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鎮長
鎮長
前來叫人的武裝部隊成員們神色凝重, 非常嚴肅,以至于林秋葵以為自己做了什麽壞事要被秋後算賬。
結果走進一個相對狹小的防空洞,望着辦公桌灰頭土臉的孟鎮長, 才知曉原來是他下令找她過來,商讨要事。
“早上好!請問那個……”
他笨拙又滑稽地比劃着, “那個黑色的,橢圓形的, 有點像盾的東西……”
林秋葵拿出‘觸蟲’外殼。
孟建忠眸光熠熠:“沒錯,就是它!”
“有人注意到你帶着這個, 其他‘隕石’下落的時候都避着你,我想确認一下……”
他仔細撫摸薄片,又湊近嗅了嗅, 發覺手指接觸的地方傳來輕微的辛辣痛感, 确定這東西的來歷。
“原來是這樣。”
他失笑:“沒想到, 真是沒想到, 怪物身上也有我們可以利用的部分!太好了!”
“來,您請坐!是這樣的……”
‘地下城’看似堅固安全,實則擁擠簡陋, 缺少相關設施,絕非久留之地。
孟建忠計劃建立一座地上基地。
“基地的選址很重要, 首先排除文萊城。”
“那裏已經被怪物完全占據, 我們計劃在一周內完成對城內剩餘幸存者的搜尋救援, 然後用直升機投射導彈, 進行大面積轟炸, 盡量減少怪物的數量, 避免它們再往周邊擴散。”
“我個人的想法是,自從怪物降臨後, 極端天氣不定時發作。既然冬季有風雪、有冰雹,以此類推,夏季很可能出現高溫幹旱等情況,夏秋交接還得防備臺風。”
“所以新基地的地理位置,最好與自然水源保持一個恰當的距離。地勢上不能太低,遠離林木——您應該也看到了,經過粗略的走訪統計,第三次倒計時結束後催生的怪物多是動物,我擔心後期連植物都不能幸免,必須提前做好規劃。”
“在滿足以上條件的前提下,我想在基地外築一道圍牆作為‘第三防線’,厚度大約在兩米左右,高度不低于五十米……”
“當然了,這道牆不可能阻止怪物,它只是用來阻隔怪物視線,減少人群聚集對怪物的天然吸引力。對付怪物,我們還是得靠這個。”
他敲了敲觸蟲外殼。
“我們得用最快速度收集、加工它,焊接成另一堵牆。我把它稱為‘第一防線’,它才是用來驅散怪物的關鍵。”
“‘第二防線’的高度應該在另外兩堵牆之間,略低于‘第三防線’,材料堅固,主要用來設置觀察崗。”他邊說邊畫草圖示意,“怎麽樣,您覺得可行嗎?”
沒等對方回答,又提起新話題:“其實光有官方基地是不夠的,我們沒有能力保護所有人。我想過了,政府的最大優勢在于此前吳部長為我們奠定的良好基礎,各種糧食與建材的存儲,以及絕對的軍事武裝力量。”
“收容所發生的鬧劇源頭就是京區迫于危情下放武裝力量,導致部分心思不正的團體擁有過多權利,所以後一種我們絕對不能輕易交出去。”
“好在普通民衆之中有異能者。”
“異能者有能力召集其他異能者和普通民衆,也許我們可以鼓勵支持成立民間基地,為他們提供初期資源與人力幫助。這樣做,亂世之下才有可能打開新格局,确保民衆的幸存率都能上升。”
“此外還有隕石的問題。”
“不管怎麽說,隕石分裂誕生的怪蟲,本質上仍舊是病毒,它需要宿主,找到宿主才會入侵。拿文萊城舉例,它只是一座鄉下小鎮,沒有動物園,沒有水族館,畜牧業并不發達,連像樣的寵物診所都沒有幾家。”
“鎮內人為飼養的動物有限,就算所有自然動物加起來的總和,估計也遠遠不及隕石數目。因此那些沒有完成寄生的怪蟲,——已知它們在流星雨結束後會變回隕石狀态。很可能還流落在各個角落,等待着不知情的人類或動物經過,受輻射影響而畸變。”
“我們必須對其進行回收。”
“第三次倒計時前,據說生物實驗室用過各種辦法,都沒法毀掉隕石。不過現在我有了一個想法……”
他戴上手套與護目鏡,小心翼翼地從辦公桌地下的保險櫃裏取出一顆異卵,盡量用掌心包着它的光芒。接着将觸蟲外殼一角戳進去。
頓然間手心光彩炸裂,數道高亢交錯的嗡鳴穿過耳膜,異卵噗嗤一聲破裂潰散。
孟建忠急促地呼吸着,用胳膊抹去額頭的汗,笑容無比真切:“非常好!我們可以用怪物扼殺怪物!必須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對了,您看我身上,這是回收隕石用的特制裝備,防輻射服,黑白濾化護目鏡,我們手頭大概有一千多套。問題是裝備可以日以繼夜的使用,人卻不行。”
“隕石畢竟不是我們認知範圍內的東西,它所散發的輻射也是我們從未發現過的新種類,強度非比尋常。防輻射服只能對人體起到最基礎的保護作用。”
“照過去的數據看,一個武裝部隊成員一次性最多能近距離接觸100~200顆左右,接下來就會出現幻視幻聽、惡心反胃、流鼻血等不良症狀。假如換成普通民衆,恐怕……承受底線得下降到他們的五分之一,休息時間翻倍。”
“您認為我們該招募民衆參與這項活動嗎?還有法律秩序的崩塌,貨幣制度注定過時……我們該用什麽作為新的交易幣?怎麽讓人們相信它确實有價值?”
他喃喃自語着,滿面愁容。
很難想象一個年過半百的小鎮長,僅僅一個晚上,便想到這麽多細節,生出這麽多白發。
但——
“為什麽要問我?”
林秋葵總算找到機會插話:“我只是一個普通學生,對地理、政治、經濟貿易的認知全部停留在課本上,應該幫不上您的忙。”
你應該有其他人可以請教。
她擺出這樣的表情。
不,他沒有。
孟建忠嘆氣:“你知道嗎?人們管那天在政治樓裏舉行秘密會議的人叫‘七鴉’,他們已經全部死去。”
區長奪槍自裁。副手文良遭怪蟲寄生,肢體抽搐地走向怪物隊。
多寧、康山、納羅市長均死意外。
波州市長及其擁有異能的保镖試圖穿牆逃跑,最終力竭卡于牆中,五髒六腑受盡擠壓而死。
貝曼市長餘守楚死于……贖罪。
可咨詢的上級領導無一幸存,既然杜衡——杜副部長願意信任一個擁有已故吳部長密碼的小姑娘,那麽他也相信,也許她有着特殊的才能。
孟鎮長如是解釋,請求林秋葵陪同抉擇新基地的選址。
林秋葵不想承諾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事,剛想拒絕,不期然他拿出一顆d級異晶。
“您認為……這東西能作為新貨幣推行嗎?”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貨幣需要價值。
因而藏在這句問話背後更深的含義是,這顆小小的珠子對人類而言是否有利用價值?能否像怪物軀殼那樣幫助人類生存?
“或許吧。”
太過直白的劇透必然會遭受懲罰,林秋葵擔不起第三張紅牌警告。
她模棱兩可地說:“至少看上去很純淨,能平複人的情緒,我還挺喜歡收集的,要是能發現其他用途就更好了。”
純淨:對人體無害。
收集:有價值,有額外的作用有待開發。
孟建忠忽地走到辦公室前,拉開滿滿一抽屜的異晶。
“既然您喜歡收集……只要您答應我的請求,這些‘珠子’作為報酬都給您可以嗎?”
“我叫它異晶。”
林秋葵思忖兩秒:“成交。”
她的行為即是一種肯定,肯定他的猜測。
孟建忠神色一松,朝洞外喊:“冷隊,麻煩進來一下。”
“這位是林小姐,她将協助我們開展與新基地有關的系列工作,請你馬上給她準一套防輻射裝備,安排她住進隔壁的防空洞裏。”
“這位是冷隊長,他是目前武裝部隊的最高負責人,會經常同你見面,這邊的防空洞有他的人24小時值守,非常安全。”
簡單介紹完兩人後,冷隊長微微颔首示意,轉身出去辦事。林秋葵想起一個人:“文萊城一級行動隊長不是紀堯青嗎?”
“啊,他……”
“殉職?”
“不,只是被降級了。”
孟建忠緩緩嘆了口氣:“要是以前沒有接觸過武裝部隊,您可能不會理解他們的特殊性。他們創立于1626年國際戰争,最初定位為一支‘敢死部隊’,意味着專門負責執行高危任務,無論接到什麽樣的命令都不能退卻,必須毫不猶豫地執行到底。”
“戰後經過幾輪改革,随着時代要求逐漸演變成嚴格選拔、秘密訓練的方式,變成我們國家獨有的特色兵種,也是中央軍權的最高象征。”
“‘七鴉會議’舉行時,前區長擁有當地區域最高權限。上級下達指令,紀堯青負責帶隊完成,這原本沒有問題。即便首區追究責任,考慮到武裝部隊的特殊性,也不會把他們列入違禁名單。但這一次,有人懷疑紀堯青是‘舉報者’。”
“要知道,武裝部隊成立至今已有數百年歷史,舉報者史無前例。”
“因為部隊紀律不允許,認知慣例不允許,包括他們的存在本身,從根源上不允許這類事發生。”
“這麽說吧。如果需要一支有思想、更随機應變的隊伍,我們自有其他兵種。假如你要一支戰鬥力最高,效率最高,最忠誠又最果敢無畏的隊伍,那就只有武裝部隊。”
“我們不需要他的情感,不需要他善良或邪惡,仁慈或殘忍,他應該是一支沒有屬性、超越法律道德、一切以任務為先的隊伍。而不是随意的質問,懷疑,僅憑有限的自我認知與判斷,随意對待上級下達的指令。”
“我所遇到的絕大部分人都這樣認為。”
林秋葵:“那您的看法?”
“我的看法?”
孟建忠沉吟半晌,老好人地笑了笑:“我認為,如果他是那個舉報者,他打破鐵律,違背自己曾經立下的誓言,因此有人叫他‘背誓者’,貶職,合理。”
“如果他沒舉報,只是依照多年培訓養成的本能去執行任務,那麽他也是幫兇之一,沒有付出生命的代價而只是貶職,同樣合理。”
“這些不是懲罰,算不上。”
“舊有的紀律與新時代的要求産生沖突,這是他必須面對的局面,他終究要替自己選出一條道路。到底繼續做一只規則內受人稱贊的‘機械狗’,還是打破規則背負罵名,也要想盡辦法找回自己身上屬于人的那個部分?”
“別忘了,做人,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對自己的言行負責。”
“這也許會是他的第一堂課,也可能讓他望而生畏,甘願放棄生而為人的權利……”
對方的話語在耳邊不斷回放。
回到先前的防空洞,祁越依然沉沉睡着,小黑恪盡職守,一屁股坐在他的腦袋上,不準閑人靠近。
咫尺處,幾個年輕人包圍餘家姐弟,指着兩人又嘲又罵,順便搶走他們的‘每日供應物資’,稱他們不配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喂。”
林秋葵站在他們的身後,語氣平淡:“不要在我的位子上吵架行嗎?有人在休息。”
為保證秩序,上午有人過來給防空洞大致分好區域,嚴禁蓄意搗亂生事,偷盜個人物品。
幾人一看她背後站着武裝部隊,忙不疊掉頭跑掉。
餘晚秋見到林秋葵,不禁神色一動。不過看她收拾東西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雙眼又慢慢黯了下去。
“下午武裝部隊會召集普通民衆參與‘隕石回收行動’,去的人可以額外得到食物和水。”
“如果擔心發燒的家屬沒人照顧,也可以托管到‘集中隔離管理處’。但要收費。一天一個面包或一瓶水,因為那裏也有志願管理者,他們需要報酬,工作內容則是監督部隊人員的日常工作,以免收容所的事情再次上演。”
林秋葵沒有對着她說,看起來仿佛自言自語。但餘晚秋知道,這應該是對她說的。
以她的身份絕對進不去管理處,當不了志願者,只能靠回收隕石,保障自己和弟弟以後的生活。
“謝謝。”她慌忙起身,連連鞠躬,“謝謝,謝謝你,我會努力活下去,彌補我爸爸犯下的錯。”
林秋葵沒有回應,抱着貓搬家。
接下來有一段日子,她忙得找不到北,成天不是被人如其名的冷隊長拽着問怎麽處理地下城各種紛争雜事,就是被不知疲倦的孟鎮長逮着實地考察附近區域。
白天被迫勞作,刷新鹹魚的奮鬥巅峰;夜裏還得做全能護工,給小白塗抹藥膏,偷喂小黑各種零食補品。
半個月過去,小白安靜漂亮像個睡美人。
小黑胖了一圈,有點爆毛的趨勢,化身為地下城有名的‘貓霸’,日常踩在冷隊長的肩上耀武揚威。
外出收集不少亂七八糟的物資,空間初次達到百分百儲存率,觸發一次異能抽取機會。
總而言之,除鹹魚精力度直線下降,肉眼可見的頹廢消瘦外,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法發展。
除了偶爾探望一下桂香奶奶她們,——老人們經歷過更艱難的歲月,已經淪為孟鎮長重要的意見團之一,遇事不決先來問問他們的看法。
聽聞桂香奶奶其實兩年前邊換上老年癡呆症,不定時發作。林秋葵曾旁敲側擊地問過,她是否一開始就知道祁越并非自己的孫子。
對方只是溫和地笑笑,笑而不答。
除此之外,她再沒有遇到過任何熟人。
童佳袁南、孫晴陳哲、陳蘿音及其大佬女友、大芳、金巧巧、楊竹園、紀堯青,一個都沒有。
災難像一團飓風,吹散了沙。
細小的沙礫不經意飛向各個地方去,天南地北。或許有一天還能再見,或許不能,沒人能預見未來。
大家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是活着。
好好活着而已。
“林小姐——”又來了,比老板還難纏的老板又喊人談話了。
當孟鎮長第46次與她讨論未來基地的各項措施規定時,林秋葵終于忍不住說了。
“孟鎮長,其實您沒必要裝作必須依賴別人的樣子。”
“據我所知,您不但有想法,有行動力,可以完美勝任基地長的職位,而且——”
“所謂的舉報者,那個讓紀隊長背鍋的人,不正是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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