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別怕

別怕

走廊上一片死寂。

謝意适驚愕地看着柳輕羽。

這到底是什麽展開,前兩天柳輕羽不是還特意問自己借了頭面去見皇後了嗎,怎麽這會兒又堵上西南王了?

也重生了?

但這兩頭沾是個什麽打算?

她腦子裏鬧哄哄的,因此錯過了柳輕羽閃爍不定的目光。

柳輕羽将手從一直未開的門上收回,怯生生道:“謝、謝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謝意适目光重新彙聚在對方身上,看着她內疚又可憐的模樣,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

或許女主是和她一樣重生了,只是重生的時間比自己晚,所以才會有前後努力方向不一致的情況出現。

“我和林姑娘分開後路過這裏,本想來打包些糕點回去,進來聽說四樓有個姑娘……”她點到即止,繼續往下說,“正好掌櫃與我相熟,便托我上來看看。”

說完她不動聲色打量着柳輕羽,見她果然松了一口氣,心中更是複雜。

“抱歉啊,謝姑娘,你是不是在潇雨樓等我了?”柳輕羽回過身,不好意思地解釋起來,“我本來是在隔壁等你的,但我開窗後看到……以為自己看見了故人,就追到神味居來了。”

謝意适看着她,嘴角勾了勾,問:“所以你是認錯人了嗎?”

柳輕羽笑得更不好意思了,“應該是的,不然也不會被拒之門外……抱歉啊謝姑娘,今天放了你鴿子,下次我再請你喝茶,可以不?”

謝意适垂眸輕笑,“自是可以的,那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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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輕羽再次露出抱歉的神情,道:“認錯人耽誤了時間,我必須得先回府了,改明兒我再約你,你可一定要來!”

謝意适答應她後,柳輕羽就像火燒屁股似的,幾步消失在樓梯下方。

幾乎與此同時,那扇一直關閉着的門從裏面打開了。

謝意适回眸,對上一張黑沉沉的俊臉。

後者薄唇輕動:“多謝。”

還呆立在一旁的女使瞪大眼睛看着這對男女,臉上露出恍然大悟又震驚無比的神情。

走了的那位姑娘鴿了面前這位姑娘來堵裏面的這位公子,裏面的這位公子叫來面前的這位姑娘驅趕已經走了的那位姑娘?!

天!好刺激!

謝意适看向傅成今身後的房間,問:“我能進去嗎?”

“進來吧。”傅成今往旁邊讓了讓。

門從裏面關上時,女使激動到幾乎要蹦起來,正打算下樓和姐妹們分享這個小故事,被一個白淨的小厮攔住去路。

小厮笑眼彎彎,将一個大大的銀元寶塞進她的手裏,語氣陰柔:“拿了銀子,就不可以把剛才看到的事情說出去了哦。”

房間內,謝意适看一眼傅成今的臉色,走過去把呼啦啦往裏面吹風的窗戶關上。

傅成今坐在明顯是自帶的暖爐邊上,伸出修長的手默默開烤。

謝意适沒有靠近暖爐,随便找了一張靠窗的椅子坐下,面色不虞地看着認真烤火的人。

她幾乎是抱着最後一線希望,開口問道:“我曾說柳輕羽是太子心儀之人,你是不是因此去做了什麽?”

傅成今原本放松的脊背倏然僵直,擡頭看過去,謝意适不但正襟危坐,而且神情語氣都帶着拷問之色,好像他被人堵住,都是他自作自受一般。

他語氣沉沉:“我若做了什麽,她就不會在門外。”

也是。

謝意适抿了抿唇,眉眼間的凜然散去,轉眼變得憂愁起來。

然後傅成今就看着她站起來,再走過來,再蹲下來,最後将一只纖細白皙的手輕輕搭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空氣似乎粘稠了幾分,傅成今下意識屏住呼吸。

只聽她道:“殿下莫氣,意适只是擔心您喜歡上柳姑娘,故意那樣說的。”

傅成今:“……”

他面無表情地側了側身,移開膝蓋。

謝意适也不生氣,把身段放到最低,繼續柔聲細語:“殿下,您看,就算沒有我,只要您在京中,必然也會有其他門戶相當的女子接近您。而這些女子性情不一,若是同我這般還好,若是遇到潑辣些的,怎麽容得下……芊芊姑娘呢?”

芊芊姑娘。

傅成今把消息放給謝意适的時t候從未想過,這個給陳嵩挖的坑還能報應回自己身上。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他把臉也別到了另一邊,收回烤火的手,化被動為主動,“且你亦非性情柔順的女子。”

謝意适笑了,輕聲道:“殿下怎知我不是?為了殿下,意适什麽都能做到。”

太子回京的消息恐怕已經傳開,變故只會更大,又有疑似重生而來的柳輕羽加入進來,她必須加快速度了。

雖是難姐難妹,但生死攸關的,大家各憑本事吧。

西南王是她先看上的,可不會讓。

“太子已經回京。”傅成今仿佛沒有聽到她方才說的話,自說自話,“你若有什麽難處,就是看在當年的情分上,他也會幫你的。而且,太子說了,他并不喜歡柳輕羽,你最好不要對外散布無稽之談。”

又是太子。

就繞不開男主了是吧。

謝意适有被晦氣到,努力平複心情:“殿下,我的難處上次都已經跟您說了,而且太子與柳姑娘一事也并非無稽之談,無論太子現在喜不喜歡柳姑娘,以後——”

謝意适猛地打住。

不對,重生後的柳輕羽不一定會再嫁給太子了。

劇情肉眼可見瀕臨崩壞,京城這個主戰場她是萬萬不能再待下去了。

“總之,無論您是有什麽顧慮,我都不相信您對我全然無意。”謝意适自認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不然今天您就不該來找我幫這個忙。殿下,娶我不好嗎,若您怕意适以後會待您的姬妾們不好,那您休了我便是。”

傅成今眸中劃過一抹異色。

謝意适着急了,是……柳輕羽讓她加快了節奏嗎?

今日他叫謝意适過來,是不想柳輕羽的莫名之舉給兩人日後留下隐患,特意叫她來見證自己和柳輕羽真的毫無關系,但現在看來,謝意适和柳輕羽之間恐怕不是謝意适單方面以為柳輕羽會成為自己的太子妃這麽簡單。

她們二人之間必有聯系。

不對。

傅成今忽然發現一個盲點,柳輕羽應當沒見過自己,謝意适都認不出自己,她到底是怎麽認出他來的?

還有陳嵩,他與謝意适無冤無仇,又為什麽要用手段去設計謝意适?

回過頭看到謝意适期待中夾雜着一絲焦躁的神情,他的心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

這對自己來說,應該是個機會。

掩在厚重毛領下的喉結滾了滾,傅成今在謝意适的注視下一字一頓道:“你是很好,就是不知道你的好更多是沖着什麽來的。”

謝意适又是一愣。

“是因為我,還是因為身份?”

聽着他的話,再仔細想想打探到的傳聞,和之前幾次他不高興的表現,謝意适隐隐有了一個猜測。

莫非,他是不喜女子因身份對他曲意逢迎,希望未來的王妃是用自身人格魅力吸引來的?

……真有意思。

謝意适忍了又忍,才沒讓唇角譏諷地翹起來,低眉順眼道:“我不能否認,您的身份也是很有吸引力的一點,但幾日接觸下來,更讓意适心動的,毫無疑問是您本身。您若不信,可多給我些機會,意适一定證明給您看。”

傅成今目的達成,心滿意足點頭。

“可以。”

兩人達成“一致”後,話題回到正事兒上。

“簪子和鈴铛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因其目的尚未查明,暫且先不跟你說具體進展。”傅成今道,“但你不必擔心,我保證此類事件不會再發生。”

這麽快有眉目了?

想起這件事,謝意适的心沉了沉。

“目的暫且不論,可否請您先告訴我……”她眼睫輕顫,嗓音也開始發緊,紅唇張阖間緩慢吐出一個名字,“是二皇子嗎?”

上一世,如果不是謝德明搶先一步把自己勒死送進宮裏,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放進來的鈴铛,會不會就是二皇子的後招?

是不是無論怎麽樣,她都會像劇情中所寫的那樣,落入必死之境?

成今蹙眉,“傅成和?不是他。”

“不是他?!”

一句話打破謝意适的聯想,謝意适比他還迷茫錯愕,怎麽會不是他呢?

“不是。”傅成今看着她蒼白的臉,語氣嚴肅,“為何你會以為是他?”

“為何……”謝意适無從說起,今生她和二皇子還沒有半點交集,難道要跟他說自己上輩子被二皇子求來又不要的賜婚害死了嗎?

“如果我說我是做夢夢見的……”謝意适苦笑一聲,“您信嗎?”

她等着西南王用看失心瘋的目光看自己,但沒有,對方回了不輕不重卻斬釘截鐵的兩個字。

“我信。”

謝意适意外地擡頭看他。

傅成今重複一遍:“我信。”

不是信她的夢,而是信她絕不會無的放矢。

傅成和一定對她做了什麽。

傅成今下颔線繃緊,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謝意适呆呆地看着他,還是不能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麽。

他信?為什麽信?憑什麽信?

“謝意适。”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大名讓謝意适還魂,她直直望進對方眼底。

傅成今眸中沒有敷衍,只有幾乎要滿溢出來的認真。

“夢醒了就過去了,你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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