你那邊做豆腐,行嗎?”姥姥家有一個小磨,也有做豆腐的家什,自家沒有。

海澤和海濤恬恬看向姥姥。

王萍說:“泡三斤太多,兩斤就夠。”

蘇怡:“我想多吃兩頓。”一斤豆腐做出三斤老豆腐, 三斤做出九斤,還分給兩個舅家一點, 最多也就能吃三頓。

王萍便說:“那你泡四斤, 你兩個舅舅一家跟你換一斤黃豆。”

“好。”蘇怡應聲進房間提兩小袋黃豆去廚房倒進盆裏洗一洗,倒入清水,端進西間的房間放在炕尾, 這裏只睡海澤和海濤, 位置寬一些。

晚上很冷, 蘇怡半夜起來披上棉衣點燈燒炕, 她清早起來又燒炕後出門, 院子裏積的雪到腳踝, 先進洗澡間燒熱水洗漱再去做早飯。

海澤起來拿鐵鍬鏟雪出門外。

王萍起床後去後院煮豬食, 升火後在竈前烤火, 這日子安寧,越來越富足,真好。

海濤和恬恬起來洗漱後去門外玩一會雪後吃早飯。

吃過早飯, 海澤帶海濤恬恬提泡發的黃豆去姥姥家。

蘇怡換上解放鞋拿個木耙去暖棚,到地方拿木耙把暖棚頂上的雪耙下, 舅舅家的暖棚那邊郭志勇也在耙雪。

她耙完雪後進暖棚,推開門便見一片綠色,看一眼後關上門回去,到家放木耙去姥姥家。

郭家公用堂屋和姥姥家的廚房很熱鬧,姥姥沒有去搓麻繩,和志勇愛芹海澤在廚房做豆腐,人手足,蘇怡不用動手,進堂屋在炕口外坐下,坐看一群小孩炕上炕下玩鬧。

小孩多矛盾多,吵吵鬧鬧,蘇怡佩服姥姥他們,自己受不住天天這麽吵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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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愛蘭追着哥哥姐姐一會靠到大表姐身邊,蘇怡摟過她,恬恬見狀馬上擠過來。

蘇怡把兩人一起摟着,她摸摸恬恬的頭,爹娘離去讓這個小女孩心裏留下很大的創傷,一直沒有足夠的安全感。

恬恬滿足靠在姐姐懷裏一會又去玩。

豆腐壓上時蘇怡四個就提一半豆渣回去,等豆腐壓好郭志勇再給他們送去。

四個回到家在堂屋燒炕,晚一些郭志勇就給他們送來豆腐,坐一會回去。

快中午時蘇怡做肉丁炖豆腐,海澤去暖棚拔一大把雞毛菜回來清洗,蘇怡做好豆腐裝起,海濤端去堂屋炕上放着。

蘇怡清洗鍋後熱鍋下豬油,放入蔥爆香後倒入一半豆腐渣,炒一炒加水煮一會,放入切碎的雞毛菜煮熟,放一點鹽後劃拉幾下出鍋,這是小豆腐。

小豆腐用過濾去豆汁的豆渣做,蘇怡覺得一般般,海澤和海濤卻相當喜歡。

蘇怡吃完放下筷子說:“晚上吃火鍋。”沒有新鮮肉也能吃火鍋,用臘排骨熬煮一個多小時當湯底,有豆腐,大白菜,白蘿蔔,泡一些粉條和海帶,還有土豆和冬瓜,雞毛菜,種類不少了。

平時不用芝麻醬便沒有買回來,有點遺憾。

海澤海濤恬恬聽粱姐姐說過火鍋,海澤說:“我們沒有鍋。”

海濤和恬恬期待看姐姐。

蘇怡:“用陶鍋。”

海澤:“也行。”

于是晚上吃火鍋定下來,海澤洗碗,蘇怡拿海帶和粉條泡上,午後三點開始煮上排骨,四點半後準備食材,五點多姐弟妹四人圍着陶鍋邊煮邊吃,熱乎乎,在寒冷的時候這麽吃別提多舒服。

簡單的火鍋讓海澤海濤恬恬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海濤吃飽還問姐姐:“姐,啥時再吃?”

蘇怡說:“除夕夜,到時跟舅舅們要一些瘦肉腌後涮着吃。”再買芝麻醬。

海濤和恬恬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海澤也期待起來。

雪後蘇怡在家窩兩天,第三天清早去公社,地面凍硬所以雪化後路也不算很難走,小心不踩到雪化後結的冰就行。

路上沒有一個人,她在半路的樹林裏換上灰純色棉服罩衣,圍着暗灰色圍巾,戴黑色帽子,換上男式布鞋,變聲器調一個低沉的男聲,從樹林出來變成一個男人在趕路。

蘇怡和這陣子一樣先去黑市快速轉一圈,再出來穿着手套提兩個麻袋進去,前陣子都賣肥肉和白面,這回賣混紡毛線,一袋灰色,一袋黃褐色,各二十五斤。

她在空地方停下後把麻袋向外翻,露出塑料包裝的五卷毛線,一卷二兩,一包是一斤。

她剛翻兩個麻袋口一個捂着嚴實、中年女聲低聲問:“咋賣?”

蘇怡回:“一包一斤,一卷二兩,五元一包,拆開賣賣一元一卷。”

對方聽到的是低沉男聲,聽價格後驚喜問:“真的?”五元一斤,一個成年人的長袖毛衣用一斤半到兩斤毛線,那說明十元就能買一件長袖毛衣!小孩的用更少。

蘇怡:“真的,是晴綸和滌綸混紡毛線,不是羊毛。”這種毛線在系統裏買五十八一斤,外面賣五元一斤,掙好幾倍,但供銷社裏差不多的毛線賣十四五元一斤,羊毛三十多元一斤,還需要布票,自己不能賣更便宜。

“那也成,各要兩斤。”羊毛哪能這麽便宜。

……

十來分鐘後蘇怡賣完五十斤毛線立即離開,在主街上吃饅頭喝水,半個多小時後又提兩袋毛線進黑市去賣,她剛賣兩包,一個男人站在前面說:“剩下的我都要了。”

男人露着臉,後面跟着兩個男人,蘇怡知道前面這個人叫武哥,是常年混黑市的其中一個人。

蘇怡回:“還有四十八斤,兩百四十元。”

武哥爽快掏出錢數二十四張十元遞給蘇怡。

蘇怡接過數一數後說:“沒錯,你點毛線。”她也不擔心有□□,現在民間還沒有技術印出□□。

武哥移開兩步,後面兩人拿麻袋上面,把蘇怡麻袋裏的毛線邊倒騰邊數,數完加起來後說:“四十八包。”

武哥轉身就走,兩人提麻袋跟上,蘇怡拿起兩個麻袋離開,半個多小時後又提兩麻袋毛線進黑市擺賣,這回一樣十多分鐘就賣完,她出來後去偏僻的地方換回女裝,過程中沒有被人盯上和尾随,随後提兩個帆布袋返回。

蘇怡進隊裏沒有繞路,天氣太冷,回到家都沒有碰到人,推門進堂屋馬上暖和許多。

海澤海濤恬恬在炕上看向姐姐喊:“姐。”

蘇怡把兩個帆布袋放在炕尾,脫下棉手套搓搓手,在炕邊坐下說:“今天買到兩斤便宜的毛線,才五元一斤,織針也買了,可我不會織毛衣。”前世小時候跟堂姐學過但沒有學會,在這裏沒有學過。

海澤聽說過毛線價格,五元一斤确實便宜,提暖壺給姐姐倒水說:“粱姐姐她們應該會織,請她教。”

蘇怡微笑看他說:“我不想學。”

海濤快嘴問:“為啥?”

蘇怡轉看海濤說:“就是不想啊。”

海澤倒好水說.:“姐,喝水,那就不織,我們每年都長高,織了只能穿一個冬天,沒有毛衣也沒啥。”

蘇怡端起杯子說:“我現在長高差不多了,不會再長多少。”自己現在差不多是一米七高,再長也是一兩厘米。

恬恬眼睛一轉說:“姐,請粱姐姐幫忙織。”

蘇怡:“這可以,不過海澤海濤可以學。”

海濤馬上提高聲音說:“姐,那是女人幹的活。”

蘇怡喝兩口熱水問他:“誰規定那是女人幹的?以前的很多裁縫是男的。”

海濤低下頭說:“沒有聽說過男人織毛衣。”

蘇怡:“那是你知道得少,我們這邊幾乎沒有男人做飯,你聽沈姐姐說了吧,她家那邊很多人家是男人做飯。”

海澤想到姐姐辛苦,也不讓自己跟去黑市掙錢,心裏掙紮一下說:“姐,我學織毛衣!”

海濤和恬恬猛看向大哥,海澤見他們驚訝看自己心裏反而不糾結了,理直氣壯說:“看啥,姐一大清早冒着寒風出去,我學織毛衣咋了?”

海濤和恬恬不好意思看向姐姐。

蘇怡喝完水放下杯子,實事求是說:“我身體好,清早出門也不是很冷,手腳一直熱乎。”

雖然她這麽說,但海澤海濤恬恬還是覺得姐姐辛苦。

恬恬猶豫一下說:“我也學織毛衣。”

蘇怡想想說:“你還小,先學織圍巾,明天我再買一副織針給你學。”

恬恬開心點頭。

海濤臉上扭扭捏捏,說:“姐,我不想學。”

蘇怡:“我又沒要求你學。”

海澤關注的是:“姐,你明早還去?”之前姐姐是隔幾天才去一次。

蘇怡說:“是,織毛衣就織毛背心,秋天和開春不是很冷時穿,雖然海濤和恬恬小,但兩斤毛線我們四個還不太夠用,我再找買一點毛線,找人幫姥姥織一背心,今天有毛線,明天也可能有。”

她覺得黑市長時間出現便宜又好、量又多的的貨物,肯定引起相關部門注意和懷疑,會調查是不是有人在倒賣國有資産,預估今天黑市有毛線沒有那麽快傳到相關部門,決定明天再賣一天,停兩三天後再看情況而定。

海澤:“那你小心。”

蘇怡:“當然。”

蘇怡走到炕尾拿過兩個帆布袋,從一個裏面掏出兩包灰色毛線和織針說:“下面是兩塊藍色和兩塊青色瑕疵布,明年我們把做棉衣的布料換了。”

海澤說:“開春用來做單衣吧,我們熱天穿的衣服又小了。”

蘇怡:“到時再買成衣,買不到再做。”

交任務豬和換肥肉得到不少錢,海澤沒有再提意見。

恬恬懂事說:“姐,我穿你的舊衣服。”

海濤跟上:“我也穿大哥的舊衣服。”

蘇怡思索一下說:“也行,你們的新買一套,用舊衣服改兩套穿。”

恬恬點頭,海濤說:“我穿大哥的衣服直接傳就行,不用改。”

蘇怡:“太長,袖子和褲腿太長,要改一改。”

她翻另一個帆布袋拿出兩個蘋果給海澤說:“拿去洗洗分半吃,我還換到瓜子,芝麻醬,五香花生,開始準備過年的東西。”家裏有柿餅不用買。

海澤接過兩個蘋果應:“好。”

蘇怡把東西提進房間規整,出來吃蘋果後帶海澤三個繞毛線,快中午随便弄點吃的。

進臘月沒有多少活,多數人只上上午工,午後蘇怡去知青點找粱采青葉楓沈慧玲問她們:“會織毛衣嗎?”

粱采青說:“我會。”

沈慧玲說:“我也會。”

葉楓:“我不會。”

粱采青笑問蘇怡:“你買到毛線了?”

蘇怡微笑說:“是,想請你們教,你們三個都下午去我家,晚上在我家吃飯,咋樣?”

粱采青爽快說:“行啊。”

葉楓:“我們自帶幹糧。”

沈慧玲點頭。

蘇怡沒有說不用幹糧,等她們拿上幹糧一起回去。

粱采青三人進蘇家堂屋,在炕口烤暖手,聽蘇怡說是教海澤織毛衣都很驚訝。

粱采青吃驚說:“海澤一個男的怎麽學織毛衣?”

蘇怡不在意說:“男人和織毛衣又不矛盾。”

葉楓回神說:“也是,現在我們女的也能開拖拉機,甚至開火車,男人織毛衣也沒啥。”

沈慧玲贊同:“就是,我奶奶年輕時扛槍打過鬼子,女人同樣可以很厲害。”

沈慧玲之前提起她奶奶時很驕傲,只知道她奶奶退休前的工作是工廠的工會,沒想到年輕時還上過戰場,不由佩服。

粱采青笑說:“成,我教海澤織毛衣。”蘇怡現在是他們家的頂粱柱,海澤學織毛衣也沒啥,他學武英氣十足,學織毛也不會變娘娘腔。

蘇怡拿織針和毛線給粱采青,随後粱采青和海澤一個教一個學,一會海澤動手織,基礎的針法很容易,他很快學會,織起來也不別扭。

蘇怡幾個坐在一邊磕瓜子說話,沈慧玲和蘇怡說:“蘇怡,你把海澤海濤教得真好,将來他們的媳婦有福。”

粱采青和葉楓點頭贊成,十三歲的海澤真的很優秀,練武學習好,禮貌懂得尊重別人,做家務幹活樣樣行,海濤放學後打豬草,學做家務,沒有和同齡的男孩一樣瘋玩,也很不錯,恬恬也小小年紀就幫着哥哥姐姐一起幹活。

蘇怡笑說:“說這個太早。”

粱采青問蘇怡:“蘇怡,将來你想找啥樣的對象?”

海澤海濤恬恬瞬間看向姐姐。

蘇怡稍想一下說:“脾氣好,沒有大男子主義,會做飯,差不多。”

葉楓接話:“通常這樣性格的男人能力不高,有人請幫忙不懂拒絕。”

粱采青想到某人忙說:“對,不會拒絕總去幫別人幹活,自家顧不過來。”

蘇怡笑說:“當然不能要那樣的。”

海澤停下織毛線問:“幫人不好嗎?”

葉楓:“那要有個度,你去幫別人卻苦了你姐和弟弟妹妹,你也會幫?”

海澤想沒想就說:“先顧家裏人,有能力再幫別人。”姐姐和弟弟妹妹是自己最親的人。

粱采青:“就該那樣。”她實在無法理解有些人對外人比對自家人還好。

葉楓轉回話題:“其實說想找啥樣的對象都是虛的,想法和實際可能完全不同。”

蘇怡:“很有可能,很多時候生活并不按我們的意願發展。”但她就算談對象也不會找脾氣暴躁,情緒不穩定的人。

“那是。”

……

海濤和恬恬拿小人書沒有心思看,聽姐姐們談話,聽不懂也聽。

次日清早,蘇怡換男裝到公社,進黑市快速轉一圈,見沒有異常出來提兩麻袋藍色和灰色毛線進去,她剛擺出來武哥就帶兩人到前面說:“我都要了。”

蘇怡幹脆利落說:“五十斤,兩百五十元。”

武哥爽快數錢付錢,蘇怡接過重新數一遍确定金額,他後面的兩人上前倒騰毛線數數,數量确定後提走。

蘇怡立即拿兩個空麻袋離開,十幾分鐘後又提兩麻袋毛線進黑市,手裏多一條嶄新的一米五長鋼釺防身。

她擺出來賣出十二包毛線後武哥又到前面看嶄新的鋼釺一眼說:“剩下的我都要了。”

蘇怡同樣利落說:“還有三十八包,一百九十元。”

武哥同樣利索付錢,然後低聲問:“還有嗎?”

蘇怡腦子快速轉動,半分鐘後決定冒這個險,低聲回答:“三百包,一個小時後在城東樹林裏。”那個小樹林後面是墳地,再後面是山。

武哥馬上低聲說:“成。”

蘇怡從黑市出來轉一下沒有發現有人跟,便取出平安符戴在脖子上,然後去墳地,她知道這邊有個墳地但沒有進去過。

走去不遠,約八九分鐘後她到小樹林外,做一番心理建設後走進去,樹林光禿禿,視線還可以,她把不大的樹林走一遍然後去後面墳地,周圍沒有一個人,北風刮着樹枝發出聲音,說實在話有些吓人。

她草草看一眼墳地的地形後轉回小樹林,取出裝開水的水壺和杯子,沖一杯速溶咖啡,熱乎乎喝下,定一定神。

蘇怡買下黑,灰,青,藍,土黃,黑紫六個顏色各五十斤毛線,等了一會看時間取出放在樹林裏,等一會聽到腳步聲拿着鋼釺迎出來,看到三個熟悉的面孔說:“在裏面。”

四人走進樹林,蘇怡走側前面,和他們保持兩米距離,武哥和兩個同伴四周看。

蘇怡暼見他們的動作,知道他們以為自己有同伴,看可能能藏人的地方,她走到六個麻袋前面說:“每袋五十包,你們先點數。”

武哥點頭:“成。”

他們帶來三個大麻袋,往大麻袋裏倒騰數數,每人數兩個顏色一百包,數得很快。

武哥和同伴數完确定數目後看向蘇怡說:“數量沒錯,兄弟哪來的貨?”

蘇怡回應:“無可奉告!”

武哥笑笑從帶來的包裏掏錢數給蘇怡,數一百給蘇怡一百,共一千五百元,這些人挺有錢。

蘇怡接過最後一百說:“成了。”

武哥點頭:“我是武哥,兄弟以後有好貨直接找我。”

蘇怡:“看情況。”

武哥點頭,向兩個同伴說:“走。”

三人各背一個大麻袋匆匆離開,蘇怡等他們出樹林,向裏走一點把錢收進倉庫,等五六分鐘後把鋼釺收起,換回女裝,聲音調成女聲,出樹林後走去公社,沒有看到有人盯稍,看來武哥以為自己有人,沒有其他動作。

她到公社轉向回家的路,在半路進樹林收起變聲器,提兩個帆布袋出來回家,進郭家峪回到家同樣沒有碰到人。

蘇怡到門口便看到海澤海濤恬恬在門口等着,知道自己比昨天回來晚他們擔心,說:“我沒事,走,進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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