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蜂擁

蜂擁

小年後殺豬分肉, 年前再沒有人家殺豬，氣溫雖然是零下但新鮮肉放到除夕也不新鮮, 于是蘇怡便叫海澤剁肉都炸成丸子凍在室外。

羊肉比豬肉貴不少，隊裏養的羊供給城裏，沒有殺來分肉。

易謙臘月二十六回家，二十五傍晚他來蘇家，蘇怡和他去暖棚拔約三斤茴香苗，根部有點土也不抖掉，直接用兩層報紙包着, 用自己的薄棉衣裹住放進大籃子。

蘇怡送易謙到村口微笑說：“回去路上小心。”明早他會搭大隊的拖拉機去公社，自己就不去送了。

易謙依依不舍說：“提前跟你說新年快樂！”

蘇怡微笑回應：“新年快樂！”

易謙伸左手撫一下蘇怡的額發, 眼裏很不舍但時間不早了, 轉身大步離開，心裏清楚蘇怡對自己的感情淡淡的，沒有自己喜歡她那麽深, 她很理智, 希望有一天她能和自己喜歡她一樣喜歡自己。

易謙從公社坐車到縣城, 在縣城坐班車到省城, 再轉兩次公交車, 提兩大袋行李一路碾轉下午三點多回到家門口。

這個時間爸媽和姐姐在上班, 大門沒有鎖, 他提兩袋行李進去到正屋門口, 門鎖着，移開旁邊的一個花盆露出一把鑰匙，拿起打開正屋門的鎖再把鑰匙放回挪回花盆, 提兩袋行李進屋裏放下，洗手倒熱水喝後收拾東西。

小兒子今天回來, 盛淑芬下班就馬上往家裏趕，進屋就聞到蒸香腸香味，看客廳的小桌上一眼，放下包直直走向廚房。

易謙在廚房裏切着土豆絲聽到外面開門聲放下菜刀走到門口喊：“媽。”

盛淑芬看臉色健康的小兒子笑容滿面說：“回來了，我聞到香腸香味，真香！”

易謙笑說：“舅媽現在做的香腸是很香，大哥大嫂哪天回？”大哥在西南當兵，今年五月在當地結婚，帶大嫂回來過年。

盛淑芬：“他們二十九到。”她看菜板上切出幾片土豆說：“我來切。”

易謙說：“媽，今天我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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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淑芬眼裏懷疑：“真的？”

易謙笑說：“我最近跟舅媽和海霞學做幾個菜。”

盛淑芬新奇，小謙居然學做飯了，站在旁邊看小兒子把土豆切片後切成細絲，切得還挺均勻稱贊：“不錯不錯，切得挺好。”

易謙笑，裝不在意的樣子說：“媽，客廳桌上的東西是舅舅舅媽給的，柿餅是蘇怡給的，她家的柿餅好吃，沙發上那件棉衣裏面裹着茴香苗，也蘇怡給的，明天要不要包茴香苗餃子？”

哎呦豁，小子在幫蘇怡刷好感，盛淑芬上下打量小兒子一圈說：“在跟我玩心眼呢。”

易謙認真說：“媽，我沒有玩心眼，我想讓你們認同她。”之前自己寫信給爸媽，爸媽回信不支持也不反對，只告訴自己慢慢來，不知道爸媽是什麽想法。

盛淑芬心裏嘆氣，接到海霞來信後自己和丈夫挺欣賞蘇怡的為人，沒有想要反對，又接到二哥來信後知道小謙一顆心已經全在蘇怡身上，更不會反對了。

但現在從小疼到大的小兒子回來和自己還沒說幾句話就提起對象，心裏不是滋味。

她定定神說：“我幾年前只見蘇怡一面，不了解她是啥樣的人，在跟海霞和你舅通信後了解一些，我和你爸并沒有想要反對，但是小謙，你和蘇怡現在年紀不大，慢慢談相互了解透後再談其他。”

易謙聽爸媽不反對心裏松一口氣，應：“嗯。”

盛淑芬笑說：“這時候有茴香苗可太難得，我去看看。”

盛淑芬到客廳從沙發坐下，拿過旁邊的包裹拆開，見嫩綠的茴香苗臉上露出笑，別說，這東西真送進他們的心坎。

易振興推門進來，後面跟着易瑜，易振興見媳婦手裏的嫰綠茴香苗“咦”一聲說：“二嫂種的茴香苗真好。”

易瑜看有茴香苗開心說：“很嫩。”

盛淑芬說：“這些茴香苗是蘇怡給的。”

易謙聽爸和姐姐的聲音從廚房出來喊：“爸，姐。”

易振興上下看他結實的身板高興說：“好，好！”

易瑜打趣弟弟：“小謙有對象紅光滿面。”

易謙不好意思笑笑：“爸，姐，我炒三個菜就能吃飯，等會再說。”

易振興和易瑜聽易謙說炒菜驚訝，眼裏懷疑，他炒的菜能吃嗎？

盛淑芬說：“小謙說他和二嫂海霞學過，不用管，我們來看二哥二嫂給我們弄了啥。”

于是父女倆和盛淑芬清點桌上的東西，數量不少的臘肉臘腸，臘兔肉，花生米，糯米，粉條，鹹魚。

易瑜解開一個大油紙包捆繩打開油紙，露出柿餅，拿一個咬一口嘗後笑說：“今年的柿餅更好吃，甜中帶濃郁果香，舅舅他們這兩三年過得真好。”以前自家偶爾支援舅舅家，這兩三年舅舅家變富裕，尤其臘肉臘腸變多。

盛淑芬說：“柿餅是蘇怡家的。”

易振興聞言伸手拿一個柿餅咬一口後說：“是挺不錯。”

易瑜覺得這柿餅是自己吃過最好的，說：“她挺會做柿餅。”

盛淑芬和女兒說：“你今年裁過新衣服，過兩天單位發票你把布票給我。”蘇怡給自家送了東西，自家也得有點表示。

易瑜猶豫一下同意：“成吧。”

盛淑芬見她猶豫問：“有人提前跟你要？”

易瑜說：“貝建華前兩天問我一嘴，只是問沒有明确跟我說要。”

易振興：“那就是沒有确定，把布票給你媽。”

女兒跟貝建華談對象兩年，貝建華的态度不像想結婚的樣子，盛淑芬不滿和易瑜說：“貝建華的态度不夠明确，你二十二了，實在不行就分，重新找對象，你好好的一個姑娘用不着上趕着。”

小夥子二十二歲不算大，但姑娘家二十二歲不小了，不能再耽誤。

易瑜想到貝建華對自己忽冷忽熱，煩躁“嗯”一聲。

臘月二十九清早，蘇怡去公社黑市，發現人很少，賣的東西也不多，匆匆走一圈轉出來，到主街看供銷社前面擠滿人，逗留一會提個帆布袋回去，路上偶爾碰到去買年貨的人，她到大隊口繞路回家。

外面寒風凜冽，進堂屋馬上暖和，海澤和海濤恬恬都在，海澤馬上給姐姐倒熱水，海濤看姐姐提的帆布袋問：“姐，買了啥？”

蘇怡說：“今天賣東西的人很少，只買到一斤新鮮肉，一斤羊肉，今年過年的肉比較少。”

海澤說：“姐，很可以了，還留兩只大兔子殺。”

海濤和恬恬相繼說：“夠了。”

蘇怡接過海澤遞來的杯子說：“你們沒有意見就好。”有意見按回去。

海澤說：“姐，這已經比不少人家好許多。”

蘇怡笑笑喝熱水。

今年春節比往年更熱鬧，有厚衣服穿出門玩的小孩很多，海濤天天出去玩，只有吃飯和天黑時回家。

吃吃喝喝一年春節過去，回家的知青們陸續回來，初八下午，易謙回到舅舅家，傍晚時來提一袋東西到蘇家。

蘇怡他們已經吃完晚飯，幾人相互道新年好後易謙笑和蘇怡他們說：“我家人都很喜歡柿餅和茴香苗，我媽和給你們回一些東西。”

這話不管真假，蘇怡接過袋子道謝：“謝謝伯母。”

海澤和海濤恬恬也先後道謝。

易謙微笑回應，問他們:“過年開心嗎？”

蘇怡把袋子放在炕上回：“挺好的，你呢？”

這時海澤端熱水給易謙：“易哥喝水。”

易謙道謝接過杯子放炕上說：“也還不錯。”

時間不早，易謙還沒有吃飯，坐一會就道別回去。

蘇怡打開他帶來的袋子，見裏面有一塊黑紅格子厚布料，還有奶糖和桃酥，那塊布不少錢，蘇怡覺得易家給的回禮厚了，以後再說吧。

隊裏沒有多少活，大部分人還沒上工，海澤也沒去，在家裏看書。

第二天下午，蘇家比較熱鬧，堂屋炕上有蘇怡姐妹倆和盛海霞，還有愛芹愛霞愛梅愛蘭幾個，一群人叽叽喳喳說話，很熱鬧。

西間裏易謙和海澤下棋，海濤在旁觀看。

談話間蘇怡聽沈慧玲在外面喊：“蘇怡。”

“哎。”蘇怡應聲下炕穿上鞋開門見沈慧玲笑說：“過年好，回來了。”

沈慧玲提着一個袋子，臉上笑容明媚，回應：“過年好，今年咋樣？”

蘇怡側身說：“挺好的，你在家過年也開心吧。”

沈慧玲跨進門檻說：“也不錯，我給你買照相機了。”

炕上的人瞬間看向沈慧玲的手，随後相繼和她打招呼：“沈姐姐。”

“沈姐姐。”

……

蘇怡合上門說：“多謝了。”

沈慧玲看愛芹幾個微笑回應她們，邊回蘇怡：“不客氣。”

海濤在房間裏聽沈姐姐說買照相機了，馬上出來先打招呼：“沈姐姐。”

沈慧玲把裝照相機的袋子遞給蘇怡笑看海濤說：“感覺海濤又長高了。”

海濤笑說：“你才回家幾天，哪有長那麽快。”

蘇怡接過袋子把照相機拿出來拆開包裝盒，拿出相機，這相機很老式叫沈慧玲教怎麽用，沈慧玲教她對準境頭和按鍵，蘇怡很快會用。

随後教從房間出來的海澤會用後把相機塞他手裏說：“你負責給大家拍照，先給我們拍。”自家有照相機的消息傳出去肯定有不少人來拍照，她懶得應付。

海澤握緊照相機應：“好。”

随後在場的人梳頭拍照，大家合照，蘇家四姐弟弟合照，單人照，愛芹愛霞姐妹照。愛梅愛蘭姐妹照，蘇怡和盛海霞雙人照。

海澤拍十幾張後帶相機去姥姥家，給姥姥和舅舅們照相，一群小孩呼啦啦跟去，盛海霞也去。

家裏瞬間只剩蘇怡和易謙，兩人同時舒出一口氣相視而笑，太熱鬧他們受不住。

蘇家買了照相機、海澤在他姥姥家拍照的事很快傳遍全隊，大家蜂擁去看稀罕，就像當初蘇怡有收音機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