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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意适冬日不愛出門,莊子上的事要麽是新綠和春歸去跑,要麽是莊頭到府上彙報,幾年來還真沒有見過寒風裏的田園風光。
如今緩步走在田埂上,看着大片蓋着稻草掩映綠意的菜地,光禿禿自帶匠人雕琢美感的果樹林,穿着破舊卻笑容燦爛在田野裏撒歡的孩子,自重生開始算計至今的大腦難得放松片刻,看走在前方的西南王也賞心悅目起來。
他今日仍舊是半束發的裝扮,白玉發冠緊緊箍住如墨黑發,昨日的發帶換成一根不到半寸長的短簪,陽光落在上面反射出暖黃的光澤,熠熠生輝。
謝意适微微擡起頭。
幾次見面要不是坐着,要不就是匆匆一瞥,謝意适知道人高,卻沒有像現在這樣真切地感受到身高的差距。她在女子中已算高挑,走在街上也不會被人潮淹沒,可前面的人比她還高了一個腦袋,再穿着黑色灑金的大氅,把本該迎面吹到自己臉上的風都擋住了。
單論外在,西南王真的有長到自己心坎兒裏。
莊子臨水而建,這幾日雪化了個幹淨,河面卻進入了凍結期,輕微的流水聲從冰層下方模模糊糊地傳出來。
傅成今在河邊站定,謝意适也跟着停下腳步。
跟在他們身後呼啦啦的一大群人忙活開來,春歸和白淨小厮站在一處,隔着十來米遠随時聽候吩咐。
喀嚓。
不遠處有人鑿開冰面,提了兩大桶水上來,腳下生風地走進旁邊的木屋。
謝意适收回目光,看向仍舊沒說話的傅成今。
原本打算在查清楚西南王的真實情況之前不再與其見面,可今日意外相遇,對方又主動相邀,她怕機會錯過就不再有,還是來了。
謝意适不介意為昨日不歡而散先布下臺階,只是眼前之人的舉動完全不在預判之中,她想了想,還是沒出聲。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背對着她的人終于開口:“你可喜歡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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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意适環顧即便天寒地凍依然欣欣向榮的四周,彎唇道:“喜歡。”
他這麽問,難道是想送莊子給自己?
這樣的念頭剛剛飄過,就見前方男子回過頭來,語氣認真道:“這是太子的莊子。”
“……”
一本正經的樣子讓自認為忍耐力絕佳的謝意适第二次想轉身就走。
他是什麽意思?就算是想把她這個包袱甩給太子,也不至于以為區區一個莊子就能打動自己吧?
謝意适擡頭,微笑:“原來是太子殿下的莊子,您要不說,意适還以為是您的,想說這附近還有幾個莊子都是意适的産業,若您不嫌棄,便歸為一處交由您一道處置呢。”
她這話說得不太客氣,就差直接說——在我面前提莊子,你真是獻醜了。
傅成今微微張了張嘴,到底把原本想說的話咽回去,只道:“你似乎……對太子很是有意見。”
他的語氣有些悶悶的,謝意适第一次被人用一個莊子“羞辱”,在氣頭上沒注意到,皮笑肉不笑回話:“意适豈敢,該說的不該說的昨日都已經跟您說了t,您若有旁的想知道,不如問得更直接一些。只要我能回答,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于是傅成今真的問了:“抛開你對太子和未來太子妃夫妻關系冷漠的猜測,你對太子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
謝意适:“……”
她真的搞不明白了,陳嵩到底有什麽地方和太子過不去,一直糾結這個問題,是想把自己甩給太子呢,還是想從自己口中聽到他本人比太子強的話開心開心?
若是後者,那他就打錯算盤了。
謝意适不會因為他想聽幾句好聽的,就去貶低願意去邊關征戰三年的太子。
即便自己的苦難和這位太子男主多少有些關系。
想了想,謝意适看着面前的男子笑道:“既然您一定要問得這麽具體,那意适也只能實話實說了,您應該不知道……我與太子也勉強算得上青梅竹馬吧?”
傅成今的下颔線瞬間繃緊,喉結滾了滾,語氣有些艱澀:“既是從小相識,莫非是在他身上發現了什麽讓你不能忍受的毛病?”
謝意适繼續微笑,嗓音徐徐:“并非如此,只是自小的情分讓我比旁人多知道一些事情罷了。”
“……什麽?”
謝意适從容地扯了扯鬥篷,将其拉得更為平整,而後道:“他有意中人,太子妃之位看似空着,實則早已落定。”
一股熱流轟得沖向頭頂,再是一盆冰水撲面潑來,冰火兩重天鬥不足以形容傅成今剛剛的心情。
懷抱着一絲根本不存在的希望,他堅持問下去:“你說他有意中人,你可知道他的意中人是誰?”
看着他求知若渴的神情,謝意适心想反正男女主的婚事不日也要公之于衆,提前幾日告訴他也無妨,便看着他用肯定的口吻道:“柳太尉之女柳輕羽。”
傅成今:“……”
離譜。
從未聽過如此離譜的謠言!
他上前一步,低頭居高臨下地睨着她質問:“據我所知,柳太尉嫡長女出生沒多久便被送出京城,前些日子才接回來,兩人面都沒見過,你說太子心悅于她?”
他驟然逼近,謝意适下意識後退一步,心理素質過硬地沒有回避目光,說得跟真的一樣:“您有所不知,柳姑娘并非十六年都未回京,太子……當年遠遠見了對方一面,就對她一見鐘情,從此将其在心底珍藏至今。”
一見鐘情是編的,但結果是一致,謝意适覺得自己也不算說謊。
傅成今氣笑了,看着面前那截細白的小脖子,恨不能伸手直接将人掐死了事。
真是胡言亂語,血口噴人!
“他既然選擇将人珍藏心底,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謝意适看着他仿佛要吃人的眼神,覺得他多少有點咄咄逼人了。
男女主的事,跟你這個沒什麽戲份的配角有什麽關系?
“自是還算熟識時,偶然發現的。”
“那你又怎知他如今心意未變?”
“我……”
“好了閉嘴吧,我不想聽了。”
不等謝意适再編,傅成今先叫了停,一張俊臉冷若冰霜,比河面的冰層凍得還結實。
看他這樣,謝意适心頭也有幾分火氣,若西南王私底下就是這副陰晴不定的德性,她還是抓緊時間另謀出路吧!
對面的人陰着臉盯了她一段時間,吐出一句話:“餓了吧,請你吃烤羊羔。”
噗。
春歸正長着脖子瞅自家姑娘幹什麽呢,就聽到旁邊一陣壓抑的笑聲,回頭一看,眼熟的抱劍侍衛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自己身後了,正用一只胳膊壓着嘴巴表情猙獰地忍笑。
真是物以類聚,主仆倆都有些神經。
春歸擰眉瞧他,問:“你笑什麽?”
她的耳力一般,哪能聽到十幾米外低聲交談的對話,便以為白墨是在笑話自己剛才抻脖子。
白墨實在笑得不行了,說也說不出來,只是無比希望王公公此刻就在身邊。
如果王公公在,一定懂他……
什麽倒貼樣兒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毛病,春歸無話可說,冷着臉轉回去。
謝意适也要對面前的男子無話可說了。
試問哪位腦筋正常的公子會請一位弱質纖纖的佳人吃羊肉這種膻味這麽大的東西?!
她委婉拒絕:“殿下,實在抱歉,意适不愛吃葷,恐怕會掃了您的興致。”
說完後她察覺到對面掃來的視線在自己身上繞了一圈,用比自己剛才說太子心儀之人是柳輕羽更篤定的語氣道:“不,你愛吃。”
謝意适就是泥人,也得被激起三分氣性了。
再怎麽穩重會打算,她也只有十六歲,傅成今的舉動對她來說就是一而再再而三下面子,都是在諷刺自己。
無窮無盡的委屈從心底往上攀爬到喉嚨口,堵得她眼眶都紅了。
謝意适深吸一口氣。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怪只怪自己選錯對象,一腳踩進了西南王這個大坑裏!
跟着傅成今來到剛才水桶進去的木屋外,謝意适看到裏面的人抱着一個巨大的托盤出來,然後從各個角落冒出來的一群人熟練地架起火堆,将托盤上早已腌制完畢的小羊羔穿在一根特質的棍子上,一圈圈搖着手把開始烤制。
一會兒刷油一會兒刷醬,不多時候,香味便飄滿了一個山頭。
當羊肉本身的油被烤出來時,謝意适早就空空如也的肚子掙脫大腦控制,很不體面地叫了兩聲。
真的好香。
等肉烤好,謝意适又看着傅成今自己動手,從整羊身上割下一條羊腿放在仆從送來的瓷盤裏,而後換了一把小刀,看似很随意地劃拉了數刀,将肉分成剛好可以入口的大小,最後和一個白玉壺一起送到謝意适手邊。
“壺裏是果酒,甜的。”
謝意适很想冷漠地接過這盤肉,冷漠地把它塞進肚子裏,以此表示對這場烤羊宴的反抗,但口水太誠實,她忍不住咽了一下,自我開解。
好吧,承認了,她就是愛吃,有一點點膻味也是不怕的。而且西南王還記得把肉分好沒直接遞羊腿過來,也沒離譜到想象的程度,算保全了自己儀态上的體面。
火堆旁擺了張木桌和兩條長凳,傅成今和謝意适一人一邊,安安靜靜地享用美味。
果酒謝意适也很喜歡喝,清甜的味道中和了烤肉的濃烈,讓她忍不住把傅成今切給自己的羊腿肉全部都吃光了,一點兒沒剩下。
看着空空如也的盤子,謝意适沉默一會兒,自暴自棄了。
反正就是個不趁手的工具罷了,用不了就換。
“還吃嗎?”
謝意适擡頭,看向聲音方向。
傅成今舉起薄薄的刀刃指着還在火架上不停轉圈翻滾的小羊羔,大有只要她點頭,立馬再割一條羊腿下來的做派。
謝意适垂眸。
“多謝殿下款待,我吃飽了。”
傅成今擡頭看了一眼天色。
傍晚了。
他看了一直在旁邊安排烤羊的侍從一眼,後者立即躬身彎腰退下去,再回來時帶着兩個小丫頭,一人捧着一個托盤給兩位主子漱口淨手。
一切整理完畢,傅成今站起來道:“天色漸晚,回去吧。”
夕陽的餘晖照射在馬車上,拉出長長一道影子。
當莊頭将兩大壇果酒放到馬車裏時,謝意适看向指揮這件事發生的傅成今,強顏歡笑:“殿下這是……”
傅成今簡明扼要:“果酒,你愛喝。”
好極了。
謝意适一個字也不想說,随便行了個禮了事。
等東西裝好,謝意适道過別上馬車時,身後沒什麽話的殿下忽然又金口了,還是直呼其名的那種。
“謝意适。”
謝意适轉身,愕然看着傅成今。
暮色沉沉,男子背後群山環抱烏壓壓一片,端肅的面容上卻泛着一層薄薄的光,讓謝意适時隔很久都能夠清晰地回憶起當時這張臉上每一分細微的表情,與不可直視的認真。
“你高興一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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