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糖畫
糖畫
河面不寬, 傅成今本想運起輕功直接從河面掠過,直達對岸,在實行前卻又打消念頭, 改為快步往小石橋走去。
四周人來人往, 多是普通百姓, 若是因自己導致不明就裏的人們受驚發生踩踏, 他萬死難辭其咎。
河岸對面, 春歸和新綠也看到了傅成今, 驚訝極了。
“姑娘,太……這位爺怎得在此,莫非大宴散了?”
謝意适也不太清楚,往年宮宴起碼都得到亥初才能結束, 今年提前這許多結束了麽?
新綠問:“姑娘, 咱們是要在這裏等……三爺過來嗎?”
謝意适看向小石橋方向,湍急人潮攢動人頭中, 匆匆趕來的太子未被淹沒, 灑金大袖在各種燈籠照映下分外閃耀, 快速靠近。
“他都來了, 自然只能等着。”謝意适輕聲道。
停下腳步站定,看着前方人群被他一個個分開,謝意适的手不自覺在花籃上扣緊。
“謝姑娘!”
一道略帶興奮的女聲從前方人群中傳來, 謝意适目光微微側向右前方,披着大紅鬥篷的柳輕羽正賣力地朝自己揮手,白色毛領襯得她精致的小臉越發嬌俏柔婉,很是動人。
在她身後跟着一位身形魁梧的英俊青年, 兩人眉宇間有些微相似之處,像是兄妹。
謝意适的目光落回到傅成今的方向, 他已出小石橋,距離柳輕羽不過幾步之遙。
竟是他們先遇上了。
謝意适看着柳輕羽二人随着自己的視線往旁邊瞧去,然後魁梧青年停下,柳輕羽只看了太子一眼,便繼續朝自己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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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的行為出乎謝意适預料,她原以為,在此偶遇太子,無論如何柳輕羽應該都先和太子打招呼。t
畢竟換做是她,絕不會把身份尊貴的太子撇在一邊,先找關系并不親近的女子彙合。
思索間,柳輕羽已然到了眼前,用微有些喘的聲音道:“朱雀橋人太多了,我想着謝姑娘你可能是過不來了,便朝謝府的方向走了走,果真就碰見你了!”
小石橋頭,魁梧青年朝傅成今抱拳。
“柳英光見過三爺,請三爺安。”
傅成今看着面前殺出的不速之客,心中實則有些不悅,不過柳英光與常人不同,他是柳太尉嫡長子,也是邊關三年的生死同袍,剛封了從七品武翼郎,不可随意打發,于是擡擡手,按捺住急切寒暄道:“免禮,今日除夕,武翼郎為何在此?”
柳英光笑着指指已經和謝意适站在一處的柳輕羽,道:“那是我妹妹,今日非要出來看煙花,這人擠人的,我哪能放心,便一起跟來了。”
傅成今看着他的笑臉,再看謝意适身邊的柳輕羽,眉峰一動。
是巧合嗎?
“你該是有兩個嫡親的妹妹,怎麽這兒只有一位?”
聽到傅成今疏遠的詢問,柳英光心沉了沉,回道:“驚鴻怕響聲,不喜煙花,故留在家中。”
說着他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還好她怕,不然我看她一個人都費勁,就又沒時間陪輕羽了。唉,三爺您也知道吧,我們虧欠輕羽太多了,好在她心性豁達,也不與我們置氣。”
他話裏話外滿是對柳輕羽的愧疚,傅成今卻不為所動,表情甚至更冷淡了。
柳英光今年二十有二,不是十二歲,倘若心中真有柳輕羽這個妹妹,早就可以把人接回來了,何必等到如今彌補?
于是傅成今只是興趣缺缺地點點頭,繼續朝謝意适方向走去。
柳英光趕緊跟上。
謝意适發現,随着傅成今的靠近,柳輕羽快速地朝那邊看了一眼,很不自然地收回視線,拉住自己的手故作歡快地道:“謝姑娘,朱雀橋咱們過不去就不去了,就在這附近玩兒吧,我剛看到有個小攤在套圈兒,咱們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自然可以。”謝意适沒有拒絕她的提議,只不過沒有順着她的力道往前走,而是反手拉住她的衣袖,“不過……得在給三爺見禮後。”
哪有清清楚楚看見了太子殿下,還扭頭一走了之的道理?
“好、好吧。”柳輕羽為難地咬了下唇,最終溫順地站在謝意适身邊不再動了。
傅成今在兩人三步外停下,看着謝意适領着柳輕羽一起恭恭敬敬地給自己行禮,只覺這一幕無比荒誕。
“免禮。”
他的目光全都落在謝意适身上,沒有分給一旁又是糾結擡眼又是咬唇低眸的柳輕羽一眼。
“數日前才在宮中昏倒,今日天冷風寒,謝姑娘竟還有此雅興在外閑逛,莫非是身子大好了?”
他這是在莫名其妙地夾槍帶棒什麽?
謝意适微微屈膝,不卑不亢道:“勞三爺挂懷,只是除夕出來走幾步透透氣,不礙事的。倒是三爺您,臉色這樣差,是不是累着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火藥味。
柳輕羽兄妹敢用項上人頭起誓,他們聞到了火藥味。
“我也是出來透氣的。”傅成今道,“你我都透氣,不若一道?”
“……”
謝意适猛地擡眸看他,臉不紅氣不喘,神态自若坦蕩,仿佛剛才說的不是除夕同游,而是“你退下吧”。
怎麽回事,在自己面前暴露後,在旁人面前也不裝了?
發現場面僵持住,柳英光心內複雜,主動接話:“三爺,能否再搭上我與妹妹,實不相瞞,我妹妹是與謝姑娘約好,一起出來看煙花的。”
“可以。”傅成今掃了謝意适一眼,轉頭大步朝前。
柳英光朝柳輕羽招了招手示意她自己機靈點兒,轉頭跟上傅成今的腳步。
柳輕羽垂眸掩住眼底暗芒,輕輕扯了扯謝意适的袖子,怯怯道:“謝姑娘,我們走吧……套圈正好在那個方向。”
原以為今晚會是和柳輕羽的又一次交鋒試探,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當下這種複雜的局面,沉默片刻後,謝意适将花籃從臂彎中取下,交到春歸手上。
“柳姑娘久等了,走吧。”
柳輕羽像是松了一大口氣似的重重應了一聲,然後一邊走一邊用既失落又勉強打起精神的口吻勸道:“謝姑娘,太……三爺肯定是關心則亂,你別為此跟他置氣。”
她還勸上了?
謝意适是真不知道這是鬧哪出了。
越是接觸,柳輕羽這個人就越是模糊,初見時她還能将其與書中的柳輕羽對應起來,現在這樣,她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了。
柳輕羽到底想幹什麽?
就在她想直接問今夜之約目的何在時,手心忽然被塞進來什麽東西。
那物觸感軟和又有棱角,是一張紙條。
謝意适側目,看向柳輕羽揚起的笑臉。
後者沒有看她,目光期待地看着前方被一群百姓圍着的小攤,“就是那兒,謝姑娘我們快些!”
謝意适被她拉着快走幾步,趁此機會不動聲色地将紙條貼身收好。
套圈攤子前,謝意适等人在家丁護衛的幫助下擠了進去。
老板手上胳膊上挂着無數竹圈,喜氣洋洋地舉着個牌子吆喝:“十文錢一個圈,買十個圈送一個圈喽,各位看官都來瞧,套中什麽拿走什麽,童叟無欺——”
地面用紅色布條“畫”了一條線,線前約兩米處擺放着第一排獎品,巴掌大的陶人,折疊成豆腐塊的粗布帕子,簡單雕刻的小木鳥等等,第二排為茶具,繡樣簡單的荷包香囊,做工精致的撥浪鼓等等,第三排為女子首飾,镯子耳墜發簪皆有,第四排只一樣物品,一塊成色相當不錯的玉佩。
老板給新來的看官們着重介紹了此物:“這個玉佩可是從金玉樓花了二十兩銀子買的,你們要是能套中,也只管拿走!”
四周立即響起歡呼聲,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從人群中走出,花三十文買了三個圈。
“事不過三,小生淺淺試上一試。”
三個圈扔出去,全部都奔着玉佩去,最終什麽也沒落着。
他倒也灑脫,大笑道“時也運也命也”,消失于人群之中。
柳輕羽躍躍欲試,推推謝意适,“謝姑娘你要幾個,我幫你一起買了!”
謝意适高深莫測一笑,拒絕道:“這個攤子,我倒是不好參與了。”
柳輕羽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笑道:“套圈,圈套,咱們哪套得中玉佩,我只想套個撥浪鼓……這樣,我買十個圈,倒時和你分着玩。”
攤主已經聽到這邊的對話,楊着讨喜的笑臉走過來,數出十一個圈道:“姑娘,請。”
柳輕羽從上道的老板那兒接過竹圈,示意跟在身後的哥哥付錢,柳英光無奈搖搖頭,從懷裏摸出錢袋子付賬。
攤主看到他那鼓囊的大錢袋,再看與他比肩站立的傅成今那一看就值錢得不行的大袖,心思一動,游說道:“兩位公子不來幾個圈玩玩嗎?”
柳英光笑着搖頭,“老板,我們是習武之人,把功夫用在你這攤上,就太欺負人了。”
老板大驚,忙打了自己嘴巴子一下,谄笑道:“多謝二位爺,小的再送兩位姑娘一個圈!”
柳輕羽啥也沒幹又得一個圈,開心地拉着謝意适一起在紅線後站定,問:“謝姑娘你喜歡哪個,僅限第一排和第二排哦,我努力地套一下。”
謝意适看她信心十足的樣子,便指指第一排其中一個小陶人,“那要這個最高的陶人。”
“好!”柳輕羽摩拳擦掌,拿着竹圈比了比,确定大概的位置後咻得扔出去。
竹圈擦着陶人的頭頂飛過,套在斜後方的一塊手帕上,不等圍觀群衆們歡呼,又從地面彈起,咕嚕嚕滾到了外面。
“哎呀!”看客們惋惜。
柳英光給妹妹打氣:“沒關系,再來!”
柳輕羽凝神屏氣,再接再厲!
一個圈,兩個圈……一會兒工夫,柳輕羽手中便只剩下最後一個了,而套中的物品就一個幾文錢的小木鳥。
柳輕羽不好意思地看向謝意适,把最後一個圈遞給她,“不好意思啊謝姑娘,我沒套到那個陶人,最後一個……不然你自己試試?”
“好。”謝意适笑着接過竹圈。
她看準方向,仿佛随手一扔,竹圈正好挂在最高的陶人上,然後落地。
一擊即中。
雖然套中的是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但看客們還是發出了欣喜的歡呼。
不止柳輕羽,就是柳英光都驚訝地看向謝意适,感嘆:“沒想到謝姑娘準頭如此之好,在下佩服。”t
“柳公子過獎。”謝意适接過老板遞來的小陶人,朝柳英光盈盈欠身。
雪膚花貌動人心,柳英光心神一恍想趁機再與她說幾句話,一直默不作聲的傅成今忽然開口:“她極擅投壺。”
包括謝意适在內的三人齊齊看向他,謝意适訝然:“你怎麽知道的?”她确實會些投壺技巧,但甚少在人前表現,知道的人并不多。
“不是我如何知道的,而是你忘了。”傅成今看向她,“在你七歲那年,我曾教過你投壺,你太小屢投不中便不願意玩,直到第二年,你主動要求投壺,五投五中。”
小小年紀深谙隐忍之道,時隔一年回來主動約戰,傅成今就是在那時候,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小玩伴是個怎樣的人物,不再拿她當個需要照應的小妹妹看。
時隔太久,就算他說明,謝意适的記憶也沒有回歸,但她仔細回想,發現自己确實很小便有練習投壺,而且很是刻苦,原來就是在太子這裏受了刺激,開始發奮的嗎?
太子記這麽清楚,不會是輸給當年蓄謀雪恥的自己,耿耿于懷至今吧?
“意适慚愧,三爺記性真好。”
傅成今一看就知道她那張狀似溫順的面孔下想了什麽,冷冷道:“是比你好些。”
看着兩人旁若無人敘舊,柳輕羽不可控地蹙了下眉又逼自己舒緩下來,拉了拉柳英光的袖子小聲道:“我沒有套到撥浪鼓,還想再玩一次。”
柳英光收回目光,錯愕地看向柳輕羽,“你這麽喜歡這個撥浪鼓啊?”
柳輕羽垂眸,扭捏道:“我小時候沒有……”
這話說得心酸,柳英光動容道:“那哥哥給你套。”
柳輕羽沉吟片刻,道:“我先自己試試,若剩最後一個還不成,你再給我套吧。”
柳英光自然應允,花錢又買了十個圈給她。
兄妹倆的交談聲雖不重,站在旁邊的謝意适和傅成今還是能聽到的。
看着柳輕羽落寞的眉眼,謝意适心中倍感複雜。
她從小是不缺任何物質的,不知道為一個撥浪鼓念念不忘是種什麽感覺,但代入自己缺失的娘親的陪伴,她完全能夠明白柳輕羽的感受。
那是永遠遺憾的渴盼。
想起袖中的紙條,她默默祈禱自己和柳輕羽,不會成為任何意義上的敵人。
“哇嗚——”
看客們的歡呼讓謝意适的思緒回歸當下,第三排一對銀镯赫然被竹圈圈住,失敗數次後的柳輕羽竟套了個大的。
一下回本沒讓柳輕羽露出雀躍之色,她仍舊緊張地捏着竹圈,目不轉睛瞄準那個與銀镯相比不值一提的撥浪鼓。
再次扔出,竹圈從撥浪鼓上方飛過,精準套準後方一對耳墜。
歡呼聲再次響起,老板臉都綠了。
柳輕羽手中還剩兩個圈,她朝手心哈了哈氣,祈禱了一下,瞄準後又扔出一個。
竹圈眼見已經套上撥浪鼓,卻在鼓面上一撞,彈到前方的一根銀簪上,又套住了。
四周的歡呼聲完全蓋過天邊的爆竹聲,柳輕羽臉上卻不見任何喜色,沮喪地将最後一個圈交到哥哥手裏,不錯眼地盯着撥浪鼓,叮囑道:“哥哥,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哦。”
柳英光哭笑不得,拍拍她的腦袋,“交給我吧。”
他稍稍運氣,竹圈輕飄飄飛出去,剛好在撥浪鼓上方落下,完美套住。
周圍再次響起震耳欲聾的鼓掌聲,老板耷眉喪眼地将銀镯、耳墜、銀簪和撥浪鼓一起遞給柳輕羽,“這是您的戰利品,姑娘請收好……唉!”
“老板莫嘆氣。”柳輕羽抿唇一笑,只收下了撥浪鼓,沒要其他東西,“我們只是圖一樂,這些就不要了,老板你擺回去吧,還有很多人等着要玩呢。”
老板的臉立馬陰轉晴,他樂颠颠地把簪子镯子耳墜子放回原位,然後另取了三個小陶人遞給柳輕羽,“公子姑娘們一人一個,留個紀念呵呵呵——”
盛情難卻,柳輕羽收下了。
四人從熱鬧的人群中脫身,來到相對寬敞的地帶。
柳輕羽手上捧着撥浪鼓和三個小陶人,有些吃力地就着這個動作,垂眸顫顫巍巍地将東西舉到傅成今面前。
“三、三爺先選一個吧……”
她小心翼翼,捧着陶人的樣子像捧着一顆心。
傅成今瞬間想起謝意适說的,柳輕羽是曾與他相伴多年重生而來的妻子,一陣惡寒襲上心頭。
太可怕了。
“不必!”
他下意識退後一步,從言語到動作都展現了一個避之唯恐不及。
謝意适:“……”這個人沒有心嗎,柳輕羽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
被拒絕的柳輕羽倒沒露出失落的情緒,縮回手轉向柳英光,“那哥哥你拿光頭的那個吧。”
柳英光:“……怎麽我就沒得選了?”
柳輕羽吐吐舌頭,撒嬌道:“那個最醜,你就拿那個嘛!”
“好好好。”柳英光只好投降,不過把三個都拿上了,“我先給你收着,你玩你的撥浪鼓吧。”
柳輕羽眸光一亮,轉動手柄,鼓面兩旁垂落的小珠子随之旋轉,發出咚咚的響聲。
柳輕羽無比滿足地眯起眼睛,嘴角深深的笑渦都露了出來。
謝意适看她這樣,心中又是一陣嘆息。
四人繼續朝前走,像普通百姓一般在各種小攤上走走停停,最後路過一個糖畫小攤時,柳輕羽又挪不開腳了。
“哥哥,我想要這個。”
看着宛如孩童純真可愛的妹妹,柳英光寵溺道:“好,你想要個什麽樣的?”
柳輕羽想了想,道:“要蝴蝶吧,可以輕輕飛走的蝴蝶。”
謝意适再次一愣,然後就見前方柳英光轉過頭來,看向了自己。
“謝姑娘想要個什麽樣的?”
他舉止疏朗大方,若是推拒反而不美,謝意适随口道:“一艘船吧,多謝柳公子。”
“謝姑娘客氣。”柳英光大笑,轉身面向賣糖畫的老大爺,客客氣氣道,“一個蝴蝶一艘船,多謝。”
這邊小孩少,老大爺今晚都沒怎麽開張,聞言高興地正要答應,卻見旁邊又擠過來一個高大的青年公子。
那公子一張冷面,氣質疏離,看着如松如柏的一個人開口後,一切化為烏有。
“勞駕,我要一個福字,糖要厚,要多。”
好印象灰飛煙滅,大爺瞪着滿臉理直氣壯的青年,忿忿舀起一勺粘稠的糖漿開始制作。
謝意适和柳輕羽點的糖畫都很簡單常規,老大爺毫不費力就做好了,
到了傅成今那個,老大爺舀了足足兩大勺,給做成一個又大又厚的福字遞過去,“喏。”
他甚至連“您拿好”這樣的話都不願意說了。
傅成今很滿意這個一看就福澤深厚的糖畫,剛接過來,一對年輕的父子就從不知名角落裏殺出來,哎哎哎叫嚷上了。
“胡老頭,你還看人下碟的不成,我帶我兒子來你這兒買過那麽多次糖畫,三次加起來都不如他一個厚吧?!”
面對老顧客的指責,老大爺哼哼一聲,不疾不徐道:“這位小哥兒自是特殊的,旁人跟他可不好比的。”
謝意适心中咯噔一下,正以為這老漢是什麽隐姓埋名的高人,猜出了傅成今的身份,老大爺接着就來了下一句。
“你看看他那酸氣沖天的樣子,我不過多給他點兒糖甜甜嘴罷了。”
舉着巨型糖畫的傅成今:“……”
故作平靜的柳輕羽:“……?!”
沒反應過來的柳英光:“……?”
思索酸在哪裏的謝意适:“?”
帶小孩的父親一雙利眼在他們四人身上掃射,目光掃過分別拿着正常分量糖畫的兩個姑娘,再掃過拿出錢袋結賬的柳英光,最後掃過獨自站在最邊上的傅成今,恍然大悟:“哦——”
只見他一拉已經開始對着糖罐流哈喇子的兒子,諄諄教誨道:“你看看,這個大哥哥愛吃糖,就沒有姑娘喜歡,那個大哥哥不愛吃糖,就有姑娘喜歡,你是要姑娘喜歡,還是要吃糖?”
才六歲的男童懵了,剛緩過來想吐出一個糖字,被獨裁的父親一把抱走。
“對,就是姑娘!咱這就回家!”
父子倆疾步離開,不多時一陣嘹亮的哭聲從遠方傳來。
衆人:“……”
傅成今讓白墨給老大爺追加了一份足以讓老大爺把整個糖罐送給他的賞銀,便與柳英光作別。
“時辰不早了,回吧。”
街上行人比他們套圈那會兒少了一半有餘,煙花倒是還在放,但到底沒那麽熱鬧了。
是該散場了。
柳英光下意識去看謝意适,“謝姑娘是獨自一人……”
不等他說下去,傅成今打斷道:“孤回宮之路與謝府同向,可送她一程。”
他忽地換回了區別君臣的稱t謂,柳英光千言萬語卡在喉嚨裏,不得不作罷。
“既如此,那殿下注意安全,臣與家妹在此告辭。”柳英光朝傅成今一抱拳,又朝謝意适作揖,“謝姑娘,告辭。”
謝意适福了福身以作回應,對柳輕羽道:“柳姑娘,再會。”
柳輕羽露出笑容,對謝意适和傅成今分別行禮告辭,跟着柳英光離開。
閑雜人等離場,終于只剩下傅謝二人。
白墨提前安排好的馬車在人流減少的街道上小跑而來,趕車的侍衛一拉缰繩,馬兒籲了一聲,在兩人前方停下。
“上車。”傅成今擡手示意。
謝意适看到只來了一輛馬車,遲疑:“我的丫鬟……”
傅成今:“你的護衛跟着,丢不了。”
這就是說他們會共乘一輛馬車的意思了。
謝意适認命地踩着腳凳上馬車。
車廂內,車頂和車簾上方分別嵌着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将車內黑暗驅散,讓人能夠清楚看到覆蓋馬車四壁綢緞的光澤,以及發現綢緞裏裹了棉花的弧度。謝意适伸手一點,觸碰起來軟軟的,坐墊靠枕更不用細說,比尋常馬車舒服了不知幾倍。
這還不是太子出行的禦用車架,只是沒有任何身份标志的普通馬車而已。
謝意适不由發自內心感嘆,論享受,她這只有幾個臭錢的,和皇室真的沒法比。
一道陰影掃來,擋住了車簾上方的夜明珠,車廂內立刻昏暗半截。
是傅成今上來了。
謝意适的糖畫上馬車前交給新綠了,太子卻像拿着什麽寶貝似的,還攥着那個厚實的福字,坐到了馬車另一側的位置上。
車簾放下,馬車輕微晃動起來。
謝意适摸索到袖中的紙條,開始思忖柳輕羽會給自己傳達什麽不可見光的信息。
傅成今也沒有開口,一路無話直到馬車停下。
白墨敲了敲馬車壁提醒:“到了。”
謝意适恍然回神,起身便要告辭下車,傅成今說話了。
他說:“在那本書裏,撇開柳輕羽,我後來如何了?”
謝意适一怔。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問起書中的情況。這是不是代表,他是真的開始相信自己,也開始相信那本書的存在了?
謝意适想了想,答道:“雖前期受了些波折苦難,但歷經千帆後,諸事順意,福壽康寧。”
那本書中描寫的傅成今,擁有她非常非常非常羨慕的一生。
話音落下,那個很厚實的福字送到眼前。
謝意适茫然:“這……”
傅成今沒有解釋,只道:“你咬一口。”
在夜明珠瑩瑩的光線照耀下,他臉上的神情分外嚴肅認真,不容拒絕。
謝意适猶豫一瞬,找了一個好下口的地方,配合地咬下一小塊糖來。
甜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開,對面的人冷不丁提問:“你可知這叫什麽?”
謝意适還沒反應過來,只見收回糖畫的傅成今換了個地方,也咔嚓一聲咬下一塊,然後沖她晃了晃有了兩個缺口的福字糖畫,一本正經地完成了一次自問自答。
“這叫有福同享。”
傅成今微微笑起來,送上在心中珍藏多年的祝福。
“現在,你與書中的男主共享一份福氣了。”
“謝意适,祝你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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