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父皇

父皇

傅成和看上了謝意适,求父皇賜婚?!

傅成今眼前陣陣發黑,恍惚間好像回到了那晚的噩夢裏。

皇帝沒有發現他的異常,自顧自說着:“不過人家已經有婚約了,這事兒也不好辦啊。”

傅成今艱難地從負面情緒中抽離,看向皇帝:“婚約?”

“是啊。”皇帝苦惱道,“謝德明本來都答應下來了,結果回府一趟,他們老夫人說大姑娘身上有婚約,小時候定的娃娃親,得先解除了那個婚約才行。”

緩兵之計。

傅成今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如果這是謝意适推出來拖延時間的拒婚理由,那她種種不合常理的舉動都合理了。

接近臉都認不出的西南王,直白示愛就是為了早日定親,避開與傅成和的這門婚事。

可謝意适又是怎麽知道傅成和會向父皇請旨賜婚的呢?

明明這三年來所有的資料都顯示,謝意适并無走得近的外男,跟傅成和更是毫無交集。

“你說,這個婚約,是讓他退,還是不退呢?”皇上摸着小胡子征詢傅成今的意見,“只是個娃娃親,退了倒也無妨,不過總歸不那麽好看啊。”

傅成今藏在袖中的手握起,三息後他下定決心,定定看着皇帝。

皇帝虎軀一震,心裏發毛。幾個兒子裏他與自小帶在身邊教養長大的傅成今最為親近,也就最為了解這個兒子的一些習性。

每次他要自己難做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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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說不來,不說也行。”

傅成今腳動了動,皇帝眼看着他就要站起來,眼疾手快厲聲喝道:“坐着!”

不好,有大事。

要不現在讓胡保壽叫皇後過來一起分擔壓力?

“父皇。”傅成今說不起來就不起來,不妨礙他繼續用同樣的眼神盯着皇帝,“此事有蹊跷。”

皇帝都偷摸後退一步準備好離開禦書房了,聽到這麽一句話跳到嗓子眼的小心髒瞬間落回去,他輕咳一聲掩飾自己剛才的退縮,回到椅子上坐好,若有所思道:“你是說,婚約是個托詞,謝家姑娘不願意?”

“婚約真假不知,兒臣說的是……”傅成今移開視線,落在開了一道小小縫隙換氣的窗戶上。

“二皇兄請旨賜婚有問題。”

皇帝神情微變,滿腔的慈父心腸收斂,正色道:“你可知你現在有妄議兄長之嫌?”

“兒臣知道。”

皇帝冷聲道:“那你就不要再繼續往下說了。”

傅成今點頭,“好,那兒臣便不說這個t,跟您說另外一件事。”

他本不想操之過急,但情非得已,沒有辦法了。

如果今天不坦白,日後就算謝意适願意嫁他,父皇也不會同意他娶。

必須在今日搏上一搏。

皇帝狐疑,直覺也不會是什麽好事兒正想讓他都別說了,便聽他道:“謝意适是兒臣的青梅竹馬,您若想她做您的兒媳,要嫁也該嫁給兒臣。”

“……”皇帝倏地起身,朝外就喊,“胡保壽,讓人去請太醫,朕耳朵出問題了!”

一嗓子喊完回頭,上一秒還坐着的不孝子現已跪在他面前了。

“傅成今!”皇帝一時不察被他得逞,又驚又惱。

“兒臣在。”傅成今跪得位置非常好,完全堵住了皇帝脫身的線路,将他困在書案和牆壁之間,“兒臣七歲與謝意适于大長公主府相識,早就在心中認定要她做兒臣的妻子,回京這些日子,兒臣也是日日跟在她身後跑,論用心,兒臣強過皇兄百倍。為何您肯應皇兄,不能應我?”

皇帝氣得發抖:“朕要是知道你們兄弟倆看中的是同一個姑娘,朕誰都不會應!你給朕滾出去,滾得越遠越好,快滾!”

讨債鬼,都是讨債鬼!

傅成今與他對視良久,最終黯然低下頭。

“……好。”

不等皇帝慶幸自己的反應速度夠快先發制人用得夠妙,便見膝行後退兩步的傅成今身形一晃,而後整個人便栽了下去。

“今兒!”皇帝大驚失色,一個箭步就去扶。

搖搖晃晃的傅成今在最後一刻自己撐住了。

腦後的烏發垂散到胸前,半遮半掩襯得青年面容蒼白無比。

皇帝的心狠狠揪了起來。

傅成今輕輕喘息兩聲,道:“父皇莫要擔心,兒臣無礙,是兒臣惹父皇不快,都是兒臣應得的,兒臣這就走……”

皇帝就是看出他有七分故意,心腸也還是軟了下來,投降道:“行了行了,你先起來坐下,咱們慢慢說,成嗎?”

有轉圜餘地。

傅成今一聲不吭重新跪好。

“兒臣不敢起來。”

皇帝真想一腳踹過去,用盡全身力氣控制住自己。

不能踹,不能踹,他身上還有傷。

皇帝在心中默念好幾遍,才平複情緒,蹲下來跟他講道理:“今兒啊,若你先來,朕自然是允你的,可你來遲了啊。這樣,朕答應你,謝德明那女兒,雖然不能嫁給你,但也不會嫁給你二皇兄,如何?”

“不如何,她為何不能嫁我?”

皇帝吹胡子瞪眼,“你怎麽油鹽不進,難道真要為了一個女人兄弟阋牆不成?!”

“怎會,兒臣與謝意适青梅竹馬,二皇兄與謝意适從無交集。”

“笑話!”皇帝怒道,“若他們二人沒有交集,就謝德明那草包樣,他女兒就是比天仙還美,你二皇兄都不會多看她一眼!你離開三年了,怎麽知道他們沒有交集,說不定他們早就郎情妾意,互生情愫了!”

“父皇!”傅成今蹙眉,“你怎可如此揣測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的心思?”

皇帝真是要拍案叫絕,“你還教訓起朕來了?那你倒是說說,你都離開三年了,怎麽就這麽惦記人家呢?你走的時候人家才多大,你就情根深種了?”

“兒臣已經說了,自小相識,早早認定。”

皇帝忍不住叉腰,“真是納了悶了,你說你跟人家青梅竹馬,可你那個時候就知道吃,你懂什麽啊你?”

“兒臣為何不懂?”傅成今反問,“皇祖父十四歲便有了子嗣。”

皇帝:“……那還是你皇祖父的錯了?”

傅成今跪得筆直,“您也功不可沒。”

“還有朕的事?!”

“若非您小時候總問我喜歡哪家的小姑娘,要誰做我的太子妃,兒臣也不至于早早開始挑選,然後就挑中了謝意适。”

皇帝:“……”

真是有理說不清了,那不是因為你這個不孝子吃吃吃吃得胖成球了,拿小姑娘刺激刺激你減肥啊!

“你還是給朕滾吧。”

傅成今這回沒再僵着,當場給皇帝磕了一個,起身朝外走。

只是走到門口時,他又回過頭來,總是沉靜無波的雙眸中浮現出赧然和期待。

“父皇,其實兒臣也不知道為什麽喜歡她。”

在皇帝瞪圓的大眼裏,傅成今輕輕笑了聲,攏好還沒來得及脫下的大氅。

“只是打完仗後,兒臣最期待的,便是見她一面。”

門從外面阖上,将清瘦的身形掩蓋。

皇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胡保壽在外頭可是聽清了父子之間大呼小叫的,雖然不知道具體都吵了什麽,不過也不妨礙他上去給兩人調和。

“太子殿下,怎的好端端進去吵着出來了?您也別跟皇上置氣,他年紀大了,您多哄哄他,他什麽不能應您?”

傅成今停下腳步。

他用一種傷感又大度的語氣道:“孤怎會與父皇置氣,無論如何,他都是孤最愛戴敬仰的父皇。胡公公,父皇這兩天恐怕不想見我,還請你多勸他,保重龍體。”

說完他加快腳步,直奔宮門而去。

胡保壽聽得心裏很不是個滋味,正要跟上去再勸解幾句,身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胡保壽”。

皇帝叫他了。

胡保壽只能放棄追趕小的,連滾帶爬地回去伺候老的。

“奴才在呢,皇上請吩咐。”

皇帝看他故意把頭低到地面的讨巧樣兒,冷哼一聲:“剛和太子說什麽呢?”

“呵呵。”胡保壽露出牙花子,眼睛眯縫兒,“哪是奴才跟太子殿下說什麽,是太子殿下囑咐奴才呢。”

皇帝眉毛微動,用相當不在意的語氣道:“他說什麽了?”

“說他給您氣着了,要奴才好生伺候呢。奴才多嘴,就給殿下說,讓他也別跟您置氣,嘿,您知道殿下怎麽說不?”胡保壽頓了下,看到皇帝耳朵都豎起來,才憋着笑道,“他說啊,無論如何,他和您都是血脈相連的親父子,您都是他最愛戴敬仰的父皇,舍不得和您置氣的。”

“哼哼。”皇帝舒坦了還要嘴硬,“你哄朕呢吧?”

胡保壽立馬舉起手指對天發誓:“奴才拿這條老命起誓,絕無一句虛言!”

半句的藝術加工老天爺總不能跟自己計較。

“行了。”皇帝開始吩咐正事,“去查查成和跟謝家那姑娘到底有沒有往來,另外這幾日無論是成和還是賢妃,朕一律不見,還有……去通知皇後,朕今晚過去。”

“是。”胡保壽退了出去。

禦書房中又只剩下皇帝一個。他拿起一本厚厚的折子,一頁一頁翻過去,翻到最後,忽地搖頭笑了。

三年了。

這小子一點兒沒跟自己生分,在自己面前還是有什麽說什麽。

“呵呵,還是親手養大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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