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應許
應許
謝德白時不時拿眼角餘光瞥主位上相談甚歡的大長公主和謝老夫人, 如坐針氈。
他現在無比希望夫人的娘家全是不肖子孫,沒有一個配得上謝意适,這樣一來, 就算太子日後發現這樁事, 也不會放在心上, 能當個笑話過了。
摁在膝蓋上的手擰皺了上好的布料, 謝德白抿着嘴唇, 目光又不自覺看向對面的太子。
但是……太子和二姑娘到底是怎麽成事的?難道是那點他一直以來覺得談不太上的兒時情分促成的?
大長公主和謝老夫人談了一會兒, 視線飄向安靜坐着不發一語的傅成今,笑道:“太子應當是第一次到貴府來,若是謝大人方便,不如帶他在府中走走, 也方便老身與你母親說些體己話。”
謝德白是清流, 不愛溜須拍馬,腦子是沒問題的, 一聽就明白大長公主是什麽意思, 一瞬猶豫後起身, 帶着太子往明鏡院方向走。
路帶到後, 謝德白留傅成今和跟着出來提東西的王公公在明鏡院入口自由發揮,又吩咐了兩個機靈的小厮在外頭随時照應,以防萬一後, 知情識趣告退了。
院中灑掃的小丫鬟正揮舞着大笤帚掃零星的一兩片落葉,偶然間擡頭看見個高大的男子和一個笑眯眯的白胖老頭,吓得一個激靈,拖着笤帚就找人去了。
新綠聽說有外男來了明鏡院, 心下一驚,趕緊迎了出去。
到了門口發現來人果然是今日會來提親的太子殿下, 快走兩步行蹲禮:“新綠見過太子殿下。”
院裏的丫鬟仆婦聞言,慌裏慌張地跟着行禮,個個把頭垂在胸前不敢擡起來。
傅成今擡擡手示意他們起身,問:“你家姑娘不在院中?”
“姑娘早上去了老夫人屋裏,應是留在養榮堂了。”新綠一邊請他進去,一邊示意小丫鬟趕緊去叫人,“請殿下稍候片刻,先用一杯粗茶吧。”
傅成今卻沒随她進去,目光落在院子角落的秋千上。
他走過去,扶住了系着秋千的繩索,原本靜止的秋千因他的觸碰輕輕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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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秋千,怎地做得這樣小?”
小小的座板只小臂長,寬度不過一掌,謝意适雖瘦,卻也是玩不了這個小秋千的。
新綠知道他是誤會了什麽,尴尬道:“這是姑娘給小丫鬟們做的秋千,如殿下您所見,院中有不少才八九歲的小丫頭。不忙活計時,姑娘會允她們在院中玩一會兒。”
謝意适生母顧嘉早逝,新主母入府後,謝老夫人做主将原本伺候顧嘉的丫鬟婆子都放了出去,原本還給謝意适留了兩個乳嬷嬷,可惜一個身體不好沒過幾年也去了,還有一個身體好的心思大了,以為謝意适小小年紀好哄騙,在明鏡院拿腔作勢擺出當主子的架勢,被當時年僅八歲的謝意适直接發賣了。
自那以後,謝意适的明鏡院裏就不再有年紀大的管事嬷嬷,除了兩個粗使仆婦,其餘都用的小丫頭。
“她自己沒有嗎?”傅成今問了一個堪稱古怪的問題。
新綠剛想說姑娘大了不愛玩這個了,話出口前忽然想起很久遠的一樁事。
那年她九歲,姑娘七歲,她才來t伺候姑娘不久,那個作威作福的乳嬷嬷也還在。
當時院中确實搭過一個秋千,或許是自己當時也很期待的緣故,新綠記得很清楚,乳嬷嬷推三阻四大半個月才安排人搭好的那個秋千,姑娘剛玩兩回就出了意外。
繩子不知道怎麽斷了,姑娘被甩了出去,摔在地上。
還好姑娘不是特別好動的性子,在秋千上晃得不高,不然就那一次,恐怕不是一些皮外傷那麽簡單。
新綠回神,看着擰了好幾股無比結實的秋千繩索,低聲道:“回禀殿下,姑娘七歲時有過一個,後來出了意外,便拆了。”
傅成今扶着秋千的手不動了。
他擡頭,環視這個不大不小的院落。
明鏡院中草本植物較少,只東南角圈了一小塊,以木蘭海棠等花木為主,最大的一棵木蘭樹足有三米高,枝幹伸展占地頗廣,已可預見開春後的繁茂。
除了秋千和花木,院中還擺了幾個比膝蓋略高些的水缸,水面還算清澈,但水下有一層泥。
新綠解釋道:“這是姑娘養的睡蓮,您別看現在不怎麽好看,等入了夏,紅的粉的黃的白的,可熱鬧了。”
傅成今繞了一圈,在木蘭樹下的小石桌盤坐下。
小石桌上放着一個做工粗糙的木質棋盤,看着不像是謝意适的東西。
新綠看着那棋盤毛毛躁躁的邊角,很怕傅成今上手去摸然後被劃傷,忍不住回頭瞪了在廊下慢騰騰擦柱子的兩個雙髻小丫頭一眼。
用完棋盤竟也不知道收起來,還真當這小石桌是專門用來給她們下棋的不成!
“姑娘得空時會教小丫鬟們下棋。”新綠硬着頭皮說了一句。
救命啊,平時她有多為院裏機靈又忠心的小丫鬟們驕傲,今天她就有多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太沒規矩了,真的太沒規矩了!
希望這些瑕疵別讓太子殿下對姑娘生出成見才好!
“她平日還做些什麽?”傅成今的目光從棋盤上一晃而過,回眸看向新綠。
見他面上并無不喜,新綠偷偷松了口氣,一一作答:“姑娘刻苦,琴棋書畫學得都很用心,從不懈怠,再加上需要打理的産業衆多,一日下來其實不得什麽空兒。難得閑下來,不是教小丫鬟們認字學棋,就是去養榮堂陪老夫人說話,也不做旁的什麽事情了。”
話音才落,院外就有了動靜。
新綠看到匆匆趕來的謝意适,緊繃的面上終于有了一絲自然的笑容,正要迎上去,卻發現有一人比她還快,已經走在自己前面了。
新綠停下腳步,知情識趣地不跟太子搶位。
緊跟在謝意适身後的春歸沖她使了個臉色,兩人分頭把小丫鬟們帶下去,不在院中礙眼。
傅成今來到謝意适面前,兩人同時停下腳步。
謝意适微微仰起頭,唇邊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俏生生立在傅成今面前,像極了一株綻放在傅成今心頭的迎春花。
“情況如何?人拿下了麽?”
迎春花長出了倒刺,化為虎刺梅。
傅成今很不贊同地看着她,神情嚴肅,鄭重申明:“謝意适,今日我是來提親的。”
他太認真,謝意适只好暫且收起對拷問西南王進度的關心,一心一意招待這位剛來提親就闖後院的未婚夫婿。
謝意适讓人收了小石桌上的棋盤,沏了熱茶來,親手給他奉上。
“殿下請用茶。”
已經和剛回京那會兒不一樣的傅成今坐在謝意适左側的位置,膝蓋朝着謝意适的方向,兩人都側對着彼此,看起來十分親近。
“我剛聽你的丫鬟說,你平日還教小丫鬟讀書下棋?”
謝意适點頭輕笑,“打發時間罷了,小丫鬟們認字學棋,也能穩重些。你別看她們一個個年紀不大,還有些貪玩,可交代她們的事都已能辦得相當漂亮了。”
院裏的秋千和石桌上的棋盤只是勞逸結合的調劑品,小丫鬟們出了明鏡院這道門,還是很撐得起場面的。
“你小時候還從秋千上摔下來過?”
“是,出了一點意外,不過沒受什麽傷。”
“院子不小,挖個池子也使得,為什麽要把睡蓮種在一個個小水缸裏?”
面對好奇孩童一般不停發問的傅成今,謝意适覺得他很好玩,也樂意配合他進行這種你問我答的小游戲,“因為省心,也省力。”
“琴棋書畫你都喜歡嗎?”
“書是愛看的,閑來下幾盤棋也不錯。”
“什麽時候開始打理外面那些産業的?”
“接觸的話是十歲,若說能夠打理……只是兩年前的事罷了。”
“你在京中挺有名氣的。”
“我是謝國公嫡長女,怎麽也不會寂寂無名。”
……
每一個問題她都答得平淡從容,傅成今忽然就明白為什麽謝意适“記性不好”了。
在自個兒院中蕩個秋千會出“意外”,所以蓮池也不敢挖,年紀大的奴婢心思複雜容易被收買,所以手把手教一群還沒開竅的小丫頭,為了擁有自己的底氣,不喜歡的琴也彈畫也練,在不會打理的産業裏慢慢磨練,還要跟着不懷好意的謝國公繼夫人出門交際……
她的腦子裏塞了太多比和傅成今見面一起玩和給傅成今回信更重要的事情。
他忽然的沉默讓謝意适有些奇怪,“你這就問完了嗎?”
傅成今看着她的眼睛,緩緩搖頭。
“還沒有,不過來日方長,剩下的以後再問,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面對牆壁把自己當透明人的王公公聽到這一句,趕緊地沖上來把抱在懷中的檀木匣子放到小石桌上,然後又趕緊地沖回角落繼續面壁當透明人。
謝意适被他的行為逗笑,再分神給傅成今,只見對方已經打開匣子,露出裏面的玉佩。
玉佩為圓形,白底,有俏色,雕工精美絕倫,比謝意适巴掌還小些的玉佩上風月花鳥圖栩栩如生。
傅成今伸手拿起,“完整”的玉佩剎時一分為二,兩只鳥兒分屬一邊,兩相對望。
“今日你我之間,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一切舉止,只問本心。”
清越的嗓音響起,謝意适看着一半玉佩朝自己遞來。
玉佩躺在帶着薄繭的掌心上,明明是溫潤的模樣,卻像撒過來的一團火,要将謝意适充滿了雜質的心淬煉成真金。
“傅成今并非完人,唯态度端正,錯必改之。”
他的聲線逐漸緊繃,濃密的眼睫垂下來,微微顫動。
“如是而已,卿……可嫁我?”
烈火燃燒,謝意适全身開始發燙。
她不知旁人山盟海誓時作何感想,只知道自己惴惴不安的前十七年仿佛在此刻有了依托。
她伸出手,指間撫過傅成今的掌心,嗓音不複先前溫柔平淡,略帶滞澀。
“今日你我之間,沒有利弊權衡,沒有得失算計,所有言行,但憑真意。”
“謝意适亦非完人,承蒙厚愛,無以為報。”
她緊緊握住了那半塊玉佩,看着傅成今很輕很淺地笑起來。
“願與君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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